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失去盛寅,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盛寅显然对分手这件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等齐锦台匆匆赶回家时,他已经连人带东西一起消失不见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齐锦台找遍了盛寅的房产和经纪人助理家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最后,还是齐卫东给他支招,让他去盛寅母亲的坟前蹲个几天,这才堵到了来给母亲上香的盛寅。
拗不过他,盛寅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那是一栋在偏僻乡下的小洋楼,外面看着光鲜,里面却很简陋,除了一个看上去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散架的木板床外,只有几把翘脚的椅子。
盯着斑驳泛潮的墙皮看了许久,齐锦台的心情逐渐从愤怒变成了无奈,“你吃这种苦,就为了躲我?”
“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住的很习惯,就是配不上您这样的大少爷罢了。”盛寅冷嘲热讽道,说完,走到一根裸着的水管边,打开水阀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并没有半点待客的打算。
其实在读大学以前,他就能靠着接广告赚到不少钱,过的也还算滋润,成名后更是没缺过钱,所以以往和齐锦台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要提两人的家世。这会儿冷不防提起,更多的,是怨齐锦台身在一个不能自主决定婚姻的家庭里。
齐锦台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又是因为什么生了气,才无理取闹地朝他发火,眉间的川字更深了,“我因为你一句话屁颠颠跑到国外,又因为你发短信说要分手不顾一切地赶回来。你倒好,一声不吭地躲到这里,让我马不停蹄地找了好几天,然后到头来,还跟我说配不上这种话?”
盛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齐锦台又开始了。
大总裁出色的谈判能力和口才总是在和他吵架的过程发挥的淋漓尽致,理直气壮到他每次都要怀疑,在这段关系里,到底是谁更对不起谁。
“我是认真的,”他不欲和他多费口舌,客观上也确实没有那么多体力,“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头靠着墙,闭目养神起来。
如果齐锦台还是个毛头小子,可能会知难而退,但他不是。他和盛寅在一起小半辈子,几乎融入了彼此的血肉里,别说难了,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不可能退。
“为什么?”
“为什么?”盛寅睁开了眼睛,重复了一遍齐锦台的问话,漂亮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眸子里尽是讥屑,“齐锦台,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听他这么说,齐锦台立刻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虽然他这一次的反应特别大,但总的来说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历史遗留问题,他既然能把人哄好千百次,这一次也该不会例外。
“宝贝,”他走到床边拉起盛寅的手,深情地望向他,“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我和梁文思的关系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我也说了,如果你真的想我离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以后咱们再也不会因为过去的旧账吵架了。”
盛寅依旧是用冷眼看着他。
齐锦台被他盯得心里打鼓,咽了口口水,眼里三分期盼三分紧张。
之前,他确实跟盛寅提过离婚。
一方面是因为盛寅时不时会跟他闹一下,他实在有些吃不消,而另一方面,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骂了还要强颜欢笑的小屁孩了——随着他年纪见长,锦绣山河走上正轨,他如今的地位等闲人撼动不得。父亲也好,梁家也好,对他来说都不再是不能违抗得罪的存在了。
“你离不离婚对我来说和现在有多大差别?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过去的账一笔勾销?齐老板这无本万利的买卖可是真敢想啊。”盛寅当时是这么回他的。
宛如一盆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没想到盛寅会拒绝他,更没想到盛寅拒绝他的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拿不准盛寅是真的心里有疙瘩还是想捏着他的把柄敲他一辈子的竹杠,离婚的事他只提了一次,便束之高阁了。
再一次,盛寅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齐锦台苦笑一声。虽有失望,但这个结果他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猜到。
“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难道你要我变出一台时光机,穿越到过去阻止自己结婚吗?”
“分手就好了。”盛寅不耐烦地撇了撇嘴,甩开他的手,自己撑着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锈迹斑斑的铁门拉开,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不必想着挽回我,不可能的。”
见他坚持,齐锦台心里愈发没有底气起来。事情超出掌控的不安全感作祟,他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不把你带回去,我不会走的。”
盛寅不舒服极了,眼前黑了又黑,也只能强撑着一口气,挑以前最容易让齐锦台甩门走人的话,道,“这么多年,我跟着你,该丢的人也丢了,该犯的贱也犯了,突然想做一回正常人了,不行吗?你现在是底气十足了,那当年你爸问你是不是同性恋的时候,你的底气在哪里?
你们家和梁家决定要把你卖掉联姻的时候,你的底气在哪里?
梁家要求你把婚礼和我的生日定在同一天的时候,你的底气在哪里……”
旧账翻到一半,他便彻底没有力气了,只能睁着已经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努力不让齐锦台看出异样来。
只要撑过今天,他就能逃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再等个把月,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他便能在一个齐锦台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慷慨地给人做小白鼠了。
虽这样想着,头却越来越沉。
他心里暗叫不好,拼尽全身的力气扶着门不让自己摔下去,然后……
彻底失去了意识。
“盛寅——!!!!”
再醒来的时候,盛寅一眼看到了白净的天花板。
意识到自己在医院,他叹了口气,做好了充分的道心理准备的同时,也保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他能幸运地碰到一个庸医,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贫血。
胡思乱想地发了一会儿呆,睡在一旁躺椅上的齐锦台也醒了。他的脸上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胡渣长得吓人,也不知是在这里陪了多久。
发现盛寅醒了,他立刻蹬掉了椅子,一个箭步冲到了病床边上。
“盛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尽是要和他秋后算账的意思。
盛寅眼里的光随着最后一线希望一起熄灭。
“锦台,”他看着齐锦台在一个箭步的时间里,表情从怀疑到惊喜到后怕再到兴师问罪,心里五味杂陈,便偏过头合上眼,不去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轻声道,“我已经决定放过你了,你能不能……也放过我?”
齐锦台像是无端被人打了一拳般摇晃了一下。
撑着病床扶手站定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跟梁文思说好离婚的事了。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也会带你见我的父母,甚至如果你想彻底公开也可以。如果你实在气不过,我还可以重新追求你,就像当年那样……”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嗓音也哽咽得不行。
盛寅光是听着他的声音便忍不住落泪,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让他看到,闷闷道,“齐锦台,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死了。”
强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滑落,齐锦台捂着胸口,感觉心脏被野兽利爪化开了一个大口子。他想说“小骗子,你不会死的”,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变得面目全非。
“你没骗,你从不骗我。是我一直在骗自己。”
或许潜意识里,他自己也知道盛寅不该爱他,所以才对他表现出的情感百般猜疑——他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傻子,不计代价、不计得失,就为了谈一场痛彻心扉的恋爱。
发现自己和齐锦台竟达成了共识,盛寅感觉自己嘴角的千斤顶仿佛突然消失了般,脸上尤有泪痕,笑意却轻轻松松便浮了起来,“你说你早两年明白该多好。”
话不过脑地说出了口才觉得不大合适,他顿了顿,转移话题道,“离婚就不必了,别的更加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我还有几天好活?你这么精明,这点账不会算吗?”
“他听完这话,脸比住我隔壁的肝病患者还黑。”
盛寅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眼里带着星光。
见苏凡瑜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价值判断的意思,他只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这般舒展过,吐了吐舌头,又补充道,“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此时的苏凡瑜还不知道他的小肚鸡肠也会波及到自己,直到后来听到齐卫东的航班,才恍然大悟般地想起了他先前留下的伏笔。
“大明星,数学不是这么算的。”他告诉盛寅。
盛寅表现出受教的样子,笑着跟他挥手道别,登上飞机后才忍不住泪流满面。
苏凡瑜说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呢。
——他的“未来”看起来那么美好。
他终于摆脱了多年的魔咒,也有了想要演的戏,如果能活下来,一定可以努力活得很好。
可是大概率,他活不下来。
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小肚鸡肠,不得不这么偏激,不得不这么放不下。因为如果不这样自欺欺人,他大概撑不到现在就疯了。
他不知道苏凡瑜是没看出来他的心思,还是没有揭穿他。
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就像齐锦台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如果他能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写这篇番外就是为了盛寅倒在齐锦台面前,我是真的热爱各种陈年狗血梗
第93章番外:《高三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是在苏凡瑜同意继承明珠,拿到母亲的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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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不会留任何东西给你。我爱你,只到我结束呼吸的那一天为止……”
苏凡瑜到家的时候,齐卫东正在客厅里放着问王檀要来的《高三办公室》样片——正常每天两集的速度已经没办法满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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