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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越来越盛,□□射箭的声音此起彼伏,近在咫尺。他们已经进入归善里中心地带。

  叶思睿咬着牙,紧紧抱着夏天舒,手上却不敢用劲怕勒着他的脖子。人太多了,他们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停下来就要立刻面对死亡。叶思睿怕死,他活了二十多年,辛辛苦苦考科举当县令到现在,不是为了去死的,何况是死得不明不白!

  “快了,快了。”叶思睿忍不住喃喃自语。不远处的村庄还是一片漆黑静谧,他们已经快走出归善里了。

  □□的呼啸近在咫尺。叶思睿从来没有觉得离死亡这么近过。但是他的胳膊环着一具坚实火热的躯体,他的两腿被紧紧束缚,他侧过头就能感受到夏天舒有力的脉搏。也许这就是同生共死吧。他的神志有些恍惚了。夏天舒会不会也是这样?他不禁开始猜测如果夏天舒一脚踩空了会怎样,恐怕不被□□射成筛子,就先摔成肉饼了吧?

  黑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冲出来了!叶思睿紧张地伸长了双手环着叶思睿的脖子握紧,固定好自己,扭头张望。火把渐渐稀少,□□的声音也离得很远了。再跑一段,再跑一段,□□马上就追不上他们了。

  背着他的身子突然一个踉跄。所幸夏天舒立马扶稳身子,叶思睿抱得又紧,倒也没什么大碍。“你怎么了?”叶思睿立刻担忧地问。夏天舒没有理他,也没有停留,继续向北跑着。又过了一段,喧闹渐渐听不见了。叶思睿说:“我们下去走吧。”在房顶上,夏天舒若有个闪失他俩都要完蛋。在地上叶思睿好歹可以自己走,夏天舒也能歇口气。

  “不行,还不够远,他们骑马很快能追上来。在房顶上才能注意到追兵。”夏天舒为了节省体力一直闭嘴不言,这会难得说了一句话。

  一说起骑马,叶思睿倒是想起什么,“这样跑下去不行。我们来时坐马车还走了几个时辰呢,你背着我跑,会累死的!”

  夏天舒不再接茬,速度也没有慢下来。不知道跑了多久,叶思睿感觉胳膊下的躯体已经开始发烫了。叶思睿自己的腰背都开始酸疼,更不用说一直背着他赶路的夏天舒了。

  夏天舒突然不发一语跳下屋顶,放下叶思睿。

  叶思睿揉了揉肩膀,“天舒兄……”夏天舒一把拽住他胳膊,继续急速向前,“不要说话,快走!”

  继续走,一路向北。

  叶思睿喘着粗气。夏天舒的步子太快了,就算是有他牵着向前,对于叶思睿也实在艰难。但他不能停。他相信如果自己说受不了了或者难受之类的,夏天舒没准会同意停下来休息,或许会背着他继续前进。但叶思睿不想显得自己那么没用,也不想因为自己没用牵连夏天舒。

  又走了一会,叶思睿感觉自己的脚越来越沉。他也能感到叶思睿在逐渐放慢脚步迁就他。快走,快走,他催促自己。快走啊!

  “歇一会吧。”夏天舒说。

  叶思睿不想听他的,还想往前走,可是脚上像是栓了铁块不住地往下坠,失去了手上的牵引,再也难以往前。“天快亮了。”夏天舒突然说。

  叶思睿抬起头。真的,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东边的天空隐隐发亮。

  “等到天亮,我们就可以去买两匹马。”夏天舒说。

  有一匹马骑这个念头让叶思睿苦苦支撑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坐在路边,夏天舒也坐在他身边。他们谁都没提追兵或者继续前行的事情,而是静静地,近乎虔诚地看着东方的天空。

  深蓝变成了淡紫,一个光圈缓缓升起。整个天空都渐渐亮起来。

  叶思睿站起身。“接着走吧。”骑马的愿望固然美好,却离得太远。

  继续赶路,沿街的小摊店铺陆陆续续开张,经过人家时能听到鸡鸣声,生火做饭声。沿街的人看到他们俩都指指点点,或惊或惧。叶思睿突然意识到他们俩只穿着破破烂烂的里衣,夏天舒还背着刀剑,看着绝非善人。好不容易看见了一家小酒馆,挂着徐记的招牌。他俩立刻窜了进去。掌柜的正正指挥店小二擦柜台,突然看到两个人闯进来,穿的破破烂烂,带着凶器,表情冷淡,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迎上去:“两位要点什么?打尖还是住店?”

  “要两匹马。”叶思睿自认比夏天舒面善一些,主动走上前沉声说道。

  “好……好嘞。”掌柜的说骂店小二,“还不快去给两位备马!”

  叶思睿说:“我二人遭遇劫匪,失去了财物,待我骑马还家,必将重重报答掌柜的。”他们从冯家仓皇出逃,夏天舒尚且记得带上佩剑,叶思睿可是连件袍子都没穿,更别提带上银两了。

  “这就……您看,小店也是小本买卖……”掌柜的看见后面一人已经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大刀上,瞬间噤声,忍气吞声地说:“二位请便!”

  叶思睿要来纸笔给他打借条,落款大笔一挥写上夏天舒的名字。没办法,他可不想传出和临县县太爷仗势欺人,公然抢马的传闻。

  小二给马上了鞍。两匹枣红马喂得饱饱的,十分壮实。虽然比不上安顺侯府的战马,赶路却是足够了。两人连着折腾两晚,都不想多话,翻身上马,继续向北。

  第61章无名白骨(十三)

  叶思睿和夏天舒快马加鞭赶回县衙,刚刚好赶在每日升早堂之前。

  看门的衙役险些将两人拒之门外,还好叶思睿理智尚在,拦住了要径直闯入的夏天舒。“你去给叶县丞传个话,就说县令大人回来了,叫他来接。”他也疲倦不堪,也不愿笑脸迎人,说话也强硬了几分。

  衙役半信半疑的派人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叶阜已经急匆匆迎出来,“大人怎么回事?我听衙役说你……”声音戛然而止。叶阜的眼睛大如铜铃,惊恐地看着他。“您遇到什么了?”

  “进去说吧。”叶思睿疲倦地说。

  升早堂的时候快到了,这是大事,不能拖延,叶思睿叫叶阜先去忙,不要声张自己已经回来了。他和夏天舒牵着马绕了一圈到后院。叶思睿解下包袱给夏天舒,叫他去刑房找仵作。

  叶思睿回屋换了常服,连沐浴的功夫都没有,潦草地写了张纸条,请人递到安顺侯府,然后就奔着典史衙去了。典史在和县丞一起升堂,衙门里的官吏见他穿着服色都略微有些惊讶,叶思睿和颜悦色地问文书:“这里有没有和临县图志?”

  典史衙存放了很多卷宗。文书一听便取了四册书,“大人要哪一册?”

  叶思睿不知道吴信天被拿走的书是哪一册,但他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哪一册记载的与归善里风土人情相关?”

  文书说:“您这样问……下官这么说吧,县志是按照地理沿革,风俗人物,赋税劳役分的,您若这么问,哪一册都与归善里有关。”

  “那我便都拿走好了。”叶思睿接过书道谢。

  回屋细看,果然如范知所说,记得是各乡各里地理沿革,风俗人物。其实他心里隐约已经知道了吴信天在找什么,但对于从何下手也有些茫然。和临县是前朝旧制,归善里则是高祖在位时所设,是和临县东南角的一百一十户人家。他逐册翻看,慢慢发现了蹊跷:同一年,归善里各户的田税比其他地方的总要低五六成。同一年不会有饥年丰年之别,就算此处的土地比别处差吧,怎么会少这么多?而且,前些年与别处也不过是一两成的差别罢了。从天显元年开始,交上来的田税越来越少。

  其他也有不对,同样是天显元年起,归善里从未有人入读县学。连续四年,一百多户人家竟没有出过一个秀才,简直匪夷所思。何况和临县毗邻京城,是科考大县,往前翻几年,归善里也不是这幅光景。

  叶思睿合上书。这说明了什么?

  叶阜下堂回来,立刻来找他。叶思睿见到他想起另一件事,“这四五年间和临县有没有衙役失踪过?”

  叶阜想了一会,“若我记的不差,有。”他一面说起,一面叫衙役按他吩咐去找卷宗,“那个衙役叫牛朴,四年前归善里的田税骤减,里长在早堂上受质问,只说收成不佳。岑县令疑心他们隐瞒不报,派衙役去督查,谁知他一去不返……”岑县令就是岑光霁,在安顺侯寿宴上中的毒解了,但是身体虚弱了很多,叶思睿派人送他回家后就再也没见过。

  “为何不查?”叶思睿急切地问。

  “查了。”衙役送来卷宗,叶阜一边凭记忆讲述一边翻看核实,“这一次派了大队人马按路线一路找过去,找到归善里,里长说根本没有衙役来,同乡的各户人家皆可作证,几位里老人也发誓没有见过,喏,口供都在这里。”他把卷宗推给叶思睿,叶思睿一看里长是冯弘广就露出一丝冷笑。

  叶阜又说:“无凭无据,四下找遍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岑县令也没办法。最后派人去核实,归善里确实收成不佳,只好草草结案。”

  可是撞到我手里了。叶思睿说:“你陪我去看验尸。”于是一起去刑房,一路上叶思睿简单讲了沿路的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叶阜惊诧十分,“私藏□□,还袭击县令,暗害衙役……这是要谋反不成!?”

  “只怕本来就是一群反贼。”叶思睿说。

  他们本以为会见到验尸的场面,一进去,就看见夏天舒和仵作巴巴地等在灶台边,灶台上一个坛子咕噜咕噜烧着,酸气弥漫。

  叶思睿一看就知道与先前叶思睿所说的“煮骨”。叶阜却不知道,笑问:“你们在这里偷懒吃东西么?”说着要凑上去看他们煮什么,夏天舒握住他的手腕。“别动。”

  叶思睿心中微妙得有些不痛快,也说不清原因,可能是这里的酸气太重了吧。“玉峰,你过来,他们在煮骨呢。”

  叶阜退到他身边,“煮骨是什么?”

  夏天舒还没回答,仵作抢先说:“回县丞大人,煮骨乃是阴雨天检验白骨的方法,用炭火来煮醋,放入盐、白梅同骨一道煮,等煮到千百滚后取出,用水洗了,对着日头照,有伤痕即可见到。若是晴天则不用这么麻烦”

  叶阜于是笑道:“这法子真奇妙。”

  叶思睿也觉得奇妙,但四个人一起紧盯着灶台上的罐子,里头咕噜咕噜煮的却是人的尸骨,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好了。”夏天舒说。水沸腾了一阵子。仵作熄灭灶火,用厚厚的布裹着把坛子搬下灶台,掀开盖子。一时酸气浓的睁不开眼。等叶思睿缓过神,夏天舒和仵作已经铺开白布,待罐子里的玩意稍微冷却,便将骨头一块块捞出来放在白布上。

  叶思睿已经见过夏天舒面不改色地拼骨了,只是从煮沸的罐子里捞骨头又是另一种体验。夏天舒和仵作捡起一些关键处的骨头检查。“你看。”夏天舒举起一根骨头,叶思睿和叶阜也只好抑制不适感,凑过去看。那根骨头弯弯曲曲,上头一抹青黑之色,是生前所受的伤。

  “这是什么骨头?”叶思睿问。

  “肋骨,左右肋骨各十二条,八条长,四条短。”夏天舒不待他问又说:“这是短的。”

  叶思睿突然觉的这酸气也不是那么难忍。

  “把其他肋骨也找出来。”夏天舒对仵作说。他们俩很快找出其他肋骨,一一检查,只有另一条短的上面也有痕迹。夏天舒心里比划一下,便说:“是利器戳进内脏,伤及肋骨。”

  仵作也同意这是致命伤,但依旧耐着性子再检查其他要害处的骨头,都没有血荫。

  衙役一路小跑来禀报:“知县大人,安顺侯府的护卫到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叶思睿又问:“都穿着罩甲,骑着马么?”

  衙役说:“正是!”

  叶思睿这才赞一声:“好!”又对叶阜说:“叫衙役们牵马集合吧,归善里一百一十户人家,凡成年男子,全部缉捕带回,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下令,叶阜立刻吩咐下去,又说:“大人不可亲自前去涉险,吩咐捕快即可。”

  他这么说,叶思睿也不想冒险,当即同意了。“天舒兄也不可去。”夏天舒都两天没合眼了,怎么能再叫他跑一趟。何况刀剑无眼,万一他有个好歹……“你回去好生歇息。”

  夏天舒一动不动,不赞同的情绪连叶阜都能看出来。叶阜劝道:“子奇说得有理,夏先生既然一路操劳,不妨留下来休息。”

  夏天舒只看着叶思睿。叶思睿说:“我会嘱咐他们留意安博和韵娘,保管将他们和我那些衙役们一同救出来,这下你可放心了?”

  夏天舒目光沉沉。“依你所言。”

  他走之后,仵作也下去了,叶思睿又和叶阜交代了归善里的地形地貌,留意的那几人外貌。叶阜叹道:“是我的不周了。我本来以为李修明是本地人,或许能帮你们沟通,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不辨黑白的人!”一时又疑惑不解,“我还是不懂,冯家也就罢了,为何几位里老人也跟着他胡来?连禁用的□□都有,这些人是怎么个来头?”

  这个问题叶思睿已经揣摩许久了。他缓缓地说:“我还记得侯爷同我说,五年前金剪会在江湖上就销声匿迹了,自此之后金剪会的成员都不知所踪。”他最后一句说的别有深意。叶阜听懂了

  他的意思,也微微变了脸色。

  “去吧。”叶思睿说,“把他们都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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