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处离一牌匾,上书“濯水潭”,大胆到使用了仙家名讳,司濯不甚介意,微微一笑。
前脚还没踏入这濯水潭,就被一只小妖伸手拦住:“哪里来的闲人,竟敢擅闯圣地?”
司濯便收回了那只脚,淡淡道:“烦请通报你家大王,小仙司濯到此,能进圣地否?”
第5章第5章
那小妖狐疑地进去通报,前后不过一眨眼功夫,甚至更快,老远就看见一个身着银色长袍的身影御风而行,待距离司濯几丈距离时,又硬生生停住脚步收了术法,装作闲庭信步般迈着长腿走出来。
殊不知这一切动作都被那仙龄千年的神仙尽收眼底。
司濯暗自好笑:还以为这人渡完天劫该是成熟大妖的模样了,谁知只有外形似之,心智还仍旧稚嫩。
澜澈如今身量极高,已是青年模样,俊美的眉目均是舒展开来。虽然他生于灵气充沛的清水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干净清澈的贵气,可这眉目间依旧是妖气横生。凡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司濯一眼便能分辨。
澜澈走得近了,面上云淡风轻,疏离的打了个轻巧的招呼:“本座修为小成,刚回来走到一半便听手下通报,还当是何人,原来是阁下。”
司濯点了点头,启唇道:“听闻你今日渡劫,我原是想着你我有缘,便来看看你。既然你好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告辞。”
澜澈捏着拳头,见司濯果真掉头便走,急得不再装什么大王本座,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语气软了一大半:“哥哥不要走,原谅我罢。平日里端着架子习惯了,不经意间用在了哥哥身上,是我的不对。”
司濯如今比他还要矮上半个头,外形上更是显得年幼一些,本来也就是来道喜的,叹口气:“唉,你这妖物,怎么回回见了人都乱叫哥哥?”
澜澈知他没有生气,勾唇一笑,自是风流潇洒:“叫顺口了,真君原谅则个。还请进府去,我那些山怪朋友新酿了不少好酒,我还给真君留着呢。”
这妖物倒是会服软,道歉一口接一口,司濯便收了云,洒脱的跟他进府去了。
一路上各位小妖差点吓破了胆,他们大王何时对人这般伏低做小了?
谁知还不仅如此,澜澈献上满桌佳肴,又取了妖友所酿的极品美酒,哄得这少年飞升的神仙心情大好。饭毕,又邀请司濯一同上了早已备好的小船,畅游这经过好一番打理的濯水潭。
潭被扩大了许多,比之前大了约三倍有余,岸边桃花粉樱等开得茂盛,粗看去怕是已种下十余载。
行至另一边码头,不知道是不是澜澈早已特别安排,那婀娜多姿的妖娘们偏偏起舞,伴随着丝竹之声格外风雅。待他们欣赏完毕,九曲通幽处又有竹林雅舍,舍内淡淡的墨香、酒香,又夹杂着岸边飘来的花香,简直是引人入胜。
司濯只道:“你到是越来越懂得人世间的各种妙处,我这神仙日子过得也没有你这般快活。”
澜澈只微微一笑,眉目间分明是得意的,也不谦让:“真君若是觉得此处尚可,不如留下来,你我二人一起游玩、赏花、品茗,岂不是一件好事?”
澜澈安排司濯在这雅舍住下,知他喜静,倒是也不让无关闲人来打扰。
他偶尔前来探讨修行之路上所遇的不惑法门,抑或是送来某名家文人墨宝观赏,当然,最常带来的还是难得的佳酿,常常不醉不归。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又是百年,司濯即使是个闲散仙官,却也有回天上去述职的时候。
临行前二人于潭边垂钓,已至深秋,片片枯黄的落叶飘于水面上,犹如澜澈落寞的神情。
司濯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并不如何伤感:“你不必难过,若没有离别,又是哪里来的相聚?”
澜澈一袭银衣,平添了几分忧郁的俊美眉目更是惹得人移不开眼睛,他眸子里含着些说不明白的情绪:“真君你说是这么说,等到下次你我相聚不知道又是几百年后了。”
司濯哑口无言,确实,时间对于他来说并无甚意义,经澜澈一提醒才明白,妖命有限。
妖物更是寿元上逢三渡劫,粗略一算,澜澈的六百年天劫已经不远了。
鱼类向来不长命,澜澈渡过三百年天劫已是不易,想来还有他带下界来那坛王母御赐百里香的功劳,这次六百年天劫怕是不好过了。
澜澈不知道他想什么,还以为是默认了自己刚才的说法,情急之下竟拉住了他的手:“不如哥哥别走了,那神仙也没有什么好当的,你不也说我这里分外快活吗?你不如留下,和我结为夫妻,永生永世,岂不快哉!”
司濯大惊,这妖物明明是知晓男女之事的,从前也见过他与女妖寻欢,这几十年来倒是没怎么见过了。原来竟然存了这般心思?!
他脸色一变,仙家气势不怒自威,自带天罡之气,发丝衣袂无风自动,眨眼睛远去了十几丈:“放肆!你怎敢口吐狂言说出这种话。澜澈,我只当你我有缘,今日看来缘尽于此,告辞。”
澜澈却不动,也未像往常般腆着脸皮道歉,立在原地眸色沉沉。
司濯失望透顶,捻了多云走了不远,终究是心软他这天劫寿数,原是缘分一场,算是造化,他随意扔了件物品下去:“打扰多日,留下此物算是答谢吧。”
澜澈站在潭边看那月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天际,这才蹲下-身去将那物品捡了起来。
原来是一个男子玉镯,通体碧绿,价值不菲,尚有余温。
此前他曾在司濯手腕间见过此物,碧绿色的镯子和白皙细滑的皮肤相映成趣,是一件司濯贴身佩戴的宝物。
作者有话要说:吓跑了。科科。
第6章第6章
司濯回了天庭,此去百年不表。
某日天际又雷声阵阵,那位与他下棋的仙友还是没能改掉爱看热闹的性子,又撂下棋局跑去观望。这次不等他回来详细的说说八卦,司濯不知不觉已经在数那雷声。
第一次天劫乃是七七之数,此为第二次,大约应该是八八之数了。
等到那最后八道,雷声一声大过一声,速度也放慢了许多,肯定是天道正憋着劲儿,要给妄图逆天的妖修致命打击。
劈完了最后一道,天边祥光乍现,仙友心满意足看完天雷回到石桌旁,却空余了残局,司濯已经不见了。
司濯其实是在最后三道天雷时出现在濯水潭边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害怕那妖物命丧天雷之下。
好歹是自己一手点化的小妖,他可不想看见那妖物去死。
澜澈身上皮开肉绽,赤-裸的精壮上身鲜血淋漓,他打着坐,捻的是静心诀,这渡天劫除了道行全凭意志,要有一股逆天的意志!天道严苛,若是渡劫的妖稍露胆怯之意,怕了、惧了,必死无疑。
他如今道法小成原是不惧,却小看了天道的威力,差点死于最后一道天雷之下。
那一刻万念俱灰,眼看就要灰飞烟灭,却听腕间一声脆响,那碧绿的镯子四分五裂落地,天雷也打完了。
金光中,澜澈浑身伤愈,道行更进一层。
待他睁开眼,就模糊看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正要从树后隐去。
“司濯!”澜澈喊道,又觉得不妥,“哥哥!”仍然不妥,咬牙道,“临水真君!”
司濯无奈自己被发现,面无表情地从树后走出:“何事?”
近百年不见,两人目光一撞,彼此竟然都心跳如擂。
司濯只当自己是被抓包以至于心情十分紧张,毕竟他曾说过缘尽于此这种话,谁料得了个神仙不该有的心软病。这妖物如今比过去更加俊美妖异,身高八尺有余,无端端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无事。”澜澈压着嗓音,“只是上次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错得狠了,好容易见到仙踪,想好好陪个罪。”
司濯:“……”
澜澈绝口不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甚至还弯腰鞠了一躬,当真万分诚恳道:“仙居见谅,是澜澈不敬,是澜澈错了。”
这妖怪向来骄傲得很,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被他这么当回事的认真认错,司濯面上一热,觉得自己果真小气。
他以拳抵唇,咳了声道:“也罢,你才多大,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吧。”
听他这么说,澜澈眉目都舒展开来,笑得风流不羁,道:“既然来了,我那妖友酿好的美酒又送来了许多,真君愿意赏光饮酒否?”
司濯被他笑容一刺,只觉得心中又乱了几分。
怪了怪了,他慌乱压下那怪异感觉,若无其事点头:“甚好。”
再次来到那濯水潭边的竹林雅舍,一切竟然都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连那案前的笔墨都还按照他的习惯好端端的放着,就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般。
只是奇怪的是,那床榻还纷乱着,像是有人在此过夜。
澜澈观察他的脸色,带着歉意道:“我有时候会来小住一段时间,此处清净,适合闭关悟法,真君可不要生气。”
司濯赶紧挥挥手:“这是你的地方,我怎么会生气?”
澜澈道:“在我的心中,真君住过此处,喜欢此处,自然就是真君的地方了。就是这濯水潭,拱手送给真君也是甘愿。”
他说这话时脸上神色分外认真,极黑的瞳仁直直的望着司濯。
司濯不自然的别开脸:“哈哈,言重了。酒呢?我倒是想念那酒的味道了。”
澜澈勾唇一笑,拍了拍手掌,一行小妖便端来美酒佳肴有条不紊的送了上来。
司濯是真的馋这澜澈的酒,不觉多喝了两杯,竟然有点醉了。
半梦半醒之间,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大手捏住了他的手,滚烫的气息在耳旁吞吐:“还敢骗我。护身的法宝都送给了我,这样还不够,怕我死掉,第一时间来看我渡劫,还说不是喜欢我吗?”
司濯分明想分辨两句的,可是脑子实在不清醒,身体也软绵绵的,嘴巴也不听使唤,发出的尽是些无意义的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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