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赞同地点头:“也对。”
华苍瞟他一眼,暗忖这小子是不是缺根筋,被他挟持利用了还不自知。
“哎?这、这是哪儿?”
说话间没留神,等少年意识到的时候,发现他们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四周都没有窗户,大门关上之后,整个屋子都昏暗下来。
华苍道:“戒律堂,犯了戒的和尚受罚的地方。”
少年紧紧跟在华苍身边,手里揪着他的衣袖。华苍想甩开他,奈何他捏得太紧,扯了几次衣袖都扯不开。
“那个……犯了戒的和尚,他们在这里怎么受罚?”
“诵经思过,柱子上不是都刻着经文么。”
“柱子?哎哟!”正说着少年就撞上了柱子。
“你瞎吗!”华苍骂道,这里暗是暗了点,还不至于一点光亮都没有,至少他还是能看到近处东西的轮廓的,这人居然直直撞上了柱子。
少年蹲下来捂着额头呼痛,手里还是紧紧攥着华苍的衣袖。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柱子,上面果然刻满了经文,而且是绕着柱子刻的,自上而下,一圈又一圈。
华苍见少年迟迟不起,不耐道:“你怎么样了?”
“如果把曲线拉直……”少年兀自喃喃,突然兴奋道,“我知道了!跟圆周没关系,是勾股弦!以七周乘围为股,木长为勾,为之求弦,弦长便是葛藤之长!”
华苍:“……”什么玩意儿?
少年从自己手腕上解下一块空白的题牌,笔墨早就在打斗中遗失了,他拿出匕首,摸索着在题牌上刻画。华苍看他刻得艰难,这才发现少年的眼睛是没有焦点的,他空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好像从进了这间屋子开始,他就不能正常视物了。
华苍蹲下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果然毫无反应。
刚才在外面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看不见了?华苍心中纳闷,却没说破,只想着难怪这人进来后一直拉着他的袖子。
少年刻画好了,准备出去后挂那个出题人牌子的背面。此时他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拽着那人衣袖的手松了,这下他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喂,你、你在哪儿?”
华苍看到他惊惧的脸,觉得他怪可怜的,故意把袖子蹭到他手边,“你干嘛呢?”
少年明显松了口气,立刻牢牢抓住他的衣袖:“没事没事。”摸到布料上有潮湿的触感,少年想起这人受了伤,“我帮你包扎一下吧,你好像流了不少血。”
华苍心说你一个小瞎子就别乱折腾了,不过看他笨手笨脚地把自己衣角撕成布条,又不忍心拒绝。罢了,念在他一片好心,包就包吧,总比血流干了好。
少年摸到华苍后肩的伤,不甚熟练地替他缠了几圈。少年的手掌温热,指腹柔软,小心翼翼地探寻着华苍的伤处附近。
刚开始华苍后背的肌肉紧紧绷着,之后习惯了他的触碰,逐渐放松下来。
半晌少年收了手:“喂,你好点了吗?”
华苍吁了口气。
少年笑道:“我叫邵威,召耳邵,威风凛凛的威,你叫什么?”
华苍望着他呆愣愣的眼:“……华苍。”
天德寺这场风波终于平息,刺客或被杀或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少年和侍卫回了家,华苍离开戒律堂的时候,从外衫里掉出一块木牌。
应当是那小瞎子不小心弄丢的。
华苍捡起来看看,只见木牌上画了小图,又是圆圈又是线条,最后还写了个“二丈九尺”,于他而言就像鬼画符一般,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也罢,先替他留着吧。
***
第二幕羽林军
皇帝听闻华大将军家眷遭人刺杀,大为震惊,下令立即彻查此事,同时给了将军府不少赏赐,又着太医前去诊治伤者,以表抚恤。
数日后,大理寺卿将查办结果报与圣听:那日袭击大将军家眷的刺客共有十三人,从领头人身上搜出了匈奴军令,应是匈奴派来长丰的奸细。得知将军夫人要去天德寺祈福,这群刺客设下埋伏,意图劫持大将军的家眷以胁迫主帅,动摇军心。
奸细居然潜到了皇城脚下,此事关乎边关战局,皇帝颇为重视,派人清查全城,并命兵部重新调配城防,即刻对羽林军进行扩编。
连日忙碌,皇帝身体抱恙,早间头痛,便没去上早朝,只在永和殿召见了几名官员,后又让太子来协理政事。
太子一身绣金四爪蟒袍,那眉目俊朗、面如冠玉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天德寺自称“邵威”的锦衣少年。不过他的真名须冠以皇姓,姓李,名少微。
少微是嫡长子,小时候粉雕玉琢又爱笑闹,如今聪颖伶俐,学识广博,对事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见地,因而最是得皇帝喜欢。饶是皇帝此刻头痛欲裂,对着爱子讨好的笑脸,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私自出宫一事还未与你清算,你又要接管羽林军?”
少微瞅了瞅他父皇的脸色,走到他身后,将手指搓热了,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父皇,您该多多休息,这般操劳,儿臣也很是担心呢。”
“别来这一套,”皇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十分受用,“看来是真把你闷坏了,让你禁足,你就憋出来这么个鬼主意。管着羽林军就能自由出入皇城,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此事儿臣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父皇您下令即刻扩充羽林军,兵部定然会拿精锐来补,眼下边关正在打仗,兵部首先要做的是保证前线的兵力调度,如果将现有的精锐兵力拨给羽林军,实在不甚妥当。儿臣以为,羽林军的扩编完全可以从新兵练起,由儿臣来把关新兵选拔,那些不安分的士族宗亲就钻不了空子,兵部的压力也能减轻不少。”
皇帝沉吟不语。
“父皇,儿臣身为太子,也需要多多磨练。纸上谈兵终究是不行的,太祖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父皇您也是用兵如神,儿臣虽不及太祖和您的万一,但也想为您分忧解难,至少训练出一支忠勇无畏的皇城卫队。”
“油嘴滑舌。”皇帝轻笑,“罢了,算你有心。既如此,羽林军扩编的事就交给你了。”未等少微谢恩,皇帝又补充道,“不过练兵时你不得离开军营半步,如有违背,就别怪朕收回成命了。有整个羽林军盯着你,料想你也跑不出去。”
少微怔了好一会儿,蓦然发现,他好像……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羽林军征召新兵,世家子弟与平民百姓一视同仁,都要通过报名登记和层层筛选。
近日各地的征兵处都陆续送来了通过初选的新兵,还有两天报名就要截止,这是微服巡视的少微第三次在征兵处看到华苍。
华苍第一次出现,只在报名的队伍外面看了两眼,然后在隔壁包子铺买了八个包子就走了;第二次出现,他人已经站到了队伍里,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快要排到他的时候,他又走了;这次他却是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地大步经过。
欲盖弥彰,明明就很想报名吧。
少微撇撇嘴,放下手中题册,朝他追过去。
华苍走得很快,少微追到街角才喊住了他:“华苍,你想参军吗?”
华苍转身,有些惊讶:“是你?”
“是我。”少微点头笑道,“来参军罢!你身手那么厉害,肯定能有大出息的!”
“……”
“羽林军呢,军饷多,军阶高,威风得很!”
“……”
“别在家里受那些人的气了,我看得出来,你是将才!”
“……”
“来参军罢!”
华苍被他烦得受不了,心想上回这人就有两个侍卫跟着,定是出身显赫、家人疼宠的世家公子,便拿话堵他:“说得轻巧,你去我就去。”
少微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他拉着华苍到征兵处排队,华苍几次想走,都被他死死拽着,排到他们,少微一手扣着他胳膊,一手在名册上登记了“邵威”,接着把笔往他跟前一递:“来参军罢!”
华苍看他这样草率,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拿起了笔。
看到华苍在报名册上留下苍劲有力的字迹,少微满意了:“你一定能通过筛选。”
华苍道:“但是你未必。”
少微笑着冲他施了一个武士的抱拳礼:“咱们校场见!”
华苍走过这条街,才惶惶然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报名参军了。
虽然像是莫名其妙被逼的,可是……他握了握拳,心中的紧张与畅快难以言说。他要离开那个将军府了,再没有什么能给他提供庇护,也没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步。
不过那个小瞎子……
华苍突然想起一件事,拿起腰间挂着的木牌看了看。忘了把这鬼画符还给那人了,他去天德寺找了几次都没碰见他,看来只能下次再还了。
如果真的能在校场见到他的话。
再见时,华苍多少有些意外。
他仰头看着点将台上身着银甲战袍的太子殿下,心里想着,难怪那人那么自信地约他在校场见面,原来他是将,他是兵,他是君,他是臣。
太子接管羽林军,说要整肃全军,还会亲自监督新兵训练,给了这些新兵们极大的震慑和激励,骄阳之下,年轻的儿郎们都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眼睛都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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