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碰不到的,很高……”易翼弯起唇角,笑看着她。
“嗯?”原远稍一分神,踮着脚尖的身子霎时失去平衡,整个向前扑倒。
易翼眼疾手快,连忙张开双臂去接那倾斜的身体,殊知冲力太大,两人竟一同摔倒在地。
“嘶……”易翼吃痛地倒抽一口凉气。
“嗯……很疼吗?”原远有易翼这个大活人在下面垫底,完好无损。
“你试着让我压一下!”易翼无力地瞪她。
原远赶紧撑起身子要爬起来,易翼的眼角余光却像瞥见了什么,表情随即变得凝重,双手揽住原远的腰身用力按下,重新将她抱个满怀。
“怎……”
“嘘!”易翼示意她不要说话,目光透过错落交织的茎叶牢牢地锁紧住远处的某一点。
【小笨姑娘,怎么了?】原远感觉到了易翼不同寻常的举动,不禁皱眉问道。
【有人靠近。】我蹲下来顺着易翼的视线望去,刚才站着没多留意,此刻才发现交错的绿影中隐掩着三四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
【看来今天不宜出行呢。】原远苦笑,聪明如她,马上猜到了来者不善,不然易翼不会如此紧张防备。
【坏人的标志是黑色皮鞋?】我本要嘲笑易翼未免想得太多,但不待我讽刺的话语出口,原远已伏在易翼耳边低声道:
“我往哪边挪开你可以翻身起来?”
易翼清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用手臂引导着原远慢慢侧躺,然后用手臂略微撑起身子,并没有坐起来,而是匍匐着绕过浓密的花秆,独自离开。
【她怎么……】我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指着那个不仁不义的家伙张嘴便骂,【她竟然把你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溜走?!真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的混账东西!明知道你的眼睛看不见……】
我倏然住了口。
原远笑眯眯地望着我,装出一副好奇模样:【咦,怎么不骂了?】
我看见易翼并不是直直地爬走,而是稍微有点弧度地朝旁边前行,一瞬间,居然就明白了她意欲何为。
【那、那些人真是来找她麻烦的?】不过是看见了几对鞋子,怎么就如此确定,就连原远也陪着她一起紧张,莫非这两人都有被害妄想症?
【小笨姑娘,你难道感觉不出对方散发着很强烈的杀气吗?】原远仿佛无奈地叹一口气。
【不会吧?】我大吃一惊,半信半疑。
【劳烦小笨姑娘帮我去看看他们身上是否带着兵器。】原远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正经认真。
其实,已经不用特地跑去确认了,因为那些人拨开了杂乱的植株直接往这里大步冲来,垂在身侧的手,竟透出一点刺眼的白光。
我心下大骇,慌乱地猜测着他们手里藏着的到底是匕首还是短刀。
【净戈……快走……】我连忙催促她赶快站起来逃跑,她很听话地照做,只是才站直身子,那帮人便已来到面前。
“嗯?”为首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五十岁上下,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脸容勉强算得上端正英俊,一双锐利得能刺透人心的眸子隐隐凶狠,此刻正疑惑地看着衣服上沾着些泥尘的女孩子,微微蹙起双眉发问:“刚才和你在一起的人呢?”
我用力地盯着那人的手,终于在最短时间内参破了其中玄机。
不是匕首,也不是短刀,那反射着刺目白光的东西……是戴在无名指上的戒环……
“叔叔是想请我们喝茶吗?”原远淡然一笑,秀雅的脸上波澜不惊。
那人与旁边的同伴对视一眼,缓缓地扯出一个冷笑。
“她是溜了吧?别想着拖延时间。”男人的右手摸向了腰间,掏出一把乌黑闪亮的手枪来,“既然那么想喝东西,我就请你到地府喝一碗孟婆汤。”
【他们有枪!快跑!】我急红了双眼,激动地吼叫。
理智却清楚地告诉我,跑?还能往哪儿跑?人的速度又怎么能和子弹相比?
“要喝你们自己喝!”
低沉冰冷的怒叫来自那班男人的身后,密杂交错的花丛间蓦然窜出一道人影,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身姿便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地展开拳脚,将离她最近的两三个人掼倒在地。
我单知道易翼打架厉害,却没想过厉害之余还十分精彩。那利落刚劲的动作竟真如电视剧里面的高手出招般,有板有眼,虎虎生风。
我正要欢呼喝彩,一个【好】字已经在喉咙间呼之欲出,震耳的枪声却在同时瞬间爆发,硬生生噎止了我未来得及出口的话。
怎么就忘记了,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谁的鲜血溅在了翠绿的花秆上,如寒梅猩红得妖艳?
原远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现出一片茫然表情,脖子僵硬且不确定地朝左右转了转,最后定在了发出枪声的那个方向。
【小笨姑娘,打雷了吗?】
【是啊,被劈中了。】
【……谁?】
【大叔们的仇人。】
一小片向日葵被倒落的身体压断折裂,沉甸甸的花盘顿时陷在脏污的泥土里,颤落满地金黄皱褶的瓣碎,瞬间又被汩汩血流染成触目的赤红色。
“死丫头,平时仗着自己老子在帮中有几分颜面就狐假虎威,没大没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轻重,我胡爷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听那男人的话语,竟是易翼以前帮里面的叔伯!
适才被易翼打趴在地的几个男人此时已经重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尘,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大哥,何必跟她废话那么多,直接一枪毙了她了事。这里离市区不远,不知道刚才那声枪响有没有惊动附近的人家。”
为首那人转过头去,半眯着双眼看了看发话的人,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在教我怎么做事?”
那人惊得连忙低头,急急地道:“不、不敢,是我多嘴……”
原远蹲下来,摸索着找到因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易翼,雪白的手掌摸到濡湿的衣衫,猩狞的液体顷刻间浸湿了掌心的纹路。
易翼半睁着眼,脸上毫无血色,灰白的嘴唇紧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硬是不肯溢出半声呻吟。
“小辈少不更事目无尊长确实需要好好管教,以胡爷在帮内德高望重的地位,自然是有此资格。现在胡爷已经给了她教训,想必也会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原远的脸色虽然略有苍白,但神情依旧从容淡然,一番话说得婉转得体,作为叔伯级的长辈,更兼是易翼父亲的旧识,想来对方怎么也该点到即止,不至于赶尽杀绝才是。
“嗯哼,想不到你这丫头虽然残废,但却口齿伶俐。”男人将目光从易翼鲜血淋漓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蹲在旁边的原远,唇边勾起一个残忍的笑,“若她只是年少轻狂不分尊卑,作为长辈,自然不会和小辈较真,但是……”
男人话锋一转,语气徒然变得森冷:“她居然将父辈的基业全数转手交让外人,最后弄得土崩瓦解,连累多少兄弟手足被关进牢里,这一笔账,怎么算也不是一个教训可以还得清的!”
易翼咳嗽一声,血水猛然呛出嘴角,喷得原远的衣服一片零星碎红。
“……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想对付我没有关系,咳咳……但别为难她……和她无关。”
原远微微垂首,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柔柔地道一句:“伤成那样,别再说话了。”
男人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易翼的脑袋,阴测测地笑道:“易大小姐好重义气啊,若这份义气能分摊那么一点给帮里的兄弟们,今天也不至于此了。”
“哼,说得……好听,到底是不是……真为替帮里的弟兄报仇……咳咳,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易翼的声音不自觉地轻颤着,伤口的疼痛使得她全身痉挛,连带面容也变得扭曲。
“死丫头,有种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那帮手下哪里容得别人对自己老大出言不逊,一个个目露凶光地瞪着易翼,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模样。
为首的男人却并不动怒,居然还笑了一下。
“你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无话可说,都到这份上了还逞口舌之强,果真幼稚。不过作为叔伯,看侄女你这难受的样子,还真有点于心不忍啊,就让我痛快地给你一枪,送你上路吧。”语毕,男人便要扣动扳机。
易翼半瞌的黑眸内闪过一丝绝望,但表情除了痛楚难耐外竟无分毫惊惧。
是不知死活,还是不畏死亡?
这一刻,仿佛有个声音在我耳边高喊着:她要死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那个让我讨厌的人,痛恨的人,憎恶的人——要死掉了。
然而心底却没有半丝报仇雪恨的快感……
“警察!前面的人都站住别动!全部把手举起来!”沉厚严厉的声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响起,就如午时三刻侩子手高举着的夺命快刀将落未落之时传来的一道赦令,高悬到喉咙的心脏这才重新归位,我眨了眨眼睛,才发现刚才瞪得眼眶发涩,眼睑都隐隐刺痛起来。
浓密的花丛是绝佳的掩护屏障,当初易翼没有发现心怀不轨的报复者步步接近,现在施杀的人同样没能及时发现自己竟被重重包围。
杀人和伤人,两者罪名截然不同,姓胡的男人略一权衡,当即器械举手,那班手下自然跟着自家老大一起乖乖束手就擒。
其中一名执法人员冲到易翼身边低头查看伤势,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习惯性地询问:“觉得怎么样?”
危机已过,易翼便再也撑不下去,头一歪,眼皮沉重地合起,晕过去前不忘回答那警员的问题:“我觉得……你们的速度太慢了。”
“喂喂,小姐,是你报警的时候没把地点说详细……”年轻的警员不服气地欲要辩解,这才发现伤者已经昏迷。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失去意识的人,那缩成一团的单薄身躯,仿佛是无依无靠的孩子,受了伤害,却无人可怜。
这是……惩罚吧。上天已经替我惩罚了这个人,所以,我便不再恨她了。
【小笨姑娘……?】原远仿佛担心地看着我。
【她真可怜。】我感到脑袋里仿佛塞了一块铅,沉重得差点抬不起头。
原远的目光霎时变得复杂难懂,静默着注视我良久,嘴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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