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他一个人在校园里慢慢走回寝室，夜很深，他一个人走在人潮汹涌的路上，四周都是欢声笑语，那好像与世界脱离的寂静笼罩住了他，江伏臣就在想，如果母亲去世了，他在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羁绊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乔醒在催更：“大大今天咋没有更新呢？”

  “如果是没有灵感或者是三次元临时有事，大大就放个请假条哦～”

  然后乔醒又切换小号回复自己的大号：“哎呀你这个人真的很烦诶，天天催更催更就知道催更，大大比平常晚一个小时更新不行吗？本来大大就没有义务准时更新呀……”

  江伏臣关掉手机，沉默地回了寝室，洗漱睡觉，高三的学习本就紧张，两个室友还在教室自习没回来，一个室友在阳台背书，没有人发现他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江伏臣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后来终于睡着了，却做了很久都没有做过的噩梦，那是贯穿他童年的噩梦，一条马路，一辆从远方开来的银色面包车。

  他站在马路中央，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碾过了小狗，碾过了他的父亲，又碾过了他的母亲。

  一簇血溅到他的脸上，他闭上眼，听到车辆行驶过来的轰鸣声，在能够压过一切情绪逼近死亡的轰鸣声中，他能感受到有液体从自己的脸上滑过，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第二天醒来后，江伏臣继续到教室上课，一切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当他打开手机时，江伏臣发现乔醒竟然用七个小号盖出了八十多层楼的话题楼，话题楼的最后，大家都表示自己很担心沉浮。

  江伏臣：“......”

  明明他当时的心情已经糟糕透了，看到乔醒精分的话题楼后，他竟然笑了出来。

  他一只手遮住眼睛，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泄愤般咬上一口时，只觉得过分甜腻，甜到有些过分了，为什么这么甜的东西乔醒会这么喜欢呢？

  他就这样也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哭，把那块巧克力吃完。

  可能是心理作用，吃完那块巧克力他好像真的有了一些力量，于是江伏臣就去找老师，请求学校的帮助，准备在校内发起水滴筹。

  一切都进展地很顺利，他在周末的时候坐车去看了母亲，母亲很憔悴，他告诉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很欣慰地看着他，说他长大了。

  在回去的路上，江伏臣一边坐车一边码字，他写的时候有些丧气，所以这种颓废的情绪进如了文中，其实这些负面情绪他自己也没有多少察觉，可是乔醒在最新章留评却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难过啊，想起了我妈。”

  乔醒又说：“难过地多拆了两大包巧克力。”

  江伏臣垂眸看着乔醒的评论，舌尖好像也突然尝到了巧克力的甜味。

  那段时间他很忙，更新也不稳定，评论区有人骂作者怎么不更新时，乔醒和他的七个小号就跳出来，叽里呱啦和别人吵架，什么香蕉你个巴啦啦，什么反弹，什么骂人就是骂你自己，如此小学鸡到别出心裁的骂人方式让江伏臣多看了几眼。

  他还发现，乔醒只用小号骂人，大号还保持很可爱斯文的形象，发现这一点后，江伏臣又笑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起来，知道从屏幕上看到自己脸上难以遏制的笑意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乔醒好像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心情变好。

  第27章一往而深

  因为乔醒的存在，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发现乔醒和他的小号其实是一个巧合,因为这堆小号差不多是同一个时期出现,并且热衷盖楼，还都只收藏了他的作品,江伏臣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猜测，他查了一下小号的p地址,发现果然都在同一个地区。

  那个地方离他家有些远，不过江伏臣想,等高考结束他可以去见乔醒。

  不知道见面要带什么礼物。

  情人节的时候,他收到了很多同学送来的巧克力,不止女同学，有一个学弟也送了他巧克力,还是自制的。

  据说是用可可果花了七八时间做出来。

  江伏臣决定以后要是和乔醒见面了，他也送上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

  江伏臣没什么朋友,他从小性格孤僻,长大后自卑又自负,外人眼里他是优等生,其实在青春叛逆的时候，他逃学,抽烟，打架，一个人去外地的酒吧彻夜不眠。

  他当过酒吧驻唱，做模特和家教，后来发现自己还是厌恶人际交往,于是开始写文。

  乔醒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日常交流舒适的人。

  他曾经遇到过很多人，有些人在他面前束手束脚话都说不通顺，有些人太过热情，热情到冒犯的程度。

  唯独乔醒是不同的，他想，他和乔醒应该是未曾见面但相处愉快的网友。

  然而一切的颠覆只在霎那，在母亲要动手术前，那笔钱被人举报无法取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贯穿他童年噩梦里的那辆银色面包车冲了出来。

  只有他能看见那辆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中的，直直向他冲来的银色面包车。

  当年的那些事一直是他内心最大的伤口，血淋淋地腐烂在哪里，无法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合。

  所有的冷静自持在那一瞬间好像都被无形的面包车撞得粉碎，遍地尸骸，碎落一地，还要被轮胎一遍又一遍碾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接受这件事，又是怎么和平台扯皮的，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苍白无力。

  他找到了那个举报他的女孩子，依稀记得是一位向他表白被拒的女孩，他问那个女孩为什么，对方没有说话。

  他对那个女孩说，我不打女生。

  然后他又说，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不止是她，整个世界都让江伏臣觉得恶心。

  是不是上天在和他开玩笑，可这个玩笑太荒诞了，他不喜欢。

  江伏臣感觉自己累了，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提不起干劲来，他坐在天台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这个时候有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过，江伏臣突然就想起了乔醒。

  他想他今天又不能更新了，应该和乔醒说一声，否则乔醒又要一个人盖七八十层楼了。

  乔醒是有很多部手机吗？不然频繁切号其实也挺辛苦的。

  他留言说家里出了一些事情，考虑去搬砖养家，没时间码字。

  就这样吧，江伏臣想。

  和断掉之前其他的兼职一样，断掉写文。

  只是为什么这么想之后，心里还是会空荡荡的？

  在准备注销帐号时，他莫名有些不舍，指尖停留在注销选项旁迟迟没有动作，再然后，他看到了乔醒的打赏信息。

  那是一段很长的数字。

  他数了好几遍，才确认这个数字即使去掉给平台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足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大喜大悲，峰回路转，不过如此。

  乔醒说，大大别搬砖，我来养你呀。

  那只盘旋在天空的小麻雀停在树梢，啾啾啾叫得活泼欢快，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依旧是阴霾密布的天，可是云层的缝隙中却洒下光来。

  原来乔醒真的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的心情变好。

  ＊

  乔醒目光呆滞地盯着“小乔老师，我是江伏臣”这句话，终于将江伏臣和沉浮划上等号。

  伏臣，沉浮。

  为什么江伏臣总是演点家p剧，因为他自己就是渠道。

  恍惚间，乔醒想起了很久以前沉浮给他发过一张江伏臣的剧照，他后来还以为沉浮作为作者，才有演员的身份。

  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那次居然是他心爱的大大在爆照？

  而他坚持不懈吐槽了大大的长相三年？？？

  并且一边骂江伏臣一边吹沉浮彩虹屁？？？？？？

  沉浮就是江伏臣，江伏臣就是沉浮，所以当他是哥哥黑粉时，哥哥知道，当他黑转粉后，哥哥也知道。

  天啊——！！！

  乔醒不知道别人尴尬时是什么感受，但他现在真的恨不得脚趾头变成挖掘机，疯狂抠地面，抠出足够他藏身的裂缝，又或者是天崩地裂，把他压死算了，实在不行就让他穿越时空，把过去那个自己掐死。

  乔醒的呆毛在风中凌乱，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乔老师。”

  乔醒的心跳都要吓停了，他根本就不敢看江伏臣，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简直是一场煎熬，乔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而已，对，没错，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你看哥哥还叫你小乔老师呢。

  然后乔醒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回过头，一转身，就看到江伏臣站在他的身后。

  乔醒又吓了一跳，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只觉得两条腿都是软的。

  江伏臣的凤眸里带着温柔的笑意，配上他这身蓝白校服，特别像偶像剧里的完美学长，“小乔老师。”他又叫了乔醒一声。

  乔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嗯，镜片后的桃花眼闪烁个不停，根本不敢直视江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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