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远仅是平静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不会是妖怪变的吧?”易翼近距离地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孔,眉心微微纠结,“以前,真的有点怕你,在记忆里,你就是一条疯狗,说咬人就咬人。”
那一幕画面,我也曾见,失控的原远面目狰狞,仿若猛鬼上身,嗜血的眸子透出残忍冷酷的冰冷光芒,鬼神皆惊。
“会那么憎恨小柴老师,是因为喜欢方医生吗?”
易翼不承认自己喝醉,因为内忧外患,她需要保持高度清醒的头脑。但她无法控制难过的情绪,唯有一醉,才能暂时遗忘失去至亲的悲痛。
矛盾纷扰的情感在心头堆积发酵,她是真的醉了,却不能醉在外人面前,于是,她把自己和只能依赖自己的金丝雀关在一起,最起码,这一刻,可以稍微放纵宣泄。
“你是个很单纯的人,爱憎都表现在脸上。”易翼不在意原远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她平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此刻却停不下来,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我认识那个人十多年了,以为对她了解透彻,却原来自以为是。”
“我知道她恨我,却不知道她恨得想杀我。”
易翼缓缓闭上眼睛,枕在原远的肩窝里微有醺意。
我听得心惊肉跳,竟不知捷借用步允楚的身躯行凶会对她带来如此深重的伤害。
“真的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了……”易翼喃喃低语着,仿佛快要沉睡,“除了你……”
原远由始至终都沉默着,直至易翼完全陷入昏睡状态。
【小笨姑娘,我终于见到一个比你还笨的人了。】原远抖抖僵硬酸痛的肩膀,将易翼的脑袋抖到沙发上,然后站了起来。
【你是说易翼吗?】我看了一眼那个在睡梦中依旧眉头深锁的人,突然对她生出几分怜悯。
【居然相信一个从一开始就欺骗她的人,她看人的眼光很有问题呢。】原远走到窗边,将窗门轻轻关上。
人的心,太敏感了,被伤过一次,便学会提放,再不敢轻易袒露。然而被温暖过,又开始懂得渴望,想靠近却要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正值得信任,人是会背叛的生物,稍不留神,就会上当。
很多时候,不是因为那个人值得信任才选择相信,而是因为想相信那个人,所以才选择那个人。
【易翼选择了你。】我对净戈说。
雨点“滴哩嗒啦”地敲打着窗户,原远把耳朵贴着玻璃,专注的侧脸奇异地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你有在听吗?】我加大了音量。
【嘘……】原远将食指抵在唇边,仿佛不满意我破坏这一室的宁静。
日光无声无息地流转,千年如是,百年如是,一刻如是。
善变的是人心,每个人,都各自各思量。
第八章
原远厌倦了终日困在房间的日子,她在院子里找到一处舒适的栖身地,那是夹在两棵大榕树间的角落,疯长的芒草足有半人之高,不知为何管家没有修剪,青青黄黄一大片,正好遮挡着原远闲适安睡的身影。
仲夏时节的蝉鸣一声声急促嘹亮,炽热的阳光似乎要将树皮烤焦,鼻端萦绕不散木叶的芬芳。
零星的日光穿透浓密的杂草撒进角落,斑斑点点犹如萤火。原远写意地侧躺着,纤瘦的身躯包裹在宽松的睡裙里,衣不称体,更显娇小。柔软的黑发略微凌乱地覆盖在那张苍白清减的脸上,眼部的纱布已经在前不久拆掉,还记得当时医生不无遗憾地叹息:若果伤口再偏几分,也许还可以挽回……
流云在长空轻慢舒卷,一层层涌过,挡了日照,角落里细碎的日光便忽现忽灭。
【净戈,人生苦短,你就这样浪费时间。】我扳着指头数时日消逝,自出院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
【小笨姑娘,你可知现在情况微妙,一切皆无法预料,唯今能做的,只有等待。】原远依旧惬意地躺着,也不回头看我,语调慵懒拖沓,仿佛下一秒便会入睡。
等待,最是无奈绝望的词语,无边无际没有尽头,被动地由着宿命的轮盘旋转到不可预知的定点。
想着易翼说过,父亲过世后便能空出时间回家,可以静静地看那两本专题研究资料,将拖了几个月的毕业论文写完。说那些话的时候,不过一个礼拜前,然而,在她陪伴原远到医院拆线后,便没再出现。
【如果她就这样置你不顾……】不安的情绪反反复复出现,我信不过那人,认定了她是寡情薄幸的负心汉,会对原远始乱终弃。
【不会。】原远懒洋洋地开口,看似不紧不慢的态度,语气却非常笃定。
我微微惊愕,她们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不多,没想过原远竟会那么轻易信任别人。
【净戈,人心险恶,你不能把每个人都当成好人。】
【我没说她是好人。】
【但你却对她那么信任。】
【说不上信任,只不过是看透了那个人。】原远翻过身来,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闲散的笑。
我瞪大双眼,不明白她何来如此自信。
【易翼太单纯,要摸透她的性子又不难】原远弯下眉眼,笑我大惊小怪。
她的眼球被刀子伤得严重,视觉神经已经坏死,睁开眼的时候很是骇人,也许她自己也知道,所以拆线之后一直都刻意闭着双眼,避免张开。
【易翼单纯?!】我摆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大惊小怪给她看。
【嗯哼。】原远维持着轻松的微笑,平静地点头。
【净戈,你被她骗了!】我激动得想扶着她的肩膀死命摇晃,晃掉她脸上那派从容淡定的浅笑。
然而身后却蓦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节奏分明地踩着草坪一步步接近,白日风大,刮落不少枝叶,踏在上面,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每一下都清晰地扫过心头。
自榕树垂吊而下的根须往同一个方向翻起摇摆,干燥温热的大风撞得萋萋荒草相互摩挲着发出“沙沙”的低吟,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两棵榕树间,丝毫没有犹豫,拨开那一片青黄,探身而入。
轻薄的云絮在这一刻四散流动,明晃晃的阳光无遮无掩地倾泻而下,落在那个纤秀的身影后面。
因为背光,看不清易翼脸上的表情。
原远茫然地抬头,穿过层叠的枝叶而变得斑驳的阳光便落在了轻颤的羽睫上,柔顺的头发丝丝缕缕翻起,被染成淡淡的栗色。下一刻,她似有感应般对来人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
易翼怔忪了一下,良久才伸长手臂小心翼翼地碰触原远垂放在草丛中的手,那样谨慎的动作,仿佛在担心对方会一碰便碎。
“原远?”
“嗯?”
交叠在一起的手,隐掩在密密青青的杂草里。
“我们要走了。”易翼将她拉起来,拨开她脸上的丝发。
原远一脸顺从,什么都没有问。
两个人手拉着手,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那些易翼说不出品种的艳丽芍药一朵朵开至酴釄,粉的紫的花瓣支离破碎地舒绽,在风中颤巍巍地招展。
同样是黑色的轿车,却并非易翼惯常乘坐的那辆,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待原远坐进车厢后便转身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之前看你一副紧张的样子,还以为是来接情夫。”女子发动引擎时不忘以嘲弄的语气调侃一下易翼。
“都说了不是。”难得女暴君被人调笑也不发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仿佛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般斜靠在车座上,长长吐一口气。
车子开得很稳,速度却飚得极猛,一路上超越了无数辆车,风驰电掣,勇往直前,快意淋漓。
下车的时候,易翼扶着车门走出去,身子晃了晃,嘴唇有点发白。
“你开车那么辣,难怪那个破警察每天都上下班接送。”
貌美女子从车里钻出来,眯起双眸环视四周,最后笑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乖吗?但像她那么乖,你不也是十万个不放心?”
原远还坐在车里,仿佛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表情淡然。
“忒弥斯小姐,我们已经到了。”貌美女子拉开车门,弯下腰笑吟吟地看着原远。
原远依旧不动声色地坐着,因为闭着双眼,很容易被人误以为她正在沉睡。
貌美女子回头望向易翼,笑容慢慢加深。
“看来我不够讨人喜欢呢。”
易翼迎上她的视线,无奈地低语一句:“别闹了。”然后上前走到车门边,弯下腰对原远道:“她是我朋友,欧阳,总爱说不高明的笑话。”
欧阳挑挑眉,倚在车边,仅用眼角轻慢地瞥向易翼:“那是因为你没有幽默感。”语毕,转头笑望着原远寻求应同,“对吧,步小姐?”
原远一愣,疑惑地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易翼同样呆了呆,随即捂着额头无力地道:“欧阳,你猜错了,她不是……”
欧阳愕然,似乎有点不信,指指原远再问:“不是步允楚吗?那你干嘛对她如此上心?”
易翼瞪了欧阳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吐了口气,转而对原远暖声道:“来,下车吧,带你去个地方。”
怔怔地目视着那三人的背影进入一栋住宅楼,我久久无法回神。
那个人的名字,单是听到,便足以让我痛彻心扉。
克制得辛苦,才勉强不去思念,与那个人的点滴回忆,是带刺的玫瑰,甜美艳丽,魅惑诱人,但稍微碰触,便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是那般的痛苦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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