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身形很好，而且长相很好，完全可以培养成可用之才。”带着笑脸的女子利落地低□来。她一边端详小女孩的脸，嘴角一边露出笑容，以开朗的声音说：“嗨，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抬起头来，看到对方年轻的成熟脸庞。在那头披散在肩上的亮丽黑发下，是别具特色的笑容。因为感到害怕，她不禁躲进旁边的窗帘后头。满是灰尘的窗帘布，几乎将她幼小的身形遮住了。

  “哎呀？竟然躲起来了，看看我嘛！”女子依旧笑着说道。只不过声音太大了，小女孩害怕地忍不住抓住衣摆，闭上眼睛缩成一团。感受到的是，背后紧闭的窗框质感和穿透木窗的寒意。

  冬日的冷空气让她缩了缩头。只从父母病死之后她好久没出门了。不知道木窗外头，是不是快下雪了。两人都穿着一身厚实松软的外衣，可是小女孩自己连件像样的单衣也没有。

  “哎还是找一个亮眼一点的小孩吧，这样一来还可以期待之后的成长。”爱笑女子的话让她觉得好可怕，她于是更加蜷缩成一团。

  “我倒是觉得这孩子很聪明呀。随便相信陌生人的小孩我可不太喜欢。”爱笑女子后面站着一个安静地看着风景的女子，她本来是站在那里不想说话的，不过看自己的同伴解决不了问题只好出场了。

  女孩稍微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边。自己光着脚，而她们穿着过冬的棉靴，她想如果被踩到一定会很痛吧。不过因为没有烤火的煤炭，她感觉自己的脚现在已经被冻的没什么知觉了，就算没踩也能承受了的吧？

  “你要跟着我们吗？”因为不像是爱笑女子的温柔声音，听见声音的小女孩悄悄从帘间探出头来。

  抬头一望，眼前站着一个长相很漂亮的人，她有着一头黑色短发和沉稳表情，站在爱笑女子的身边。她略微弯下腰，看着小女孩说：“我们需要找一些小孩子，然后教他们武功，为以后为我们做事。”

  武功？做什么事情？女孩怯生生地凝视她的眼睛。她对于这个未知的未来感到有点害怕。

  看到她的表情，短发女子叹了口气。“莹，还是找别个孩子吧，交给你了。”说着认真地注视着小女孩。“毕竟我们没办法给她什么保障。”

  说完两人不再看女孩。扔下躲在一边的她，那两个女子要到别的地方去了。大概会带走村子里的其他孩子，带走除了她以外的小孩。这里有许多孩子。还有许多跟她一样因为饥饿寒冷而即将饿死的小孩。

  屈膝的短发女子站了起来，慢慢转身背对着小女孩。而在她前头爱笑女子已经加快脚步准备要离开了。

  小女孩突然害怕起来。这一刻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被留在漆黑的房间里。比起待在这里，跟着她们或许会幸福一点、也可能会变得更不幸，说不定可以欣赏这个有趣的世界，也许还是会被送回来。

  “啊。”就在两人的身影即将远去的时候，小女孩发出微弱的声音。快走开的两个人又慢慢回过头来。

  “怎么了？”短发女子柔声问道。

  “……”女孩又害怕起来。该说什么，自己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好低下头。她觉得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想哭。可是她连该怎么哭泣也不懂，只是怔怔地站着。回过神来，发现身后的风吹动布帘，拍打在自己的脸颊和背上。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抓住了短发女子漂亮棉衣上的宽袖子。

  “带我走吧，求求、你们了……”她盯着自己抓住袖口的手指，害怕与她们四目相对。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答不上来。只是紧紧地抓着说话女子衣服的一角。

  “那就由我来帮你取个名字好了。反正接下来你会需要个新名字。”

  女孩同意地点点头。

  “白琦。要跟我们走的话，你就用这个名字吧。”

  “婉儿，咱们今天终于找到一个愿意跟着走的了。”爱笑女子又开始笑了起来。

  女孩只觉得脑海一片混乱，胸口喘不过气来。她后来才体会到，自己当时或许是开心的心情。她记得那年自己是七岁。从那天开始，她跟着两位姑姑所在的杀手组织开始了她新的人生。

  看向跪在地上用同样表情看着自己的女子，白琦决定救她出去。

  “跟紧我，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她拉着萧沫站起来，然后就往来的时候探测好的方向跑去。

  “嗯。”萧沫夹杂着高兴和感动的心情，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管怎么说，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的关心。

  来到马厩方向的时候，白琦让萧沫在这里躲一下，她又跑回了刚才来的方向。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间，她又跑了回来。

  她示意萧沫俯望刚才房间的方向。怎么了？正当萧沫瞧向远处的屋顶。从正院里传来爆炸声。大气不停震动，还听见背后鸟群拍动翅膀四处飞散，不停呜叫。从裂开的窗框传来震动的声响，远处的房子跟着塌陷，建好的屋顶一半歪斜龟裂，里面飘出一道黑烟。

  怎么了？失火了？萧沫惊讶地问道。

  “这是火药。”回答的声音很近，在萧沫的耳边。“快走吧。”

  因为发生火灾而骚乱不已的人们开始往正门跑去，而家丁侍卫们这忙着救火。白琦和萧沫趁着这个机会从偏院逃出了李府。

  李府的火烧了大半个晚上。形形□的流言到处流传。连白琦也看得出，有部分是朝廷方面刻意散播的假消息。也有几个听来像是真的。其中大部分还是认为是朝廷反对朱棣一派采取迂回路线，间接压制朱棣的势力。他是所有藩王中最有实力的，朝廷终于下定决心要削弱其在京城的势力了。其次可信的谣言，则是认为燕王朱棣在使用苦肉计，将这件事推给朱允炆朝廷身上，从而为起兵造反制造舆论条件。无沦有没有确切证据的谣言越演越烈，在金陵各地都引起一片骚动。

  虽然月历上还是八月，当秋风转强，夏天接近尾声时，人们就会开始改称早秋。金陵是靠东的地方，并浸有南方的秋老虎。在昏昏欲睡的傍晚，只能感觉到一点高夏的气息。秋夜冷到让人受不了，因此箫沫不禁祈求，现在舒适的夏夜可以持续久一点。

  两人在白琦的住处呆了一晚上，第二天白琦出去探查情况的时候发现满城已经贴满画有萧沫画像的通缉令，到处都是官兵。看来火烧李府还是没有起到作用，他们发现现场没有新娘的尸体，便将刺杀李章的罪名按在了萧沫身上。两人只好先藏在住处，等待着风头过了再想着逃到城外安全的地方。

  “快吃吧。”白琦拿出莲藕，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嗯。”一想到她在为自己着想，萧沫高兴地点点头，大口一咬。

  啊！好甜。甜得吓人。太甜了，觉得好像连莲藕的味道都不见了。“这是什么？”

  “莲藕，我煮的。”白琦平静地说道。

  “难道，那个、该不会是用糖水煮的吧？而且还加了很多很多糖？”

  白琦点头，也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莲藕。她只咬了一下，也没咀嚼就停下动作。萧沫看着她会怎么反应，可是她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有点太甜了吧？”白琦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是有点吧？明明就是无法忍受的程度。不过，莲藕还是温热的。“是啊。”萧沫也开始吃。两个人一直吃着甜的不得了的莲藕，直到夕阳落下。一边聊着下次是要要用盐水煮莲藕。

  ☆、踮起脚尖，能离幸福更近一点吗？

  第三天的早晨降临。在萧沫软磨硬泡下，白琦只好带着她一起去城里走走。不过在白琦要求下，萧沫在头上戴着带纱的帽子。她的长相太过引人注目，为免引来官兵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过了两天的时间，李府大火引发的混乱似乎有所平息。为了掩人耳目，她们混进人群之中。来往的人群似乎比平时更多。表面上市井小民还是过着一样的生活。就算知道燕王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人们依旧要吃饭、生活。市场上还是和每天一样，混合各种食物的味道。两人混在人群中，在露天摊贩采买今天的食物。

  “你看！五个梨只要这个价！多买一些吧！这个价钱很便宜哦！”胖胖的蔬果摊大娘把梨递给白琦。旁边的萧沫接过梨装进袋子里。

  正要付钱的时候，市场的大娘亲切地指点白琦：“小姐，可以保存的食物还是趁现在多买一点吧！接下来会怎样，燕王什么时候打过来，谁也不知道喔。”

  白琦微笑着对她摇了下头，然后带着萧沫离开了。

  北平是北方的经济中心，掌控了由数条交易路线所形成的金融圈。在背后支持朱棣的大商人们很多也是遍布全国。一旦打起仗来，他们必定利用商业关系逼使金陵的物资紧缺，所以便宜的物价又要上涨了？

  可是萧沫倒觉得，景气越好，有些人反而越会加深有钱人和穷人间的差距。就连这次的战争，搞不好是很多南方商人赚的钱太多了，害的北方的商人不高兴才促成的吧？在市场中四处徘伺，得到一点情很，却没有值得高兴的消息。只是好像谁也没发现，萧沫和白琦人在这里。她们漫无目的走着，这是唯一可以安心的地方，

  太阳高照，可是老百姓家的大人们还是像没有工作一样，游手好闲地在家门前闲晃，晒太阳还有乱跑的小孩，以及在屋檐下打瞌睡的老人。萧沫穿着白琦找给她的很不起眼、已经穿过好几次的旧衣服。这样走在路上应该不会引人注意的，不过到了晚上人少的时候就难说了。走在旁边的白琦步调，和语气都和平常没两样，但萧沫还是觉得心惊胆跳。

  他们跟过来了。萧沫注意到有五个穿着很像街上那些喜欢滋事的流氓的人，一直跟在她们后面躲躲藏藏。

  “再往前走，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就会离开了。”白琦轻声低说道，继续无视后面的人，往前走着。

  “为什么？”萧沫不解地问。

  “地盘不同，有规模的地痞流氓都会有后台或是手下。”就如同白琦所说，在她们一直往前走的时候，那些人就咋舌退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人走进了让箫沫感觉更不安全的地区。她不安地抓着白琦的手。

  白琦看了下她，没有挣开她的手，而是继续往一个从外面看着很阴森的街巷走去。

  “站到我后面去。”白琦突然说道。萧沫立刻感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气息，她吓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看到她这样，白琦只好抱着她的身体，将她放在身后。

  只听见低沉的咆哮，还有快速逼近的脚步声。在萧沫还在愣神的时间，白琦已经行动了。她迅速地拔出短刀。汪！汪！动物的叫声传来。

  萧沫循着声音看去，立刻说不出话来，双脚更加无法动弹了。十几只毛发脏乱的野狗不停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将两人前进后退的的小路围住了。恶犬们凶暴地瞪着两人，蹲低前脚、露出撩牙。其中一只被白琦刺中咽喉，痛苦地滚到在旁边，可是其他野狗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

  白琦的身子无声向前迈进。面前的狗群，被她出其不意的动作牵制……快速的回旋踢，一下子就踹倒其中两只，只听到狗的惨叫声。这是信号，剩下的恶犬一起同声吠叫、围着白琦。

  萧沫害怕地低下头。呜呜！听到动物的惨叫声。她睁开眼睛一看，一头凶猛的恶犬在自己的脚边翻滚，大声惨叫，全身不断挣扎，掀起阵阵沙尘。

  “再后退一些。”白琦对她喊道。萧沫立刻无条件地听从，后退几步到堵住去路的房屋窗边。

  等她抬起视线一看，半数的野狗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不停在地上打滚。不过面对整群野狗的白色背影，却连一丝脏污也没有。剩下的野狗终于意识到自己攻击的对象的可怕，纷纷落荒而逃。

  “这些狗是组织用来阻挡一般人进入的，不过平时都是分布在这个地区各个地方的，看来现在有了什么变化。”白琦脸上露出少见的不安神色，这让萧沫内心也跟着忐忑起来。

  来到一个和平常人家没有多大区别的府院，白琦敲了几下门，却没有人答应。她环顾了下四周，让萧沫在外面等一下。“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萧沫不安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工夫，白琦就回来了。可是她却感觉像是等了好长时间一样，立刻拉着白琦的手不放。看到白琦有点不解的表情，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说了声抱歉松开了手。

  “组织的人不见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只要逃出城就没问题了。”虽然嘴上这样说，白琦心里却意识到情况的严峻。

  组织肯定知道她把萧沫救出的事情了。在行动之外擅作主张，估计两位姑姑对她很不满意，所以现在要惩罚她。如果她扔下萧沫自己逃出城，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带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要困难重重，甚至逃得逃不出去都是个问题。

  两位姑姑是要她放弃所谓的仁慈之心，不然她们对她便没有任何的关心可言。

  可是白琦却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去选择。因为从她拉上萧沫的手开始，她在心里便已经决定将这个女子的命运与自己绑在一起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将她送出城去。至于她以后会不会感谢自己，会不会记得记得自己，她倒是不太在乎。

  小时候两位姑姑就经常说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心慈手软。这是杀手最忌讳的一点，可是白琦倒没觉得自己非要改掉。善良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善良是一个缺点，因为保有内心的一丝善良总比没有感情的好。

  既然不能从组织这里得到帮助，那么只能靠自己了。两人相视点头，准备撤退。从来时的后路，离开这里。

  萧沫抬起头仰望淡红色的昏暗天空，寻找浮云的踪迹，刚刚的云已经被风吹走，不知不觉越飘越远。每当她的脚步慢了下釆，就会发现白琦站在前头等着自己。只好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她，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四周就要变暗了。只有她们两个人还在路上。没有什么对话，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定在房屋和围墙中间。没有人迹的小路上。

  接着的几天，上午她们在街上徘徊探查城门守备情况，晚上就躲进空屋里的某个角落。每天都是这样，多亏白琦随身带着铁丝，可以打开绝大部分的锁、有时就从窗户爬进去，再从里面打开门栓。萧沫觉得这种听不见脚步声的功天，用来暗杀应该是天下无敌吧？要是有个万一，两个人一起当小偷也可以赚不少钱吧？一边想着这种不正经的事，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余的。

  “白琦，白琦。”她推了下睡在旁边的白琦。她没有说什么，不过有在听。“如果咱们出不了城，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她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有点胆小，又有点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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