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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锦笙一惊,立刻转身望去,却是一身常服的祈安王爷冷流琛。

  三人忙拱手朝他行了一个礼:“下官参见王爷。”

  “免礼。”冷流琛走到江锦笙身边,见他微微退开,眸中闪过一丝意绪,随即看向门下省的两个官员,道,“二位大人议论什么呢?不如让本王也听听?”

  二人连说“不敢,不敢”。

  冷流琛的眼神不由得就冷了三分,嗓音亦变得凉薄:“谣言止于智者,二位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去府衙当值,却在此处论长道短,议论一些莫须有的事,难不成是门下省呆腻了,想去地方上历练历练?”

  这一番连敲带打,说得那二人面色红了又白,心中奇道,九王爷平素是与江锦笙最不对付的,如今竟也肯帮他说话?也许这是代表陛下的态度亦未尝可知……

  想到此,更是连连道:“王爷教训的是,是我等愚昧蠢钝。”

  冷流琛冷冷地看二人,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还不快去府衙?”

  “是,是,下官告退。”这二人说着,跟躲阎王似的,脚下生风,忙不迭地就走了。

  “江大人,你不碍事吧?”冷流琛转向江锦笙,见他面色不好,想来是方才气得狠了。心想,你在我面前倒是舌灿莲花多多逼人,怎么在他们面前半个字都反驳不了呢?真没用。

  江锦笙对于冷流琛的反常惊诧极了……他还以为冷流琛会帮着那两人来说自己呢,结果竟然……替自己说话了?今天是他吃错药了还是我吃错药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替自己解围了,自己也不能太小气,这样想着,江锦笙便道:“多谢王爷关怀,下官不碍事的。方才,多谢王爷出言相助了。”

  说着,朝冷流琛作了一个揖。

  冷流琛不为所动:“那你打算怎么谢本王?”

  江锦笙:……

  果然没安好心!

  “王爷,挟恩求报非君子所为。”江锦笙“好意”提醒道。

  冷流琛抬眸看他:“我若本非君子呢?”

  江锦笙:……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那王爷想要下官怎么报答你呢?”江锦笙揣着双手,一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的模样,“下官每月俸禄十两,尽数买书和补贴家用了,家徒四壁,只有一些积蓄,留着给犬子娶媳妇用。王爷认为……?”

  冷流琛:……

  我若是花你一个子便是千古罪人不成?

  他想了想,道:“本王听说江大人在丹青上造诣颇深,不如改日送本王一张丹青如何?”

  江锦笙想了想,爽快道:“下官不胜荣幸……不过这次是王爷自己要的,不是下官塞给王爷以求功名富贵了吧?”

  冷流琛闻言在心中哭笑不得:真是够记仇的,居然时时不忘拿这件事讽刺他。面上对江锦笙道:“这是自然,江御史只管放心去画。”

  江锦笙点点头:“那下官告辞。”

  “嗯,去吧。”冷流琛目送江锦笙上了深青色的轿撵,唇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

  这个人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他心想。

  第21章

  流言纷扰,绿绮轩自然有所耳闻。

  有一日晌午,碧佩自外头回来,一脸气愤的样子进了院子,口中还喃喃骂道:“小蹄子,与我争长短,迟早叫你自打嘴巴!”

  此时碧扇方从主殿中出来,见她如此,不由得道:“你轻些说话,公子午休呢。”

  碧佩便连忙住了嘴。

  碧扇走近她,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甚少见你如此生气。”

  碧佩往主殿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我从御膳房回来见着瑶华宫的飞烟了,你道如何?她居然敢嘲讽我,说咱们家公子是比后妃还不如的娈宠!真是气死我了!”

  碧扇闻言,脸上不禁也有几分气愤,但毕竟为人成熟些,道:“她们爱嚼舌根便让她们嚼舌根去,她们不过是嫉妒咱们公子与陛下亲近罢了。不过此话可千万不能说给公子听,否则公子得生气了。”

  “我自然知道,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碧佩仍有些气愤,道,“我不过是看不惯她那副轻狂的样子罢了,瑶华宫那位空有位分,又不见得宠,她在那得意个什么劲!”

  “好了好了,你也少说几句罢!”碧扇劝慰她道,“侍读的时辰快到了,咱们准备准备该叫醒公子了。”

  两人说着,正要转身进去,却见江怜南正趴在窗口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两人立刻唬了一跳,还是碧佩反应快,试探性地问道:“公子,您……刚醒?”

  “嗯,刚醒,你们在说什么呢?讲得这样小声,是不是什么趣事儿?也说来我听听,好叫我也笑一笑。”江怜南睁着大眼睛好奇又期待地望着两人。

  碧扇笑了笑,道:“不过是婢子之间拌嘴的小事,恐公子听了笑话,还是不说了。”

  碧佩亦跟着附和道:“正是正是……公子,时辰差不多了,奴婢们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好吧。”江怜南望了望天上高挂的日头,估摸着确实差不多了,便走回了房中。

  碧扇和碧佩服侍他更衣洗漱,便目送他去了崇明殿。

  两人都不知道,江怜南其实什么都听在了耳中。

  崇明殿。

  冷绪边批奏折边留意着江怜南,发觉他今日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连墨汁沾到袖子了都未发觉。

  他道:“你想什么呢?”

  江怜南冷不丁从思绪中出来,像是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迷茫地望着他。

  冷绪拉过他的手握在手中,语气柔了柔,说:“朕问,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入神,连墨汁沾到袖子了都没有发觉?”

  江怜南这才看见了袖子上沾到的墨汁,如同一点墨梅,绽开在白雪中。

  他回过神来,朝冷绪傻傻笑了笑,说:“哦,昨日听说宫中的端午过得十分热闹,就想到吃的粽子了。”

  冷绪微微敛了敛丹凤眼,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你这可不像是在想粽子的表情。”

  “那像什么?”

  “像徘徊在汨罗江畔的屈子。”

  江怜南立刻被他逗笑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冷绪把手放在他腰上,以免他笑得晃起来磕到桌子,又说:“你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朕都要感动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怜南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眼角下耷,鼻子也微微皱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敢把眼睛对上冷绪深邃的双眼,说:“是不是大家都说我是娈宠?”

  他在黄粱梦中横行霸道,得冷绪的宠,但是住得离冷绪远,冷绪也不曾待他如同今时今日这般好,因此从未有人说他是冷绪的娈宠……当然,也许是那时的他太过骄纵,别人不敢当面说他,只能在背后说他,没有碧扇碧佩的消息,他自然不会知晓。

  冷绪见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心尖带着些许疼惜,问他道:“怎么,委屈了?”

  江怜南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委屈,毕竟这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他连生死都经历过,还怕这些做什么?他只是担心……

  “那你这副模样做什么呢?”冷绪也忍不住疑惑。

  江怜南走近一步,靠在他身上,说:“我爹爹最讨厌别人做这种事了,有一次他去地方上巡察,有个人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他,给他当小妾,他气得当时就把那人赶出去了,说他‘吮痈舔痔,恬不知耻’……如今我被人说成娈宠,岂不是让我爹爹做那个吮痈舔痔、恬不知耻的人吗?”

  其实那件事是发生在他很七八岁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懂,但是现在却已经能够懂得其中的含义。

  冷绪看着他,见他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带着微微的湿意,愈发觉得他看着懵懂天真,内心却极懂事。他问道:“那你是担心你爹爹受委屈吗?”

  江怜南点点头:“爹爹素来把名声看得很重,说身为御史,为朝中表率,半点差错不得,可如今我却连累他……”

  说着,却是要落泪了。

  冷绪看着,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件事倒不怪你,怪朕,当然,朕能帮你的忙,只不过……”

  江怜南眼睛都亮起来,说:“只不过什么?”

  “不如你求求朕?”冷绪挑眉,伸手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把他禁锢在两腿之间,黑眸幽幽地望着他,“嗯?”

  江怜南:……

  好吧好吧,你赢了。

  “求你求你了嘛。”江怜南抬头看着他,一副单纯却又委屈的小模样。

  冷绪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就想欺负他,伸手将他的双手捉住,自己倾身过去,想用唇去触碰他的红唇,可是就在快碰到的时候,他却猛地停住了。

  等江怜南反应过来,就见冷绪的俊脸放大在自己眼前,微微泛着琥珀色的眸子能看见自己倒映其中的面容。

  他的脸蛋儿“嗖”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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