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的嘴唇贴着高城的耳朵，“连长，您被俘虏了。”
高城终于还是苦笑，“好吧，就算是吧...你个小兔崽子不知道优待俘虏吗？”
听到这句，成才也笑了，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赶忙爬了起来，又把高城也扶了起来。
两个人并排坐下，高城整了整刚被扯乱的衣服，先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看着已经被俘的连长，成才决定直说，“吴哲搜索到七个**信号，虽然都好像只是普通的无线电爱好者的交流、不是直接的战地通讯，可是在这样的地方，同时出现这么多清晰的民用信号，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们猜测，这只是你们掩人耳目的手段，实际上是在用密码语言在传递消息和命令。”
“这个吴哲果然厉害”，高城叹了口气，“然后呢，他破解了吗？”
“没有”，成才摇头，“临时破解来不及，而且据他猜测，你们不同的人使用的方式也不同。既然有七个声音，那其中几个一定是混淆视听的，真正下命令的只有您一个人。我们确定了属于您的那一条信号，然后通过这个信号的来源定位了您所在的区域。”
“你们怎么知道哪一个信号是我的？”高城很诧异。
“听声音，我认得您说话的声音。”成才答道。
“不可能！”高城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们的声音都是处理过的，你根本不可能认出我的声音！”
“那倒是”，成才笑了，“可是我知道您说话的腔调，即使是照着念的密码语言，您说话的语气我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高城怔住，而后有些气恼，叹道，“养虎为患啊。”
静寂的密林中，两人坐在一起，有那么些时间，没有人说话。
依然是高城先开的口，“你抓了我这个俘虏，不用带回去吗？”
“不用了”，成才低头盯着地面，“我只用看着您，保证您到演习结束都不再有任何行动就行。”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高城笑了，“实话告诉你，你抓住我也没什么用，这次演习胜负已分，你们的大本营已经被我们攻克占领了。”
“我知道”，成才抿了抿嘴，“我和吴哲、许三多一组，搜索到您的时候，我们已经跟我方其他人失去了联系，估计情况不妙。后来我们决定让吴哲原地待命，我和许三多出发来找您。其中碰到了几处障碍，许三多掩护我，把他们引开了，我在离您一公里远的地方击毙了甘晓宁，然后终于到了这里。”
“真是辛苦”，高城笑道，“可是现在抓住我了也没什么意义。”
“不到演习结束的那一刻，我们不放弃任何希望”，成才的表情很坚决，“这是您教给我们的。”
听到这话，高城的心中有些难以名状的感动，于是伸出手去，在成才的肩膀上拍了拍。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天已彻底黑透，四周渐渐响起虫豸的鸣叫，两个人在原地沉默地等待着演习完结的信号。
关于演习的讨论结束，气氛开始慢慢变得微妙，成才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终于先开了口，“连长，好久没见到您了，最近过得好吗？”
“好！当然好！”高城回答的语气亢奋的有点儿不自然，“难道不该好吗？！”
“那就好”，成才又抿起了嘴，“我给您打过几个电话，但是您都在野外训练。”
“我们很忙”，高城依然很大声，“除了技术指标，我们还加强了单兵训练和战术演练，你看，这次就用上了。”
“哦...”成才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我一直执行任务，没时间去看您。”
“我知道！我跟袁朗联系过，他说你任务很多”，说到这里，高城顿了一下，“他说你很努力。”
成才微笑，“我必须努力，这辈子，我不想脱下这身军装。”
“对你来说”，高城的声音变得严肃，“当一名军人真的这么重要？”
“嗯，很重要”，成才点了点头，然后将脸转向高城，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这是我和您唯一的联系。”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有种情绪处在一触即发的边缘。
然而就在同时，两颗明亮的信号弹升上了天空，将密林照耀的有如白昼。
演习结束，高城这一方，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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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的夜晚，演习中的战场。
成才的一句话带来了一刻的沉默。
信号弹突然升起在丛林的上空，矮崖下的两人同时抬头望天，然后又同时因为过强的光线低下了头。
高城用手挡着眼睛，借着明亮的光线，用眼尾余光扫了一眼成才，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复杂。
高城赶紧转移视线，有些心虚地大声笑起来，“看吧，我说的，这回是我们赢了！总算扳回一局！”，然后故作镇定地转向成才，“对不住你，白抓了我这个俘虏！”
话刚出口，高城的笑容已凝固。
成才不知何时又拿起了枪，现在正用枪口指着他。
“成才，你？”
“不要动！”
“你疯了？”高城大喊，“演习结束了，完了！”
“我知道！”成才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请您不要动，让我考虑一下。”
“你考虑个p！”，高城有些微的歇斯底里，“你没看到信号吗？演习结束了！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这是真实的战争”，成才端着枪缓慢地说道，“作为战败方的我，也许应该将您击毙。”
“那你呢？”高城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你们战败了，击毙了我也没有活路，还不如留下我有些用！”
“七连的兵不懂投降，这是您说的”，成才依然安静，已然重归的黑暗掩饰着他脸上的些许绝望，“我会拼到底。与其投降...不如自决。”
“哈...”高城很想笑一声，然而并未成功，眼睛倒是变得湿润起来。
眼前这个倔强的士兵依然瞄准着他，纹丝不动。
高城看着他，心里有些坚硬的壁垒，开始慢慢地坍塌。
终于，高城叹了口气，“成才，这只是场演习，你把枪放下。”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成才的身体轻轻颤抖，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对不起，连长，是我想太多”，说这话的成才脸上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却像是在哭，“演习结束了，我要回去集合了，您多保重。”
成才立正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向丛林中走去。
高城看着那个背影，突然间，感到无法言喻的心痛，痛的让他大声地喊了出来：“等等！”
然后，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如果有生之年你我真的要踏上战场...成才，我们当然是站在同一边的啊！”
成才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高城并未理会他的反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不是在同一个军队中，穿着同样的军装吗？”
成才依然未动，黑暗中他的身影有如丛林中的一棵植物。
“成才”，高城重又叹气，“你，明白吗？”
仅一瞬间，刚才还像是棵树的成才突然进化成了迅猛的小兽，调转头向着高城扑了过来。
拥抱，不顾一切的拥抱，两个人终于融为黑暗中一团毫无缝隙的影子。
抱紧了不动的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只听得扑通普通的心跳声，却分辨不出来自谁的胸膛。
突然间，高城身上的军用步话机响了，打断了心跳的不断加速，“总部呼叫高副营长，呼叫高副营长...”
高城突然回过神来，脸上略显尴尬，松开了紧环住成才的手，从腰间拿起了步话机，“我是高城。”
......
“我在5区域。”
......
“这里有矮崖，直升机过不来。”
......
“你们可以派，啊哦！！...”
......
“没什么，我没事儿。哦，咳...”
......
“我很好，刚呛到了。你们不用来接我，我会到最近的地点和部队集合。完毕。”
滴的一声，高城关掉了步话机的电源，然后又确认了一次。接着就低声呵斥道，“个混蛋，你干嘛呢？”
高城对讲的时候，成才一直都还紧抱着他，不仅如此，他还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般，一口咬住了高城的脖颈，直到现在也没松口。
嘴巴被占着，当然也讲不出话，作为回答，成才将一只手在高城身后伸进了外套，扯开了衬衣边儿，沿着高城的脊椎，一节一节地抚摸起赤裸而温暖的皮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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