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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想来钟信一定不会知道,就在方才那眼深井旁边,在经过这些天的沉淀与思虑后,终于在菊生意外落水的刺激下,激发出了另外的一个自己,一个不再想要逃走,而是想要留下来的自己。

  而这个自己,却是要和面前这个看似忠厚、实则腹黑凶猛的小叔子,共同面对一片天空的。

  “叔叔,若是我现下忽然不想离开钟家,继续在这泊春苑中生活,你又会觉得如何呢?”

  钟信正为菊生掖着被角,听到他的言语,似乎怔了怔,抬头看了秦淮一眼,道:

  “那便是菊生这孩子的福了,毕竟你认他作了义子,你若在,他便有了些身份,你若离开,想来他便和从前无甚分别了。”

  秦淮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色,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如书中说的那般冷血淡漠,明明也曾经希望自己不要离开,现下果真得了这个消息,竟然摆出这样一副你去留随意的死人脸来。”

  他却不知当自己转身去到外面催那姜汤时,床边的钟信却微微闭了下眼,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便连他总是生硬的嘴角,也飞快地浮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却又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待二人将那姜汤给菊生喂下去,见他发出一身热汗,体温渐渐变低后,钟信和秦淮才略略放下心来。

  秦淮便让钟信自回住处休息,这边他会安排两个婆子轮流值守,看护菊生。

  钟信躬身应允,却又不移动身形,看着秦淮的神色里,倒似乎有话要说。

  秦淮眼中看得真切,便笑道:“怎么,叔叔可是对我方才说的那事,还心存疑虑不成?”

  钟信点点头,面色沉静。

  “嫂子果然冰雪聪明,老七确是想问一句,嫂子是当真…想要留下来吗?”

  “我确是当真想要留下来了。”

  秦淮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走到窗前,外面偌大一个院子,此刻倒被皎白的月光照得亮亮堂堂。

  “我却也是看到那眼院外的深井后,方方明白了一个道理。便是在现下的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钟家这般大大小小的宅子,也会有这般看不出深浅的水井。若是因怕了那宅子里的人心,或是怕了那井水会吃人,那便永远也不会寻到真正的安身之所。”

  秦淮说到此处,略顿了顿,又淡淡道:

  “所以若想得开了,其实身在哪里,或许都相差无多。倒像是叔叔说的那样,作一株顺时而变的四时锦,便那井水再深,也不过汲它上来,拿它变成浇灌自己的给养,那才叫活得精妙呢。”

  钟信听到他这番言语,一直沉稳的面上竟露出几许赞许的神色,只是他略一沉吟,又道:

  “想不到嫂子于这世上的人和事,竟看得如此透彻,老七甚是佩服。只是有一件事,嫂子可曾想过,你此时便欲留下,却马上要面临钟氏族中遣返新寡的家规,一时之间,却又该如何应对呢?”

  秦淮转过身来,看着钟信双眸中颇有深意的目光,心中一动,忍不住便轻声道:

  “我记得叔叔对我说过数次,要做那将养四时锦的养花之人,也好日后共享花开富贵之景,既如此,现下如何应对之事,我自然是靠叔叔帮衬便是,却不知叔叔心中,可否有了什么妥当的安排呢?”

  钟信见他在窗前轻言温语,身后却是一片皎白无暇的月光,直照得他仿佛如一块质地纯净的美玉。虽然明知他极轻巧地将难题推到了自己这边,却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一软,只觉他这会子无论向自己提出什么,自己都会答应他一样。

  于是秦淮便在其时,忽见钟信压低了声音,竟似怕一边昏睡的菊生听到一般。

  “嫂子若不想离开,我心中倒确是有了主意,只要嫂子不嫌弃老七,我想到时...娶嫂子为妻。”

  第47章

  这一刹,卧房内静谥无声,只有皎白的月光,衬得秦淮眉梢的胭脂痣,有一抹别样的红。

  钟信小声说出这句话后,微躬着身,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却紧盯着秦淮的脸。

  秦淮愣住了。

  这男人,竟然说要娶自己为妻?!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里,秦淮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那应是《斗破豪门》那本结尾的画面。

  一个孤傲阴冷的男人,在翻飞的冬雪中,独自站在钟家后宅的最高处,俯视着曾留给他苦难过往、又终被他一手遮天的偌大一所宅院。

  要知道,在中,他虽然斗败了所有的对手,得到了钟家至上的权柄,却最终一人独行,寂寞终身。

  可是现在,这个温厚在皮、狠厉在骨的男人,却是要在他身边,留下一个可陪他同行的人吗?

  不,不是!

  秦淮在心里大声地提醒着自己。

  这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是他要在钟家站稳脚跟,从大房开始,合众连横,步步为营的手段,仅此而已!

  自己可千万不要动了春心,以为面前这个貌似忠厚的小叔子,真的对寡嫂有了情意。如果自己那样想,或许,倒会成了他眼中一个真正的笑话了。

  果然,钟信见秦淮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便又出了声。

  “嫂子不要吃惊,想来你也知道钟家的规矩,寡妇若要留下,唯一的办法,便是要有族中男子收进房里,故而老七才想到这权宜之计。再者说,便是我娶了嫂子,对外说是夫妻,对内也依旧是叔嫂之情,绝不会借着夫妻之名,动嫂子一分一毫,只是不知嫂子能否信得过老七便是了。”

  秦淮轻轻舒了口长气,一颗心终是沉了下来。

  可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在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一股莫名的情愫,偷偷浮了上来,隐约中,倒像是一点淡淡的失落。

  “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事出突然,难免有些疑虑。你既如此说,我又哪有不信叔叔的道理,只一样,叔叔不知可曾想过,不论夫妻是真是假,叔叔这辈子在外人眼里,可都是娶了兄长遗孀之人。要知道,叔叔尚是处男身份,却娶嫂为妻,有些话,想来总是好说不好听的。”

  钟信忽然微微笑了下,神色中竟闪过一丝难得的骄狡之色。

  “老七从来不为世上那些浮名所累,紧难得的,是知道自己心中想要些什么。此刻无人,老七便说得难听一点,嫂子莫怪。我自知定会有人嘲讽我穿了大哥旧鞋、吃了其口中吃剩之物,可他们却哪里知道你我心中所图?更何况,老七心中有数,嫂子又怎会是那别人嚼过的东西,原是身如白玉,一尘未染,才是嫂子的本色。”

  他这话刚一出口,秦淮瞬间便睁大了眼睛。虽素知这老七狡猾奸诈,却哪知道连自己处男之身的秘密,他也会知晓。

  “叔叔,你却又如何知道这个…”

  钟信依旧是面无表情,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低声道:

  “这话日后待你我做成了夫妻,再慢慢说罢。眼下时辰已经不早,这会子,我倒不能在嫂子这里留连过久,以免落人口舌。若嫂子对老七之言并无疑义,我明日便先去知会了太太,要了她的底细和支持。毕竟此事若在从前,她断然不会应允,但现下钟家之势,大房已近崩塌,你我成婚,对她目前来说,只有利大于弊,权衡之下,我念她必会赞同。”

  秦淮心中虽仍有疑惑,见他如此说,便只好点点头,道:

  “一切按叔叔说的便是,只要叔叔心中能记得方才之言,也就是了。”

  他虽不好意思直接说出要对方记得“挂名夫妻”之事,但钟信心思聪敏,立时便洞察其意,一边走向房门,一边淡淡道:

  “嫂子放心,老七虽然爱花,却也只知浇水施肥,助其颜色,断不会随意攀折,像大哥一样,胁迫嫂子做那违心之事。”

  钟信说毕便推门而出,却只见门外好一个浑圆的月亮,正照在泊春苑满院的花草之上。倒让他忽地想起那夜在自己房前,嫂子静立在四时锦下,一身疏郎清俊的诱人之色。

  只是那夜的他,却又半带着一脸的春意,颤声招自己去浇灌满树的繁花。

  他反手合拢房门,眼睛却忽然眯了眯,自言悄语道:

  “花好月圆,自是要顺承天意,以我为人,断不会逼迫于你,但若是这花开得太过艳了…却又该如何是好…”

  **********************************************

  花厅之中。

  眼见这角落里发声说要迎娶秦淮的,竟是老七钟信。一时间,众人或面面相觑,或神色大变,倒没了声音。

  钟九略等了片刻,见无人搭言,便咳了一声,对钟信道:

  “老七你这话可做得真吗?”

  钟信略略提高了声音:“我是真心实意,要娶嫂子为妻!”

  钟九点了点头,朝众人道:

  “想来在座诸位也都听得清楚,按族中规矩,老七要娶其寡嫂为妻,原是无可厚非…”

  一边的钟秀听他言语,脸色微变,和钟义对视一眼,忽然开口道:

  “九叔且慢!”

  众人皆是一愣,钟九更皱眉看向她,“二小姐可是有何疑义?”

  钟秀展齿而笑,目光却转向了一边的秦淮。

  “这事情到现在,虽说极符合族中规矩,只是秀儿倒有一件事情,越发不甚明了。虽然说老七有意迎娶大嫂子,可是这前情,难道不是寡妇本就有要留嫁之心,才能再言有无族人迎娶吗?若大嫂子去意已决,这边却娶,岂不是变相在逼寡妇改嫁?所以此刻,我倒想问一声大嫂子,那日在这花厅之上所言,到底还做不做得数了?”

  众人听她口中尖利之言,目光皆不由自主便向秦淮看去,便连角落中的钟信,也抬起了头。

  秦淮却并不看她一眼,只将头转向何意如的方向,面色沉静,轻轻道:

  “太太方才那番话,媳妇听了,心中极是感动。我虽为男儿之身,却也知道这寡居的日子甚是难熬。想这族中这放寡妇归去的规矩,确是一番好意。只是我活了二十岁的光景,最难得的日子,却还是在大爷身边这些时候。大爷没了后,我虽曾有意出去闯荡一番,可一来出身不好,没有根基,二则身上又没有出人头第的本事,思来想去,竟觉得还是留在太太身边为好,日常伺候起居,便也算是媳妇替大爷接着给太太尽孝了。”

  他虽然一语不提老七,可是话里话外,愿意嫁他并留在钟家之意,却已经说得甚是清楚。

  钟秀听他说完这话,面色变了又变,一双柳眉死死地皱起,道:“大嫂子这心里的主意,倒真比七月的天气变得还快,一时要走,一时又要尽孝,也不知究竟是要图些个什么,秀儿倒真是无话可说了。”

  一边的于汀兰一心想的却是赶紧谴走大少奶奶,届时钟家只有她一个儿媳,以何意如此时的病体,便是不愿,恐怕也不得不将内宅之权交给自己。

  此时见钟信与秦淮一个要娶一个愿嫁,大房之中,依旧有一个主子奶奶的名分横在自己前面,一时间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挺着肚子站起身,对着秦淮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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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豪门男寡 分卷阅读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