“这里?哪里?”江亦行看看灯又看看褚安,“你是说他进去这个东西里面了?”
看起来还算淡定。刚刚褚安还在想,如果江亦行要和自己拼命的话,他就要念个口诀让他睡上三天三夜。
“对,进去了。”他答到。
江亦行脸色不好看,他伸手就想去拿梦回灯,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把沈予倒出来。褚安拦下他的手臂,摇摇头急急解释:“他不会有事的——好吧暂时不会有事。”
“这是什么情况?”江亦行并没有收手,而是暗暗与褚安僵持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听不到沈予在里面说什么,可是他看出来这个场景似乎似曾相识——他觉得自己明明记得的,应该记得的,可这会儿全忘了。
褚安回答他的问题:“这是梦回灯。”
这就是梦回灯?江亦行想。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还有梦回灯这种东西——这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东西好像很重要,可是它本来应该在地府。
现在它不仅在这里出现,而且沈予还在里面。那老人说让他当务之急要解决的问题大概就是这个了。
江亦行其实谁都不信,阎王的话更是不信。他与阎王做的交易实际上更像是阎王可怜他所以给了他一个为沈予奉献生命的“机会”。他深知这个机会可能随时被收回,因此自己必须有个周全的计划和打算。
哪怕是一缕魂魄,他不会再让沈予离开。
第一次看到阎王的时候,阎王和他都很诧异,因为一人一鬼当然是说不上相识的,不过都觉得眼熟罢了。江亦行是感觉上的熟悉,而阎王是实实在在的觉得他眼熟。
或许是多年从商的习惯,那天一到阎王殿江亦行单刀直入的就向阎王提出了自己需求——他希望能够无限延长沈予留在人间的时间——他并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他来“请教”阎王。阎王一开始不打算理会他,判官在一旁小声的提醒了什么,他才重新打量江亦行,给了他一点时间来陈述。
他站在大殿中间,周围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怖,毕竟这里不是地狱,是阎王正经办公的地方。他清晰而明确的表达自己的诉求,阎王听完就反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和他做这样的交易。
江亦行本来都被阎王问住了,冷静思索片刻后他说:“沈予一直无法轮回,影响的可不是沈予一个人。”其实是他猜想的,结果结结实实地被他猜准了。
他看阎王脸色一变,心下又有了计较,道:“我不知道我与沈予有没有缘分,如果没有缘分,造一份出来就是了——时间而已,把我的给他不就行了?”
这段话也是他试探着说的,没想到阎王竟笑了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声如洪钟地说:“你是活人,你给沈予的是阳寿,他已经死了,是受不了你的阳寿的——即便是能受,你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江亦行似乎想也没想,问:“多久?”
多久?真是有趣的问法,阎王想。
“如果你能耄耋寿终正寝,把你的寿命换给沈予这样一缕魂魄,不至而立你就会阳寿耗尽。”这么苛刻的条件,这么亏本的买卖,阎王觉得这人当是不可能答应的。
没想到江亦行认真地算了算,又问:“那沈予能在人世间停留多久?”
“最多半年。”
正好,明年春天就是和沈予结婚四周年的日子,自己的生日在五月,到那时他不仅可以和沈予再办一次婚礼,还能和沈予一起走,免得剩下这几十年自己从身体到心底都泛着苦,每过一天甚至每次呼吸都像是被人搅碎的内脏一样活活痛死,还不如跟他去了。
对他来说,一点都不亏。
“行,需要签协议吗?”他不了解地府是怎么运行的,大概这种交易也需要一份协议吧。
阎王和判官俱是一惊。
判官问他:“这可不是一口气咽了就死了这么简单的,你知不知道阳寿换给阴人你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江亦行心道什么苦不苦的,都没有再一次失去沈予苦,如果要再一次失去,他宁愿和沈予一起,笑说:“我不知道,我不在乎,可行的话今天协议可以生效了吗?”
再怎么痛,都不会比他半年前抱着毫无生气的沈予那会儿痛了。
判官语塞,阎王的神情很复杂,他又向江亦行确认了一次:“你都听明白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江亦行点头,他此时有点冷得脱力,决定少说话保存体力。
阎王见他的反应,随即笑了笑,手一指江亦行的手腕取了几滴血在手心,判官立刻用手中的笔蘸了蘸,用江亦行的鲜血修改了沈予49天旅途期限。
就这样,江亦行和地府的交易算是就这么成交,他突然不再痛了,竟然期待着半年后和沈予共赴黄泉。
从第一次去地府到现在,这些天他想明白一件事——除非真的到了和沈予一起去死的那天,否则在此之前任何事情都是会变的,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必须在这场交易里掌握主动权。
于是他想起一个人,那天在半山腰上他们遇见的那个可以看到沈予的老人。他决定去找他试一试。
这其实是他临时起意,他知道沈予拿到铃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褚安,而褚安是自己控制不了的因素,一旦沈予知道了自己和地府的交易,以他现在的性格一定会进行后果惨烈的反抗。
他不能把赌注押在充满变数的地府,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那个老人。
他的车停在半山腰的停车场,脑海里突然莫名其妙的像是被人灌进了一些陌生的记忆,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混乱的记忆差点让他失去意识。
在座位上静坐片刻,镇定之后他关上门靠在靠背上休息。
紧接着他的手虎口位置突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疤痕,他努力的思索着是在哪里受的伤。
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模糊的想起些什么,沈予似乎对他说过一句话,一句至关重要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的话。
——他的沈予,到底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话,此时还没完全记起来就让他心口抽疼。
在车上坐了半个小时他才重新打开车门从半山腰的停车场向山顶走去。他一路向上而行,心中忐忑,不知道能否顺利再次与老人相见。
走了十几分钟,他终于看到了山顶一处有个破败的小屋,周遭一片的荒凉。
老人在门口坐着,看样子就是在等他——他的直觉,老人是在等他。
等江亦行靠近了,老人笑着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年轻人,来啦。”
“您知道我要来?”江亦行疑惑,“那您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来?”
老人手里拿了厚厚的一本书在翻。
那书看起来十分老旧,就像褚安手里的地府史册,甚至更老。倒是不至于翻一翻就要掉渣,但也差不多到了让人不敢随便触碰的程度了。
江亦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老人才合上书慢悠悠地开口:“你是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阴人。”
“那您有办法吗?”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倒也省了时间。
不过江亦行还是迟疑了,他原来已经到了各种办法都只能试一试的这个地步了,却不知道到底起不起作用。
老人沉声到:“既然交易都做了,你为何还要来找我?阎王的话你都不信,信我一介山野村夫?”老人笑,把那厚厚的书籍放在椅子上站起来,腰板挺直,人显得很精神。
江亦行沉默片刻,说:“我总不放心。”
“来找我就放心?”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江亦行垂首站在原地,心跳乱了节奏。
老人并不想为难他,紧接着问了他一个问题:“方才你在车里可有想起来一直想的事情?”
“您怎么知道?”江亦行眉心拧在一起,他其实到现在脑海中的各种记忆都还是凌乱混杂的,唯一记得的最清楚的事情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时不时的脑海里还会闪过高中时期的一些画面,比如第一次看到沈予的时候。
那会儿新生军训,他坐在教室里床边的位置,望着操场上一个一个晒得汗流浃背的新生,沈予却坐在树荫下乘凉。他那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觉得那个少年周围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的大概是清爽的风,不然他看起来怎么会那么惬意。
后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盯着他看了一下午,沈予在哪儿,他的视线就在哪儿。
晚些时候他们在食堂遇见了,沈予拿了个饭盒远离长长的队伍坐在食堂角落,眉清目秀的模样很是吸引人。
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地样子也很招人喜欢。
林启轩站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说:“啊,沈予啊。”
沈予?他想,名字真好听。
他又听林启轩说:“沈家的小公子,是个信息工程方面的天才。”
他淡淡地说了个哦,就假装不在意的离开了食堂。
老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笑着问他:“怎么?又想起什么了?”
江亦行摇摇头:“没有,其他的...我好像...”
“想不起了?”老人走了几步,拿起斧头开始劈柴,抡了几下后气息依然平稳:“是梦回灯打乱了你的记忆。”
“梦回灯?什么是梦回灯?”
老人想了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有人在用梦回灯,使用方式不太正确,所以干扰了你,也干扰了现实。”
江亦行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只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干扰现实?”
“嗯。”老人点点头,回身看他又说:“你说的事,办法不是没有,就是有点难,你愿意试试?”
“愿意。”
他当然愿意——他连死都愿意,不过是怕死都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才到了这里,希望求得一丝希望。
和老人交谈后,他赶紧跑下山往家赶。
一路上开得极快,到家果然没见沈予,只看到个褚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问褚安沈予在哪里,褚安就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告诉他沈予进去了。
老人告诉他的关于梦回灯的事情实在是有限,从褚安口中证实了眼前这个东西就是梦回灯之后,他又追问梦回灯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是不是真的可以干扰现实。
可褚安想了想觉得如果告诉了江亦行,他说不定真的要勇闯地府抢过来给沈予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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