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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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唐林问迟疑着低声开口道:“抱歉,我生病的时候脾气不好。”

  邵以归改变了主意,“我不生病的时候脾气也不好,所以下回你最好别再那么冲我发火了。”他说笑着,以此轻巧将这不愉快的风波打发过去。

  唐林问显然不是有幽默感的人,他居然一点不觉得邵以归的笑话好笑,只是敷衍地回应着微微笑了一下。但不管怎么说,从来不会给人面子的人特地笑了笑,邵以归认为自己不用再强求更多。

  唐林问大概真的身体不适,精神不济,在简短的对话之后,原本就躺在睡袋里的他直接闭上眼睛昏沉着睡去。这让邵以归有些羡慕,他自认为不是娇贵之人,但眼下环境,哪里睡得好?眼见时间不早,唐林问又已经睡着,只得把自己也塞进睡袋,然后毫无睡意地闭着眼睛数羊。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因为完全睡不着,邵以归听见了那细细的动静声。极其不可思议的是,那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啜泣,而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唐林问的位置。

  邵以归无法想象有成年人会因为生病难受而暗暗哭泣,就更不用说那个人是唐林问。这种程度的异状搞不好意味着出人命的危险。念及此,邵以归赶紧起身打开应急灯查看。

  当帐篷被灯光照亮,邵以归终于确认那疑似啜泣的声音是唐林问发出的,并且,唐林问的确是在哭。像个小孩一样,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那种。不过,和一个偷偷哭的孩子不同的是,唐林问应该是在梦中,一个噩梦中。

  邵以归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伸手探向唐林问的额头。不出他所料,唐林问的额头很烫。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医生之前说过,晚上体温若再上升,也只能用酒精擦拭降温。医生倒是说万一如此找他便行,当时邵以归本着自己该对此负责的端正态度以及事情不至于如此麻烦的乐观心态主动接过职责,并要来酒精。他没想到,结果居然真给自己揽来这麻烦活。

  不得不认命的邵以归首先用手机打开了网上一个简单的教程,所幸医生已经调配好酒精浓度,他基本只需确定自己该用酒精擦拭哪些部位。

  ……当然,不管哪些部位,邵以归最先必须做的事是把因为觉得冷而又多裹了几件衣服的唐林问从睡袋里挖出来,脱掉绝大多的衣服。

  邵以归不是没有脱过男人的衣服——事实上,这可以说是他拿手的绝活之一,但这会儿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邵以归希望唐林问千万别醒过来,以便免除两人的尴尬。

  可惜,再一次事与愿违。

  唐林问猛地惊醒过来。他的眼神依旧失焦,显然还不是很清楚现状,大概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在他身上唯一明确的情绪是恐惧,他急促的喘息,身体微微战栗——可他依旧一声不吭。

  从刚才起邵以归就注意到,唐林问丝毫没有发出有意义的声音。通常做噩梦的人会喊一些人的名字,或者呼救求助,可唐林问没有任何梦呓,他没有说一个字。

  邵以归不得不解释状况,不然他还真下不去手脱对方的衣服。

  “你的体温上来了,不过,没事,我帮你用酒精降温。”

  唐林问似乎没有听明白,他平躺在那儿望着虚空,大概也压根没注意到邵以归的存在。邵以归决定假装对方还没醒来,他终于伸出手。

  无论是热情如火的,还是欲拒还迎的,邵以归很擅长脱这些情人的衣服,这是他第一回遇上一动不动躺在那儿也不知当大爷还是装尸体的,他不得不花费了大量的体力把那具完全不知道配合一下的身体抬上移下,等终于脱到衬衫,蓦地,唐林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高烧,唐林问没有足够的力气抓紧邵以归,但他的手心很烫,烫得邵以归一时没能挣开牵制。

  觉得对方这会儿应该已经缓过神来的邵以归好好讲道理:“除了一些方便的地方,酒精还得涂在诸如腋下,腹股沟之类的位置,我得脱掉你的衣服。”

  唐林问定定看了邵以归片刻,接着以商务谈判的语气说:“你要脱掉我的衣服,必须先脱掉你自己的。”

  现在,邵以归怀疑是自己在做梦了——可能算不上噩梦,但绝对是个古怪至极的梦。

  他意识到自己目瞪口呆……却也同时莫名地口干舌燥。

  客观说来,以唐林问的外在条件,绝对在邵以归所有过往情人的中下游。可是,邵以归交往过那么多情人,却从来没有这款禁欲精英类型的。唐林问在邵以归看来是足够强大的对手,这一刻之前,他并没任何多余想法,然而,当唐林问要求他先脱掉自己衣服的时候,邵以归忽然感受到心头突如其来汹涌起的征服欲。

  唐林问的脸被烧得一片通红,他的嘴唇干裂,眼眶却如此湿润,那望向邵以归的目光迷离又有谜一般的深邃,邵以归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没有再过多混乱迟疑,他开始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扣。他的动作很慢。他总是把从容当成对情人的挑逗,喜欢在被注视的情况下放慢手上的动作。

  ……只是,唐林问的注视很不同寻常。邵以归说不上来那目光中有些什么东西,仅仅知道曾经那些落在他肌肤上的视线能引燃他身体的热度,而唐林问的目光却让他体会到更实在的触觉,仿佛小心的触碰。

  忽然,唐林问又开口说道:“我烧糊涂了,你不用跟着我犯傻。快把衣服穿起来,免得着凉。另外,其实你只需要在我手心脚心涂些酒精就行。”

  邵以归足足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思考。

  他只翻来覆去想三个字——

  什、么、鬼!

  最终酒精只是被涂在了耳后,脖颈以及手心脚心之类的位置。最后邵以归找来一块毛巾,倒了些凉水,敷在唐林问的额头上。

  整个过程,邵以归说不出一句话来。唐林问许是终于反省自己刚才发神经的举动有多恶劣,待邵以归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主动以难得平易近人的带着正常人温度的语气说:“其实我的伤完全不是你的错。”

  邵以归也难得真诚:“你放心,我并没有责怪自己。”

  “所以你无需担负照顾我的责任。”

  闻言邵以归笑了笑,说:“照你的逻辑,你的伤也不是其他人的错,别人更不需要负责照顾你,那你岂不是就无人照看了?”

  唐林问不以为意,“生病的时候没有人照看通常是不会死人的。”他说得天经地义,显然不认为这是值得讨论的问题,如此回答之后,直接结束谈话,“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邵以归难得的好心被换来一句“不用管我”,认为没必要再自讨没趣,索性往自己的睡袋走去。等躺下后正准备关上应急灯,他的目光转过,恰好看到唐林问还睁着的眼睛。

  唐林问显然不准备入睡,他不想继续做噩梦,决定就那么睁着眼睛等天亮。想要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的邵以归在微微迟疑后,最终没有关上灯。他躺在自己的睡袋里,突如其来说:“虽然我不知道贺晓最喜欢吃什么,但至少知道他不喜欢吃虾。”

  有那么一会儿邵以归认为唐林问并不会接话,不过很快,他便听见唐林问说:“贺晓只是不吃有壳的虾,他喜欢虾仁。”

  想要为自己扳回一城的邵以归又输了这个回合,他微微狼狈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只和贺晓认识两个月,不太了解他也正常。”

  “一栋高楼的工期都能只用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就看你,第二,有没有能力,第一,用不用心。”

  邵以归开始后悔自己大学的时候去了话剧社而不是辩论社,他在和唐林问的争辩中节节败退,最可怕的是,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开始服气。“我承认我对贺晓不是很用心。人都是这样吧,容易忽视轻易得到的东西。”他下意识说了真心话。

  面对这一说辞,唐林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问道:“你觉得贺晓很容易追?”

  总不能在当哥哥的人面前说你弟弟特别“容易”,邵以归使用了一定的修辞手法:“只是觉得贺晓的长相条件和他的‘平易近人’成反比。”

  “那天你说你和贺晓是在咖啡馆初遇,其实你错了。”唐林问忽然说。

  邵以归不明白唐林问指什么,他叹着气摇头道:“感觉和你意见不同的时候都是我错了,不过,这件事我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搞错?”

  唐林问在微微停顿后回答,“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更早之前。”他说得简直像是故弄玄虚。

  邵以归下意识皱眉,在回忆中迷惑:“我和贺晓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那是你和贺晓的事,你不该问我。”

  饶是邵以归脾气好,这会儿都被气笑了:“既然是我和贺晓的事,一开始你就不该说啊。”

  对此数落,唐林问平静回答:“的确,我不该多嘴。”

  邵以归终于打破连败僵局,头一回听到唐林问认错,可这会儿胜负变不再那么重要。“你不是多嘴的人,所以说,你还是挺关心你弟弟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了,邵以归没兴趣当官。对于唐家兄弟那些狗血的恩怨情仇,邵以归从来没有想太多。他凭草率的判断认为当哥哥的冷漠霸道,弟弟可怜无辜,也不多想便决定帮弟弟,顺便满足自己争强好胜之心。可眼下,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唐林问的确有在尽一个兄长的职责。他是关心弟弟的,会在邵以归面前为弟弟辩护,不满邵以归对弟弟不用心,他甚至知道弟弟不吃虾只吃虾仁。邵以归是肯定不会去当调解员的,但他心想,或许这对兄弟会需要一个好好沟通的机会。

  正那么想着,邵以归就听唐林问说:“其实至今我都不赞同你和贺晓在一起。有机会我还是会确保让你们分开的。”

  顿时,邵以归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狗叼走。他听着唐林问坦诚说辞,微微嘲弄地指出道,“所以之前你果然只是为了稳住我们才假装不再反对的?”实际最初时,邵以归更觉得唐林问是为了西林项目,为了从自己这儿谋取利益才不再干涉自己和唐贺晓的事,但这些日的接触,包括唐林问在西林项目的合作合同上没有多占一分便宜的举动,让邵以归能看明白,对方不是拿自己弟弟幸福换取商业利益的人。不过,这个不算奸商的商人,实际还是很奸诈狡猾,他的话,听十句就得琢磨十一句,这个时候居然如此表露自己的实际想法,这真稀奇。“你稳住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降低戒备,于是你能攻其不备。怎么现在忽然主动交底?”邵以归好奇询问。

  唐林问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刚才我就说了,我烧糊涂了。”

  邵以归怎么也没想到唐林问的答案是这样的。他强烈怀疑对方是卖了个萌,因为这个人居然把他给逗乐了。这时候,没等邵以归接口,唐林问又淡淡补充道:“如果戒备管用,这世上能少一半的受害者。即便现在我告诉你我准备怎么做,你也没有办法避免。”

  唐林问从来不说大话的,因为他有这样的能力。邵以归不得不好奇对方那个破坏不了的计划是什么。“你准备怎么做?”

  唐林问不假思索答道:“我还没烧糊涂到当真告诉你。”

  邵以归简直哭笑不得。他抬眼望向对方,激将道:“你不是说我没有办法避免吗?怎么,到头来还是不敢告诉我?”

  唐林问完全不受激。“一个人的勇气不是用来敢于做这类事情的。”

  邵以归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这种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通常都是他说的,没想到,当他是听众的时候,这种很有道理的话听起来又挺不是滋味的。“……你大学一定是辩论队的吧?”他悻悻说。

  唐林问这回说的肯定是真话。“我没有念过大学。”

  邵以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想了想,他用玩笑掩饰自己那依稀的一丝尴尬,“你也的确不需要念大学,你肯定不会逃课,也不会谈恋爱,去大学只会浪费四年时光。”说到这里,邵以归忽而自己好奇起来。他个人是觉得像唐林问这种精与计算也只关注计算,可谓毫无情趣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愿意抽空玩恋爱游戏,但话说回来,唐林问也是奔三的人了,感情方面总不能真是一张白纸吧他暗暗希望唐林问能针对他的调侃反驳,从而暴露自己的恋爱史。

  遗憾的是,唐林问丝毫不以为意。“那首先需要定义做怎样的事才算‘不浪费时光’。”他的关注点上升到相当高的层次,邵以归简直怀疑他们在讨论哲学问题。

  “所以,你觉得怎么才算不浪费时光?”邵以归忍不住问道。诸如此类在邵以归看来纯粹是想太多的问题,他没有兴趣知道任何人的答案,但这一刻,他却很认真想听听唐林问是怎么想的。

  唐林问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当回想起这段时光,不由心生怀念,我觉得这依旧是虚度,只有当回想这段时光的时候,依旧能感到快乐感足,那才叫做不浪费时光。”

  这个要求实在太高,听起来又颇为中二,可邵以归用心体会着,最终却点头道:“你的想法还挺有道理的。”

  唐林问很快接口道:“你的判断力还挺正确的。”

  闻言,邵以归愉快地低声笑了起来。

  这世上,有人一见如故,有人白首如新。邵以归以为自己与唐林问肯定是后者,可是,他们花费很长的时间没有相互走近一步,却只用了短短几分钟,便成为可以忽略生疏的距离以极其自然的方式聊天的对象。

  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就是那么奇妙。

  第5章第5章

  升降机的维修进度就跟演话剧似的。明明依照常理顺利的话早就应该修好,偏偏为了戏剧冲突设定成一群人被困住——直到第二天的上午,维修小组依旧没有传来成功解决故障的捷报。

  对于邵以归来说,唯一的利好消息是,到了凌晨,唐林问的高烧终于稍稍退了下去。原本便因病体力流失的人又几乎彻夜未眠,这个时候终于精力告竭,他说着话便疲倦地沉沉睡去。

  所幸,他不再做噩梦,也算睡得安稳。

  同样一夜未睡的邵以归平时为了正事或者“乐事”就经常通宵达旦,他自然不需要补眠,这时候将就着吃了点食物,在帐篷坐等消息。等待总是让人讨厌,可是,邵以归却无暇感到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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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游戏 分卷阅读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