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明拿起那只手，果如狄爱所言，指甲上闪耀的一层紫色。

  「果然有！」

  「你杀了欧阳敬又怕被同盟知道，所以才砍下他的右手。哪知道阴错阳差，竟让同盟找上凌云。」

  「胡说！」

  「你见到凌云，又以为他会认出你，所以混在同盟中，想要伺机将他灭口。哪知道竟被莫非认出，你不认识莫非，莫非却认出了你，你想毒杀他，哪知道那幺巧合，韩绍衡刚好敢到，救了莫非一命。」

  「你胡说……」唐小飞的怒气也显得有气无力。

  狄爱只是以充满可怜的眼光看着唐小飞，毫不留情地往下说。

  「你知道凌云没死，只好跟着司徒峻回到同盟教场，中途找机会杀死凌云。但是司徒峻寸步不离凌云，你根本无从下手，只好继续等待时机。」

  「我没有……」唐小飞想要辩驳，但狄爱的每一句话都说出中事实，让他无法回答。

  「你用假手欺骗同盟众人围攻绍衡，但绍衡又岂会被这些人打败。」狄爱环视周围，同盟众人不由得低下头来，「最后还是被你找到机会杀凌云，哪知道这一刀又被绍衡挡住，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绍衡也因此受伤。」

  「我并不是有意要刺伤他。」

  「我知道。」狄爱扬起唇角，「我们狄家人有仇必报，这点你也知道吧？」

  「我……」

  「等他伤好了，也许会找你谈一谈这笔帐。」狄爱微微地笑了，「当然，我见到唐门门主的时候，也会问一问他这件事。」

  唐小飞却全身发抖，狄爱却只是看着他可怜的模样，转头看着慕容明。

  「剩下的事，就交给同盟调查清楚，可以吧？」

  「是、是。」不知为什幺，虽然狄爱比慕容明还要矮一个头，但她发出来的气势却要比韩绍衡持剑时更加强烈，慕容明在她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凌云我就带走了。」狄爱说完，就教场出入口的方向走去，有几名大汉恭敬的跟在她身后，凌云连忙追了上去。

  「绍衡他的伤治得好吗？」

  狄爱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柔声的安慰。

  「这一点小伤死不了。」

  「可是，血流得不少……」

  「别担心，绍衡不会离开我们。」狄爱笑了笑，宠溺似地拍拍他的头，然后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我们。」

  **

  摇晃。

  凌云眨了眨眼，发觉自己在摇晃。蒙眬之间，韩绍衡似乎不在床上……

  不在床上？他立刻睁开了眼，床上一片凌乱，韩绍衡已经消失无踪。凌云心中紧张，他的伤还没好，究竟会跑到哪里去了？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出去找韩绍衡，才转过头就看见绍衡站在外头，正在和狄爱说话。

  「绍衡！」

  「你醒了。」韩绍衡回过头，对他微笑。

  「伤不要紧吗？」凌云十分紧张，他连回想那天发生的事都不愿意，他亲眼的目睹韩绍衡放下下剑，然后唐小飞的剑刺穿他的身体。

  「没有问题，如果不快一点好起来，怎幺对得起小姑姑的妙手。」韩绍衡一面回答凌云，一面把眼神飘向身旁的狄爱，满是轻佻。

  狄爱微微地扬起唇角，手往韩绍衡的腰间按了下去。韩绍衡立刻变了脸色，额头上汗雨如下，似乎是很痛的样子。

  「逞强也要有个限度。」

  「是，小姑姑。」韩绍衡的手捂着腰间的伤口，惶恐的点了点头。

  「不提这个傻瓜的事，那种小伤放着也会好。」狄爱转头看向凌云，「倒是凌少侠伤得不轻，应该要好好休息。」

  「感谢狄当家关心。」凌云紧张地低下了头。

  那天太过心急没有注意，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狄爱真的相当娇小，身高比莫非略高一点点，只及韩绍衡的胸口。

  虽然狄爱个子娇小，却给人一种灵秀的感觉。不同于莫非那种古灵精怪，狄爱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充满了成熟女子的韵味，但灵活的眉眼动作又像是妙龄少女。别看她的外表柔美，言语之中却充满了魄力，连行事作风一向乖张的韩绍衡到他面前也乖得像小猫一样。

  「别这幺见外，你也叫我小姑姑就好了。」狄爱笑道。

  「是的，当……小姑姑。」凌云觉得有点别扭，但又不好违逆狄爱的话。

  「小姑姑，凌云和你非亲非故，要他叫你姑姑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韩绍衡忍不住笑了出来，「很抱歉，我这个小姑姑老是半路乱认亲戚。」

  结果是换来狄爱用力的一按他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绍衡，言多必失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

  「没听过。」韩绍衡一脸痞笑。

  「就是在说你。」狄爱瞪了他一眼，转向凌云，「你在他床边守了这幺久，我想你们两个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不会的。」听到狄爱这幺说「还要感谢当家妙手回春……」

  「谢什幺，这小子再怎幺顽皮，再怎幺会惹麻烦，终究也是我们狄家的人，我怎幺可能放着他不管。」狄爱笑着说，「还有，叫我小姑姑就可以了，我想就快不是非亲非故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

  凌云一头雾水，听不懂他话中的涵意，反倒是韩绍衡觉得不好意思，故意装做伤口痛低下头去。

  「伤口又裂开了吗？」凌云看他捂着伤口，紧张地问道。同时伸出手，向韩绍衡的腰间摸去。

  「没事。」韩绍衡抓住他的手，看着他。

  「怎幺了？」凌云看着他，一脸不解。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韩绍衡虽然笑着，但笑得有点不自然。说完，他放开了手。

  谁在这个时候都会有点不自然，他并没有忘记说出他对狄愁感情时凌云的表情。他也是人，再怎幺装作不在意也会感到受伤，更何况是喜欢的人。

  当他被唐小飞的剑刺中时，一瞬之间有很多影像飞过他的眼前，狄愁在飞瀑边站立，他刺杀狄仇时，剑穿过狄仇胸口的那一瞬之间……过去的一些片段快速掠过眼前，然后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下凌云的脸依然清晰。

  就算能逃避一千次、一万次，最后还是要面对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躲藏。

  该遇上的就一定会遇上，躲不掉的就是躲不掉。

  他原本就不是喜欢逃避的人，而现在他已经完全看清。

  「我想回答你那一天的问题。」凌云抓住韩绍衡的手腕，深怕他又逃走。

  「嗯？」韩绍衡吓了一跳。

  「你那一天问我，我会觉得得恶心吗？」凌云看着他，声音中充满感情，「那一天之后，我想了很多，现在，我觉得我可以回答你。」

  韩绍衡不发一语，只是看着凌云的眼，而后者也毫不畏惧的看着他。韩绍衡微微地退后了一步，在那一瞬之间，他反而有点害怕。

  害怕会受伤。

  「我并不觉得恶心。」凌云对他说。

  一点也不害怕。

  「但是……」

  「我也不太明白是什幺原因，别的人对我这幺说的话，我一定会觉得他不正常，但我并不觉得这样子的你很奇怪。」凌云的表情十分认真，「仔细想想，我心里其实是嫉妒。」

  「嫉妒？」韩绍衡看着他，脸上掩不住讶异。

  「我想，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凌云毫不掩饰。他想了很多，在被司徒峻抓住的时候，在救莫非时对决司徒峻时他也在想。对他而言，韩绍衡算是什幺人？

  只是萍水相逢？

  他知道他就是那个无名剑客时有点意外，但没有自己想象的讶异。也许隐隐约约之中他早就知道韩绍衡会是那个人。

  那一天，他的愤怒并不是因为韩绍衡明明就知道天城在哪里却故意不告诉他，而是因为他听到韩绍衡说，狄愁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思念。

  他没有爱过谁，所以他不了解那时候他已经喜欢和韩绍衡。直到韩绍衡在同盟教场上放下剑那一瞬间，他才明白。

  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个希望强烈的让他明白，他喜欢韩绍衡，即使为道德礼教所不容。

  「我也喜欢你。」韩绍衡微微地垂下头，他的表情生涩的就像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已经过了什幺都不知道的年纪，但感情这种事，对他来说依然很陌生。他抬起头，看着凌云。

  他没有办法再说出其它的话。

  因为这样已经足够了，包含了向过去的道别，现在的心情，还有很多很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

  凌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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