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王爷冷流琛与御史大夫江锦笙因淳郡王江怜南来往而日久生情,前几日有人亲眼看见江锦笙一大早从祈安王府出来……
后来又有人说在晚上的时候看见江锦笙的轿子从东而来,在祈安王府停下,江锦笙进去之后便再也不曾出来。
过了几日,便有人说祈安王爷与江锦笙两情相悦,只是碍于礼制不便公布罢了。
再过几日,又有人曝出一个惊天大秘密……说其实淳郡王江怜南是江锦笙怀胎十月而生……十四年前,江锦笙与冷流琛曾有一段露水姻缘,江锦笙一夜承恩,便有了江怜南,但怕自己的男儿身惹来耻笑和异样目光,因此对冷流琛不告而别,忍辱偷生把孩子生了下来。四年后他科举入仕,当了探花郎,冷流琛见他身边多了一个儿子,便以为他背叛自己曾与女子结合,因此十分恨他,自此对他冷眼相待。十年后,冷流琛不知从哪儿查得真相,这才知道江怜南其实是自己的骨肉,因此将其认回,只谎称有个神秘女子为他生的……否则那神秘女子怎么会无名无姓连一丝背景都没有呢?更何况若真有这样一个女子,以冷流琛的正直痴情,怎么可能从来没有找过她?
因此,人们得出结论……江锦笙就是祈安王爷冷流琛的旧情人,江怜南就是祈安王爷冷流琛和江锦笙的骨肉!
这不,连街边说书先生都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本朝最值得说道的故事了:
“当时江御史知道自己身怀有孕,端的是惊惧无比,试想一个男子,怎么会身有喜呢?因此,只对那郎中说:‘先生怕是诊断有误,我乃是男儿身……’那郎中先生看他一眼,摸摸胡须,道:‘老夫行医三十年,从未有一个差错,这位公子乃是喜脉不错!’那江御史听了,如同晴天一个霹雳,辟头一盆冷水……他身为男子,竟身怀有孕,这传出去,恐怕要被人当作怪物,王爷知晓了,大约也会把他烧死,因此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那叫一个辗转难眠。他细细想了一夜,最后决定离开王爷,不告而别!欲知这江御史不告而别后,又发生了何事,列位看官,请明日赶早儿吧!”
围着说书人的看官一哄而散,说书人也整理抚尺绘扇准备回家,一抬头,却见一个长得儒雅俊俏的男子站在三步处,那男子约莫三十岁,穿着一身浅葱色长衫,俊俏的脸上带着些许绯红,又有些恼怒的神色。
说书人笑道:“这位相公,今日说书便到此了,您若是想听,得明儿一早再来啊!在下是规定每日只讲半个时辰的,今日《冷王爷风月奇缘,俏冤家破镜重圆》一本只讲一折,您再等也不讲了。”
却见那儒雅俊俏的男子沉着脸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哎呦!您可真是说笑了。”说书人笑道,“我哪儿知道您是谁,不过,凭你是谁,在下今日也不讲了,家里五岁小儿还等着在下买吃食呢!”
那男子越发恼怒,涨红了脸双手猛地拍在桌上,道:“我是江锦笙!”
说书人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头跪在地上:“江御史饶命啊!小的不过混口饭吃,不是有意要曝您和王爷的事啊!小的家中还有五岁小儿,求求江御史放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江锦笙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将这说书人狠狠敲打一顿。
那说书人偷偷看了看他的表情,又忙不迭求饶:“江御史饶命啊,小的是很支持你和王爷的,绝不会把你当成怪物的!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小的还要养家糊口啊!更何况,更何况城中不止我一个人说书人在说您和王爷的事,您杀了我,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江锦笙:……
我真恨不得撕了你的嘴!
一旁的侍从赵铭见他表情不对劲,连忙劝他:“主子,您何必与他们置气,他们不过一些愚蠢的平头百姓罢了!”
江锦笙听了,却没有丝毫消气,他当御史久了,知道流言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御史有“清议”的权力,不论在哪儿,只要听到有人说某个官员犯了某某错,他们不用拿证据便可在皇帝面前弹劾该官员……由此可见流言有多可怕,它简直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而且说书人这样跟说戏文似的说起来,还不闹得整个京都都知道?三人成虎,此事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到时候朝廷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他的同僚们更不用说,他还有什么颜面在朝为官?
真是跳进西湖都洗不清了。
可这说书人说得对,京都不止他一个人在传,退一万步说,他要杀他,他杀了一个,难道还能把所有人说书人都杀了么?
想至此,江锦笙狠狠地瞪了那说书人一眼,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那说书人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哎呀,这江御史还真是貌比潘安,才比宋玉,长得可真俊俏,连瞪人都这么好看……他一定是因为我们说出了真相恼羞成怒了,唉,王爷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他……”
……
翌日早朝。
一大早,江锦笙就到了皇宫门口,随后从宝庆门往北走,准备去上早朝,他低着头,手中拿着象笏,步履匆匆,一点都不愿见人,可一路上,还是有不少同僚极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江大人!今儿个您真早啊!”
“江御史,您走得怎么这么急,等等我啊!”
“江年兄,怎么走路一路都低头呢?找东西呢?”
江锦笙恨恨咬牙,心想你们说归说,什么调侃我都认了,但你们看我的肚子做什么?
真想撩起袖子跟你们打一架!
他一反平日亲厚平易近人的态度,对旁人不理不睬的,一路径直到了天晟殿,可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冷流琛一身王爷冕服站在大殿里,一身黑,站得笔直,跟个天君一样。
他刚要低头装作没看见,去一旁的耳殿稍事休息,就见他猛地转过身来,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丹凤眼直直地看着他,不过只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肚子上。
江锦笙:……
流言害死人啊。
第48章
“你……”冷流琛刚开口,就被江锦笙打断了:
“下官斗胆,请王爷耳殿说话。”
冷流琛只好闭了口,往一旁的耳殿进去。耳殿是准备来给上朝的大臣休息的地方,因此并不如正殿宽敞,也就一般房间的大小。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江锦笙忙关上了门。
冷流琛看他跟做贼似的,也不着急,在一旁坐了,气定神闲地问他道:“江御史可是有话想对本王说?”
“王爷该是听说了京都中传的流言了罢?”江锦笙也不与他虚以委蛇,开门见山地问了。
“听说了。”冷流琛唇角露出一丝笑容,目光再次落到江锦笙的肚子上,语气带着戏谑,“原来南儿是你生的,我真是个负心人,竟到了今日才发现。”
江锦笙:……
你好好说话!
“王爷,你是知道的,我俩阴差阳错那一次是在十年前,现如今南儿十四岁,怎么可能是我生的?”今日无论被他如何取笑他都认了,谁叫他倒霉呢!
冷流琛的唇角扬得愈高,只是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我自然知道,不过京都传得纷纷扬扬,连我都要忍不住怀疑南儿是不是你生的了,要说起来,他与你长得也颇相像。”
说着,便拿丹凤眼斜着瞧他。
江锦笙气急败坏道:“怎么可能,我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生孩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转念一想,不对,既然南儿是他的儿子,那么南儿的娘亲他定然知道,怎么可能会相信是自己生的?
这伪君子,果然又在拿自己取乐。
想到这里,他立刻道:“王爷有钟爱的女子,南儿应该是她的骨肉,又怎么会是我生的?除非那个女子本就子虚乌有,所以连王爷也不知道南儿到底是怎么来的!”
冷流琛闻言,知道自己逗得狠了,江锦笙要生气了,因此不再逗他,微微笑道:“我自然知道,我与江御史说笑罢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江锦笙囧然,自己与他的关系被外界传成这样,他难道也不着急吗?“此事有关王爷清誉,难道王爷不着急吗?”
冷流琛敛了笑容,只道:“我为何要着急?清者自清,不是吗?”
江锦笙心想,清你个头,你贵为王爷,权势滔天,自然没人敢拿你取乐,可我呢?说会生孩子的人可是我啊!以后叫我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他道:“难不成王爷就任由流言胡说,说我们两情相悦旧情复燃云云?”
“那按你的意思,我需站出来对大家说:‘我们不是两情相悦,我们只是好友关系?’”
“自然!王爷贵为千岁,说话自然比我有分量,我们问心无愧,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江锦笙一下子愣住了。
冷流琛看向他,幽黑如同黑曜石般的凤眸十分深邃,只听他道:“我们并没有那么清白,那一夜夫妻,确实有过,不是吗?”
江锦笙猛地红了脸。
这要他怎么说?只是巧合?只是个错误?
但那件事确实发生过。虽然记忆已模糊,但却是不能抹杀的。
“那王爷打算怎么办?任由其发展?”他觉得任由留言发展,说不定过几日就会传出他怀上第二个孩子了……“王爷以后定然还要结婚生子,若是任由他们败坏清誉,怕是于婚姻有碍。”
冷流琛转开视线,不再看他,面上也有些不自然,只说:“这个你不必在意,我已有南儿,不必再担心传宗接代……更重要的是,我喜欢男子,不喜欢女子。”
“啊?”
江锦笙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连忙转开视线假咳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他:“王爷是天生不爱峨眉爱须眉……还是?”
冷流琛睨他一眼:“问你啊。”
“啊?”
江锦笙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冷流琛了,一头雾水双眼茫然地问道:“与我何干?”
冷流琛缓缓起身,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那双丹凤眼直直地看着他:“自从碰过你,我便再也不喜欢女子了,你说是不是该问你?”
江锦笙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被他看得都不敢正眼与之对视,忙低头假咳嗽:“咳咳,哦,是这样,抱、抱歉。”
须臾,一双黑底金线绣蟒龙的软底靴出现在他的眼帘中,他一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只见冷流琛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搭在他的肩头:
“所以我觉得,流言还是先别急着澄清得好,否则以后若是打脸,便叫人笑话了。”
说着,在他肩头按了按,径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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