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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绝对不是一个称得上舒服的姿势,换任何人挂在这儿都会显得狼狈不堪,但龙啸没有,从头到脚,哪怕身陷囹圄依旧精致的像是一尊玉器。

  殷叱站在龙啸面前,眼波冷淡的像冬日的雪原。

  他用那样的目光将龙啸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反复打量。从龙啸被绳索磨红的手腕,到他被发丝挡住小半的侧脸,再往下,端正禁欲的高领,缠了三圈腰封勾勒出的窄腰,细长的双腿,乃至不染尘埃的白靴。殷叱看的仔细,似是在琢磨这位生而为神的天界帝君是不是有传闻中那样厉害。

  再厉害又怎样,妇人之仁,为了几个兵将跑来做阶下囚。

  殷叱朝龙啸吹了口气,冰冷的气息拂开垂下的那缕头发。

  龙啸微微偏开了头,却在下一刻被殷叱掐住下巴。

  “睁眼。”殷叱说。

  殷叱比龙啸还要高出一点儿,龙啸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无可避免的撞上居高临下钳住他的人。

  “一点儿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你还挺随遇而安啊。”殷叱揶揄道。

  龙啸挺想笑的,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来看跟平时那种温和的笑应该没什么不同。但下巴上那只手力气太大,硬生生把他扯嘴的弧度给搞劈叉了,于是只好作罢。

  “不是我随遇而安,只是我如今灵脉已封,又被捆仙索绑在这儿,外面看守我的人应该也不少吧?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抱歉了。”

  殷叱又把龙啸的脸往上抬了抬,看着那对舒展的眉:“你不难受吗?”

  龙啸道:“你可以放开我。”

  “上个月,我拿底下的人试验,一颗催化丸喂下去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满地打滚、哭爹喊娘了。”殷叱凑近了去看龙啸,期待在那张脸上看到丁点不适:“你已经吃了三天了,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这样啊。”龙啸轻笑一声:“抱歉,让你失望了。”

  龙啸倒没有那么不中用,半个时辰就招架不住起了反应。大概半天吧,体内被封住的灵力才和那枚要命的催化丸堪堪相遇,甫一接触,那不知何用的药丸像粒种子似的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花枝招展的顺着他的血脉筋络肆无忌惮的延展。

  那花茎上仿佛长着倒刺,随它生长的方向沿途划出深深浅浅的沟壑。疼倒是次要,它似乎还能触及某种不可言说的心事,剖开藏匿的匣子,在里头漫无目的的翻搅,企图搜刮出一点点养料,帮助它进一步野蛮生长。

  但龙啸太能忍了,强行关上了情绪的阀门,端着四平八稳的一张脸,默不作声的和身体里胡乱跳脚的东西殊死搏斗,看起来好像谁都不能拿他怎么办的样子。

  他像是毫无弱点、毫无软肋、不知痛觉的怪物,悠悠然然的像是被绑来喝个茶,没有半点阶下囚的样子。

  “我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你,”殷叱空出的一只手抚上龙啸的眼睛:“就是这个眼神。慈眉善目,像个悲天悯人的救世主,好像全天下人都是必须向你臣服的子民。你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吗?”

  龙啸很有自知之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儿了。”

  殷叱满意的点点头:“我当时就很期待,在这张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表情。龙啸,你是第一个让我只看一眼就那么想毁掉的人。”

  龙啸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个表情不对戳着这位老兄了。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殷叱松了手,抱着胳膊盯着龙啸下巴上被自己掐出来的一指红痕:“知道给你吃的催化丸有什么用么?”

  原本不知道,但有了上一句铺垫,以龙啸的聪慧,立刻便猜到了:“大概能帮你毁了我吧。”

  “没错。”殷叱勾出一抹冷笑:“那些你想要却得不到的,渴求却只能隔岸观望的,深埋在心底的欲与念,通通都是它的养料。”

  龙啸淡淡的应了一声:“哦,心魔。”

  “总结的很好。仁慈博爱的天界帝君,满口仁义道德,甘为苍生奉献自己,好伟大。”殷叱不阴不阳的说:“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当真没有半点妄念啊。我好奇得很。”

  龙啸垂眸规诫:“人生在世,有所求必有所不得,有所得必有其所失,实属平常。以外力催化心中妄念,逆天之行,小心天谴。”

  殷叱忽然笑开了,扶着旁边的架子前仰后合,半晌才道:“那我倒要看看,是天谴来的快,还是你的心魔来的快。”

  地牢从外面打开了,魔族士兵搬了个靠背椅进来放在龙啸对面。

  殷叱慢慢踱过去:“我出生于九曲,幼时战火不断,可以说是和着硝烟长大的。我没害过人,饿极了也只敢吃些死掉的精怪,整日东躲西藏怂的很。后来一次天兵围剿中,我被你们的人抓住了。绑我的人大概是没见过世面,看见我的真身是九尾赤狐,觉得稀奇就没立刻把我杀掉。”他坐进椅子里,很随意的将手撑在额角上:“他们把我绑起来,架起火,烧红了匕首,不顾我的求饶,一条一条的砍掉了我的尾巴,然后当着我的面把它们烤熟了,分了吃了。”

  殷叱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听不出恨,也看不出怨,冷淡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你说他们那时候要是直接杀了我多好,你也不用在这里受罪了。所以你要怪,就怪他们,我做这些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殷叱朝黑暗中招了招手,从怀里掏出一把老旧的匕首递给来人:“龙啸,你可要绷好了,别漏了神识被我的催化丸钻了空子。”

  这句说完,殷叱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冷眼看着手下拿那把断尾的匕首,割开龙啸的衣服,从高束的领口到缠紧的腰封,露出来的皮肉如想象中漂亮,肌肉结实紧致,哪怕上面盘桓着各式各样的伤疤,那是多年行军打仗,领兵上阵留下来的。

  金色的龙鳞被人用法术引导出来,璀璨的光将龙啸衬的更加神圣。这人干净漂亮的不掺任何杂质,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诱的人血液沸腾,只想狠狠地碾碎他。

  匕首撬进鳞片中,反向一拨便轻易的掉落下来,暴露出里头粉嫩渗血的肉。

  殷叱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角,嗅到一丝甘甜。

  他默不作声的数着,鳞片散乱在脚下,很快便数乱了,到最后也没能算清楚到底掉了多少片。

  手下将匕首抵在龙啸脆弱的脖颈下方,沉声道:“王上,这片逆鳞撬不动。”

  殷叱终于找回声音,看着龙啸一身鲜嫩泛红的皮肉,决定放他一马:“龙之逆鳞,哪是随随便便一把匕首能撬动的,先放着吧。”

  他踏着一地龙鳞再一次站在龙啸对面。

  发觉这人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从神态到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整个上半身的鳞片都被拨完了,龙啸一声未吭,连呼吸的节奏都保持在均匀的频率上。

  殷叱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挫败。

  难道龙啸当真没有弱点?

  他伸手按在龙啸肩头裸露的皮肉上:“不疼?”

  脆弱的皮肤立刻冒了血珠,龙啸没说话。

  于是指尖狠狠的钻了进去:“还不疼?”

  龙啸苍白无色的脸再一次露出怜悯的神情,好像在嘲笑殷叱的幼稚。

  殷叱眼里的阴鹜一闪而过,愤恨般把手指抽了出来。

  但就在离开的这个瞬间,他敏锐的感觉到龙啸的身体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心情由阴转晴不过眨眼的功夫。

  殷叱终于满意,甩开袖子大笑着离去。

  地牢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原本阴暗的角落被一地龙鳞照亮。

  龙啸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额间坠落一滴晶莹的汗水。

  那天过后,殷叱开始变着法子在龙啸身上折腾。剥下的龙鳞两三天的功夫就长回来了,新生的皮肤细腻又光滑,透着醉人的粉。

  但魔兵不会怜惜天族的帝君,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一个个恨不得把龙啸扒皮抽筋。

  不过殷叱有言在先,怎么玩儿都行,不能让龙啸死了,要是谁能撬开这堪比河蚌精的神识就重重有赏。

  天幕之下,在场的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血腥的场面被灰白交替的颜色,以及画面上龙啸过于泰然的神色冲淡不少。

  一般而言,人在感觉疼痛的时候,肢体会不受控制挣动,叫喊是非常常见的宣泄方式。但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沉默的告诉所有人,只要你有心假装,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隔了几百年,龙啸早不记得当时是什么心态了,多刻骨的疼痛都已经散在时光的缝隙中,他从没对谁提过这些,眼睛一睁伤一好,出了门又是风轻云淡的一条好汉。

  但他的风轻云淡到底是刺痛了殷叱。

  画面上的人物一转,殷叱恼怒的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半个月了,你们能上的刑都上了,催化丸为什么还是没有反应!”

  魔兵们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王上,那个龙啸就是个怪物,不怕疼不怕死,这些东西对他根本就没用。”

  “你知道我平生最恨别人说什么吗?”殷叱一伸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一字一顿道:“无能为力。”

  然后他一用力,直接拧断了鬼兵的脖子。

  这时,旁边一个医者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长脸小眼,留着一把山羊胡。

  他先是恭恭敬敬的朝殷叱行了一个礼,而后从袖口中抖出一串白色的粉末,落在魔兵的尸首上,登时化作青烟。

  男人说:“王上,能当天界帝君之人,毅力定非常人所及。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位子规束太多,心之念之不可行之亦不会少,不过是强忍着罢了。”

  殷叱神色稍缓,从高处乜了他一眼:“那你说,该怎么办?”

  男人幽幽地说:“这样的人,骨子里多半是骄傲自负的,想要击垮他,用外力是不够的,要从里面来。”

  听完这话,殷叱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懂了。”他吩咐下人:“这几天不要动他,先让他养养伤。”

  画面上的灰渐渐变的浓郁,很快就转成沉沉的黑。定睛一看,原是魔族王城的街道两侧挤满了人。夹道欢迎似的,青面獠牙的妖精、面目狰狞的鬼怪,欢呼雀跃的挥舞着双臂,眼睛闪着贪婪的光。

  在孤身深入魔族的第二十五天,龙啸终于离开了地牢。

  这个地方没什么阳光,云层厚重的压在头顶,逼仄又沉闷,但龙啸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刺眼,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他顶着一身刚长出来的皮肉,被押到了殷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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