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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依然是面容模糊,小廖池呜咽一声,点点头,咬着下唇尽力克制,可还是止不住抽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保姆端来热水,年轻女人接过毛巾给脏兮兮的男孩洗手洗脸。外公见男孩委屈成这个样子,转而向我问道:“这是……怎么了?”

  屋里比外面暖和的多,我总算暖过劲儿来,没有直接回答,我走到男孩跟前,掀开他的上衣。

  男孩下意识想要遮掩,身上青紫伤痕暴露在众人眼中的那一瞬间他呜咽一声,无措地咬住下唇。

  半搂着男孩的女人倒抽一口凉气,她将男孩放开,不顾反抗将他的上衣脱下,新旧伤痕布满他的后背,有些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开裂变得无比狰狞。

  “医生!打电话叫医生过来!”中年男人彻底震怒,他把小廖池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看他伤口,同时咆哮道:“谁打的你!你爸爸妈妈呢!”

  听到那两个字,男孩似又回想起了那个雨夜,女人惨白的皮肤和喷溅的血液,眼中满是惊惧。梦境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不稳定的动荡,香气中夹杂着阴冷的气息,我皱起眉头,与此同时,别墅大门被敲响了。

  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透过窗子,我看见了不远处的黑色山丘——那是方才来时不曾见到的。魇的气息悄然飘在鼻畔,我“嘶”了一声,警觉地双手握拳,认出那座山丘正是廖池心里住着的那只魇。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长得这么大……

  保姆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许久未在梦境中出现的廖池父亲。男人一身考究的西装,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文雅,竟完全不复先前凶神恶煞的魔鬼模样。

  “爸。”他朝中年男人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男孩看到那想要取他性命的男人,呜咽一声,把脸紧紧埋进外公怀里。

  “你来的正好。”外公并未给男人好脸色看,他怒视着廖池父亲,指着男孩身子上的伤痕,质问道:“……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男人脸色未变,依旧携带着从容的笑意,他从保姆身边走过,径直走到外公面前,直视着那双满是怒气的眼睛,悠闲道:“这是妄想离开我的下场。”

  “你什么意思!?”

  毫不理会处于暴怒边缘的外公,廖池父亲微微俯下身子,一把拽住小廖池衣服后领,试图把他扯到自己那边去:“跟我回去,不然你会和那个女人一样,永远躺在那里等着我。”

  男孩哭喊着尖叫起来。

  心脏在那一瞬猛然抽疼。

  下一秒我出现在男人身前,一把打掉他的手,将惊恐到不住颤抖的男孩抱在怀里,沉声道:“我不会允许你带走他的。”

  “是吗?”廖池父亲扯出一丝邪佞笑容,一瞬间雾气笼罩了他的脸,散开时他双眸变得猩红,已然成了神秘男人的模样,阴冷恐怖的气息倏的散开:“可惜你说的不算。”

  屋外山丘般庞大的魇已挪移到门边,无数触手携带滔天黑气从窗子门里涌入,瞬间淹没了客厅里的一切。面容模糊的外公,舅妈和保姆全都被吞没不见了踪影。

  他想重施故技借此将我永远困在梦境中。

  只可惜……我敌不过你,自然有人能。

  我冷笑一声,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任由那股力量挤压过来,恐怖威压下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剧痛顺着神经传入大脑。

  既然在我身子里住了这么多年,那就请出来帮下忙吧!

  熟悉而又陌生的灵魂波动在身体中回荡,沉寂的力量就此苏醒,在男人强横力量将我碾碎的前一秒,深蓝色噩梦从我身体中疯狂涌出,在半空凝成一股磅礴洪流,包含着正梦气息的银白色光辉从中闪耀,自上而下如九天银河般蛮横坠落,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轰!

  咔嚓轻响被巨大的爆鸣声掩盖,男人脸上出现了一条蛇形般细小的裂隙,那裂隙迅速生发成长,转眼扩散至了一切的一切。

  银白光辉在裂缝中闪耀,似烈火融化冰雪,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气。

  无所思虑,安然而梦,谓之正梦。

  噩梦被这同它截然相反的安然气息摧毁,眼前的景物似拼图一片片破碎,尔后跌落至下方的无尽深渊。

  我借了林谨源的力量,打碎了这个梦。

  千万银白闪烁,神秘男人身子化成的碎片一片片脱落,坠入深渊,他贪婪地看着我,猩红竖瞳中是毫不掩饰的亢奋和狂热。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他癫狂大笑,丝毫不顾这样会让自己碎裂的更快,我冷冷看着他,一手放在小廖池的后脑上,试图给予他一些安慰。四肢破碎,躯干消失,直到只剩下一个头部时,猖狂笑声猛然停住,男人脸上是扭曲的恨意,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似要将我拆吃入腹:“等着吧,等着吧,我拜你所赐的所有痛苦,早晚会加倍偿还至汝所有人身上!”

  最后的猩红碎片消失在深渊之中,这世界已然被深蓝噩梦之力充斥,正梦在其中闪耀,似万千星辰。我独立于世界中央,已是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是一根手指。

  哎……

  似是有人发出一声无奈叹息,“我”抬起手,银白光点从四面八方飞来没入身体。恍惚间我听见“我”低声道:“用这种方式借我力量和它对抗,就不怕丢了性命么……”

  一直趴伏在“我”肩上的男孩直起身子,水汽蒙蒙的大眼睛茫然而迷惑地看着“我”:“大哥哥?”

  “回去吧。”微微笑了笑,“我”一手点在男孩额上,漂亮的银白光点飘入他眉心:“看在有人这么在乎你的份上,许你一夜正梦。”

  “同样也谢你……唤我醒来……”

  下一秒,黑暗席卷了我所有意识。

  醒来时,我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感觉身体被掏空。

  经脉中所有的灵力全都消失不见,只在丹田处有着几颗寂寥的银白色光点,想必就是林谨源留下的正梦之力了。

  果然是大佬,竟然可以操纵两种梦境的力量。我平躺在床上,默默感受着那安宁祥和的力量,说起来顾川同样是以正梦为食,但相比起来气息就没有林谨源那么至纯。

  因为记得上次面对神秘男人时他的出手相助,昨晚情急之下我强行唤出林谨源沉寂的魂魄,几乎是他醒来的那一瞬间,我身体便彻底被他操控了,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根本无法反抗。

  还好那只是在梦境中,林谨源的绝对主场,现实中他要醒来则要耗费千万倍的力气去抢夺我的身体,至少在现在,他残余的魂魄是远不足做到的。

  当初死活不愿意动用他的力量,到现在靠他打破噩梦,事情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变成这样啊。我默默吐槽,以后,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身旁的人翻了个身,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我转头看去,廖池面对着我,正缓缓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我。

  “睡得怎么样?”我敛了心思,侧过身,在被子里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重新闭上眼睛:“再躺一会儿……”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估摸着还能让他多睡半小时,便先悄悄下床穿衣服,取消了将在十分钟后响起的闹钟,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准备到点叫他。

  廖池今天精神很好,之前时不时会出现的黑眼圈彻底不见了,整个人精神焕发,我不禁感叹良好的睡眠质量有多么重要,同时试图动用林谨源留下的正梦之力,试了几次都是失败。

  既然法术不管用,那去金柠那里要点安神的熏香点两天试试?等红绿灯的功夫里我寻思着,同时问坐在副驾驶上的廖池:“昨晚做梦了没?”

  “嗯。”他点点头,有些惊异又有些开心地说道:“我本来以为又会像之前那样,做在外公家被抓回去的梦,没想到竟然梦见了……”

  说道这里他突然停住,不肯再说下去了。

  “梦见了什么?”我追问道。

  廖池笑的很温柔,他懒懒靠在座椅上,道:“不告诉你,反正是好梦。”

  我略一寻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梦见我了?”

  “有你这么自恋的吗?”这句抱怨在他口中像是撒娇一般,我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梦见我了,不禁笑道:“这不是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出来吗?”

  廖池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像之前那样……我跟着前面的车踩下油门,敏锐抓住了廖池不加注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的这一系列梦境大概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男孩从父亲手中逃出来,一路艰辛到了外公家,最终却是被抓了回去,尔后开启下一次循环,雨夜偶见母亲被残忍杀害,惊恐出逃。

  还好,在他崩溃之前,我带他逃出了永无止境的噩梦。

  只是不知道,新的梦境,又会是怎样的地狱。

  第86章惨痛过去

  今天天气极好,太阳驱散了寒意,气温回暖,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树叶近乎彻底枯黄,但还未飘落,满眼灿色。驱车来到公司,进入自己办公室,我有点热,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打开窗户。

  风呼呼涌入,我端起只剩小半杯水的茶杯去了茶水间。我只在最开始跟踪他约会的那天见他喝过咖啡,其余时间他都是喝茶,要不就是用枸杞或是什么食材泡的水。在他家里住了这几天,我也染上了他这个习惯,从喝白水改成喝茶了。

  灌满开水的玻璃杯烫得根本拿不住,我几根手指拎着不那么烫的杯盖,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突然心念一动,拐进了廖涟君的办公室。

  廖涟君正在工作,看清来者是谁,她脸色不是很好,我反手关上门,走过去把茶杯放在她桌子上,烫的有点发痛的指腹在裤子上蹭了蹭。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快说,不是工作上的事请出门左拐,不送谢谢。”廖涟君冷脸道。

  “别这样,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是?”我笑着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廖涟君不悦地皱起眉头,她合上笔记本电脑,使自己能够毫无阻拦的和我对视:“谁同意和你是一家人了?”

  “你表哥啊。”我有意逗她,便说道:“等我娶你表哥过门,你也得改口叫我一声林哥了。”

  “你!”

  见对方真的要生气了,我赶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儿。”

  “快说,趁我把你赶出去之前。”廖涟君微闭着眼,一手揉着额角,无奈至极。

  端正了坐姿,我收了所有的玩笑语气,正色道:“我想知道廖池小时候经历了什么。”

  廖涟君猛然睁开眼,像是被触及了逆鳞,她定定看着我,紧抿着唇,眸子里是复杂到无法解析的情绪。我平静同她对视,半晌,她叹了口气,垂下眼道:“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廖池的父亲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母亲,是吗?”我直接出了一记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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