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小怪作甚。”师重琰不要脸地胡说八道,“我与尊上情深意笃,我想吃他亲手做的饭菜,有何问题?”
封邪受了惊吓,一连串说:“当当当当然没没没没没没问题。”
“要做什么?”师重琰继而转身,对林枫和善笑道,“我来帮你就是。”
“不用你。”情深意笃的林枫丝毫不给面子,瞧也不瞧他。
师重琰啧了声,便见雪言朝他做了个鬼脸。
“多情薄幸哟。”路过他身边,雪言欠欠儿的说。
听完这句嘲讽再回想起林枫方才淡漠的神情和语气,师重琰恍然觉得小道士那神色便是在责怪他。
一句“呸,多情薄幸的东西”几乎在耳边都有了声音。
林枫定是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去,师重琰登时吸了口气,对柳煦咬牙:“都是你。”
柳煦耸肩笑道:“自己做的孽,这可怨不得他人。”
好歹寄人篱下,师重琰尚忍了忍未发作。
封邪听闻那句话,倒是颇有感触,一吸鼻子道:“的确……自己做的孽,怨不得他人。”
“那便说说,做了何种孽?”柳煦将藤椅坐出宫殿宝座的错觉,撑着下巴,偏头问。
师重琰随口道:“莫不是强抢人家美人,害得人家悲愤欲绝,含恨自尽?”
此言一出,封邪的身形便僵在了原处。
师重琰抬了抬眉,哈的一笑:“还真被说中了?”
湄儿无知无觉,兀自垂泪。
“倒也……不全如此。”封邪深深叹了口气,“这事要说,便要从我还是个浪迹天涯的小魔开始说起。”
“一盏茶。”柳煦悠悠道。
“好好好,我长话短说。”封邪连忙道。
据封邪所言,湄儿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
许多年前,封邪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魔,混迹山野惹了当地大魔,险些死于非命。
他伤得重,化了本相,丑恶至极,倒在草丛边奄奄一息。
本以为命已绝,竟有个刚会走路的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颠颠儿地跑过来喂他水喝。
封邪当时话都说不出,脑袋里也不知怎么转的,就想到了路边听来的话本。
他记着这姑娘的气息,看见她耳朵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还挺好看的。
他暗暗决定,等他来日飞黄腾达,定会来寻这姑娘报恩。
至于如何报恩,故事里都说了,当然是许她荣华富贵,娶她为妻。
多年之后,封邪成了一城之主。
历经无数生死,当初那点滴水之恩早被他忘去了天涯海角。
他素爱美人,令手下广罗美姬。
美人们入了府,不论起初愿与不愿,反抗无果后大多臣服于富贵奢靡,各自自在。
唯有一人,被手下通报说,闹得厉害。
出于好奇,封邪带着一身酒气闯进那个姑娘房间,撞进一双惊惶含泪的眼。
美人柔弱,抗拒不得,只有指甲留下不痛不痒的红痕。
欢爱之时,他发现姑娘耳根有一颗挺好看的红痣。
起先只是觉得眼熟,鼻尖气息蓦然替他想起落魄之时藏在心底的那只有自己知晓的誓约。
封邪一时欢喜,姑娘醒后却只知哭哭啼啼,不断哀求他放她回去,说自己家中还有病重娘亲,离不得身。
这有何难,封邪立时便派人前去照顾,或是将她娘亲接来照顾也无不可。
可手下却带回消息,说她娘半夜病发无人照顾在侧,已然于前两日去了。
封邪当即黑着脸,不许一个字传进姑娘的耳朵里。
面对追问,封邪次次出言宽慰,心中越是慌乱,越是欺瞒。
他骗她说娘一切安好。
骗她说一直在派人照顾。
可如论姑娘如何哀求,从不允她相见。
如此数月,姑娘终是凄怆问他,娘亲是否早就不在人世。
封邪心虚,又不敢认,第一次冲她发怒,拂袖时带碎了房里一个精致的花瓶。
再见到姑娘时,便是流干了血的冰冷尸身躺在破碎的瓷片边。
姑娘素白的手中仍捏着锋利碎片,天青色的瓷片沾着血,已然干涸。
他将所有人赶走,独自坐在姑娘僵硬冰冷的尸身旁,呆坐了许久。
手下聚在门外不安惶惑,又不敢出言相劝,更不敢进门。
待他走出屋门,便已用了法术将姑娘的鬼魂聚在身边。
姑娘本已心灰意冷,三魂六魄散得星屑一般,仍被他强制聚回,神识忽而混沌忽而清明,浑浑噩噩。
纵无留意,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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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成为魔尊的第八十四日
方漠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门口,披着件毛领斗篷,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来访者。
他是个温热的活人,整个人却清冷冷的,往院中一杵,像比柳煦还冷几分。
屋外吵闹早就引起他的注意,事情经过也听了七七八八。
披了衣裳出来,便是想瞧瞧这恩将仇报之徒长什么模样。
他冷漠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往屋内回去。
封邪愣了须臾,猜到他的身份,忙喊:“鬼医大人留步!”
“我不帮忙害人。”方漠头也不回地说。
“不是,我并非要害她!”封邪急急往前一步,被柳煦横臂挡住,警告的眼神如池中寒冰。
他目光追着方漠的背影,急道:“鬼医、鬼医大人,鬼医公子,劳烦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方才可是说得一清二楚了。”柳煦冷笑了声,下达逐客令,“我家小郎中不见你,莫再狡辩,回吧。”
“也是未曾听闻此种报恩。”师重琰堂堂魔头自叹不如,“你活着不放过便罢,人家姑娘恨透了你,你却死了也不教人家安生。”
封邪扶着湄儿,手指收紧,却是直接穿过了那瘦弱胳膊,未握到实处。
这魂魄眼见快撑不住了。
封邪讷讷道:“她神识越发混沌,近日也时常维持不住形,我的法力终究有限,我怕她……不久便要魂飞魄散了。”
“她本就不愿留于世。”方漠道,“更不愿见到你。”
柳煦补了一刀:“我以为你们魔族也该懂得何为强扭的瓜不甜?”
师重琰一蹙眉:“说他便说他,魔族怎么你了?”
“我是说他呢,”柳煦笑盈盈说,“你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对号入座。”
封邪望着怀中几乎透明的鬼魂:“可我……”
“你若是想超度了她,”柳煦对他笑得春风和煦,只是温度未达眼底,“我倒是可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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