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绍衡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子顿住了。站在门口,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莫非则露出一种很特别的表情看着他,带点迷惑又带了点失落。
过了好一会儿,韩绍衡终于开口了。
「替我转告凌云,云楼兰和燕歌行的决战在十五天后,我会在那之前回来。」
「你要逃走了?」莫非站了起来,一脸讶异。韩绍衡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站在门口好一会,一动也不动。莫非又追问了一句,「你要在现在这个时候逃避?」
现在他还能逃吗?韩绍衡微微地苦笑。
就算逃了,又能逃去哪?
韩绍衡看着那扇门。是要踏出门,还是要留在这里?一时之间也感觉到迷惑了,他站在那扇门前,轻轻地阖上眼。
想着。
**
结果他还是逃走了。
莫非说得没错,他在害怕。即使可以击败任何人,永远无法击败自己的心。他害怕会被凌云发现他的想法,害怕被他知道自己的情感,害怕被他知道自己的过去。并不是因为他对过去感到可耻。他可以毫不掩饰的说自己喜欢过狄愁,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幺。
他当然知道社会不容许,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害怕的是凌云说出来的话,还有凌云的想法。
不希望他遇上和自己相同的事,因为他当凌云是弟弟,他没有弟弟,所以……
「真的只是弟弟而已吗?」莫非的话像是针一样刺入他的脑海里。
只是弟弟而已吗?连他自己都不敢回答,因为答案太吓人。其实,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可能只是一个字,但是,就是没有办法轻易说出那个字。
在说出那个字之前,得先经过个种痛苦、挣扎,那个字才会有意义吗?
韩绍衡不断地想着,也不断地往江南去。
他不知道他现在要去的地方会不会有解答,不过他可以肯定,他必需有个决定。
但是,他离去的速度太急也太快,而且他的心也有点乱。所以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在路边议论纷纷。
如果他注意到的话,他们三个人─凌云、莫非、韩绍衡─的命运一定会有很大的改变。
只见到有几个人围在路边,看着一具尸体。
死人并不稀奇。但这个人非比寻常。只见围观者议论纷纷,官差到了现场,却只敢替尸体盖上白布。
「怎幺办,这个人就是那位大少爷吗?」一名官差对他的同僚问道。
「是啊,这下可是麻烦大了。」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有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到众人围观之处。一停下来之后,马上有几个大汉冲了下来。
「让开,让开。」这几个大汉推开了围观的人,冲了进来,他们也不理官差,马上就围在尸体旁边,在这群大汉之中,年纪较长的一个看了一眼手下,「真的少爷吗?」
「是……」
「嗯?」那名年长的大汉伸出手,掀开白步。一看到尸体的脸就立刻变了脸色,「这件事是由谁负责?」
「你们是这位死者的家人吗?」其中一名官差站了出来。
「不错。」那位较年长的大汉示意手下把尸体抬上马车。
「你们不能带走……」
「这件事不用你们官府来管。」那名大汉一揖之后转过身,也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这件事,我们欧阳家一定会自己讨回公道。」
【第七章】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偌大的湖面上空无一物,除了在湖心伫立的一座小亭。小亭的周围没有桥也没有船,离岸边也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韩绍衡独自坐在亭中。在狄家之中,他最喜欢这一座亭。因为这里够安静,能够让他独自回忆。也因为这里太安静,所以他什幺都不会想起。
蓦然张开眼。
一声极小的鸣声之后,剑已在手上,直指湖心。
韩绍衡持剑跃出亭外,剑尖一点水面,竟然跃上半空之中。剑势在半空中一转,形成繁密的剑网直射水面,激起无数水花。
仔细一看才发觉他根本没有出剑,他只是剑指湖面,身边散发的剑气向四面八方射去,一时之间竟错觉他手上有成千上万把剑。
剑势再转,剑气回旋在身边转起水柱,然后向四面八方散去,形成一大片涟漪往岸边拍打而去。
「几个月不见,你的剑又更上一层楼。」声音在亭中响起,有个女子抱着一个铁匣坐在亭里,看着韩绍衡。
韩绍衡轻巧地落下,竟然像是毫无重量似地立于水面。
「小姑姑过奖了。」韩绍衡微微点头。
这个女子就是狄爱,在狄仇死后成为狄家当家。她的武功还算不上是绝顶高手,却有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任何病患到她手里绝对是有生无死。
「看来你的轻功也没有退步。」狄爱看他走过水面,轻声叹了口气,「只是,你的轻功能让你立于水面而不落,轻若鸿毛,却没有办法让你的心变得轻一些。」
听到狄爱这幺说,韩绍衡也露出苦笑。他迈开步伐,像是在平地上走路一样,踏过水面走进亭中。
「看得出来?」
「怎幺看不出来。」狄爱摇摇头,「你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你从小就在狄家,我不只是教你医术,也看着你长大。这几年你一回到狄家就往这里跑,这里什幺都没有,喜欢待在这里的人心里想什幺我怎幺会不知道?」
韩绍衡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湖心,阖上眼。
十三年前的景象立刻浮上眼前。
他推开狄愁的房门,就看到狄仇抱着狄愁坐在地上,血在地面上扩散开来。一瞬之间,他整个视线都被红色占满。
「这是怎幺一回事?」
狄仇抬起头,看着韩绍衡,什幺都没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狄愁的头垂落在在狄仇肩上,隐约之中,可以看得出来他死前是笑着,笑得很满足。狄
仇的手上握着雨水剑,剑身沾血。
雨水剑和韩绍衡拿在手上惊蛰剑是一对的剑,两只剑几乎毫无分别,只是雨水较惊蛰稍
短一些。狄愁得到这两把剑之后,自己使用雨水,把惊蛰给了韩绍衡。
现在雨水却在狄仇手上。
雨水沾血,惊蛰也不断抖动,韩绍衡手握惊蛰。
「师伯,这是怎幺一回事,师父怎幺会被自己的剑所伤?」
狄仇放开了剑,轻轻地把狄愁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褂,盖住狄愁。转身看着绍衡。
他的胸口和脸上还沾着狄愁血。
「绍衡,你师父已经死了。」狄仇的声音一顿,加重语气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被我所杀。」
惊蛰剑摔落在地上。
韩绍衡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张开眼,眼前依然是一片平静的湖水。再伤心的往事也激不起半片浪花。
「姑姑,如果当初知道的话……」
「绍衡,你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事情不能重来。狄爱看着绍衡,轻声地叹息。
三年之前,韩绍衡带着惊蛰回到狄家,也带回狄仇的尸首。长期被狄仇软禁的狄爱才恢复自由。
韩绍衡亲手将狄仇埋岸边。那一天,站在韩绍衡身后的狄爱有种感觉。死去的不只是狄仇,韩绍衡也将自己埋进了狄仇的墓里。带着他对狄愁的感情,对狄仇的恨意,还有他自己的过去和灵魂。
韩绍衡把惊蛰交给她保管,说是再也不想让惊蛰和雨水染上鲜血。她觉得绍衡行走江湖,身边不带剑太过危险。绍衡拿出了那把缠在手上的软剑,说是那把剑已经足够。
这三年来,绍衡每一次回来就是坐在这里。每一次回来,狄爱只觉得他的剑技越来越精进,但是一片死寂。
他已经天下无敌。
但那种无敌很寂寞。他已经不关心自己是不是活着,不在乎会发生什幺事,他已经无所挂念。
十年没有见到他,他已经不会笑了。即使他仍把笑容放在脸上,狄爱却只看寂寞。
一种很寂寞的寂寞。
狄爱将手上的铁匣放在桌上,一打开,韩绍衡就认出里面放的是什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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