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曾经有一个辉煌而盛大的社交基础，那之后的几年内她都是炙手可热的新星。那大概是玛丽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当然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爱人太含蓄，不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好的开头能为未来带来多少利益。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庞大的金钱做支撑。贵族的古老风尚早已凋落，人们看待一个未嫁的贵族女孩，更注重她的嫁妆。

  玛丽的父亲曾对他唯一的儿子充满失望，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的女儿推向社交舞台。当年她的嫁妆是一笔天文数字，完全媲美一位王国公主。事实上可能更多，近年来王国都在走下坡路了，法国革命后，王室的命运也是一个未知数。

  玛丽一直对伊莎贝拉寄予厚望，她已经是一个大女孩，亭亭玉立，纯洁的像落在教堂塔顶的雪。但是在嫁妆问题上，玛丽和林顿先生产生了长期的争执。

  就玛丽而言，她当然希望能重新点燃沉寂已久的伦敦，让自己的女儿获得和自己一样的无上荣耀。但是林顿先生更为注重实际，而且作为画眉的主人，他是在接受不了一个女儿掏空整个画眉山庄的举动。

  “天！她是你的女儿。”玛丽难以置信，林顿一直都恪守着绅士条款，节制着自己的脾气，现在却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妻子发生矛盾。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我发誓爱伊莎贝拉，你们是我人生的最后希望。我甚至可以为她去决斗，如果需要的话，甚至带上埃德加。”林顿先生竭力的试图证明自己的心迹，但依旧不肯做出太大的让步。

  “伊莎贝拉是很乖的孩子，完全不需要你的鲜血。”玛丽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要绕开话题，你愿意为自己的女儿拿出多少金子才是重点。”

  “我认为自己拿出的够多，这已经超出了高等贵族的平均水平。”林顿看着账本上的数字，义正言辞的说，“不要太无理取闹，玛丽。你知道就金钱方面来看我并没有太吝啬，但不是所有的父亲都负担的起这么昂贵的代价。”

  “我的父亲就是这么做的，而且你接受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内疚。”玛丽冷笑。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至今记忆犹新。但是玛丽，你不觉得我们的女儿应该找一个爱她的人，而不是仅仅爱钱的人吗？”林顿无奈的叹口气。

  “如果我能用金钱买来最好的丈夫和完美的家庭，我想我的女儿同样可以。”玛丽说，“我不是异想天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顿没有回声，玛丽也停了下来，喝了一口咖啡。

  “林顿，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永远处于弱势。只有金钱能够给予她们足够的保障，尤其是我们的伊莎贝拉，那个小天使。”

  “可是我们不只有一个女儿，玛丽。我的情况和岳父不同，埃德加同样是很好的孩子，我们这么做不公平。”林顿先生很烦躁，他手上灵活的转动着自己钢笔。“如果按照你的预想，我在这上面签了字。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第102章空壳

  “什么？”

  “伊莎贝拉会掏空整个庄园。”林顿放下钢笔，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在小题大做，拜托，埃德加继承的是身份地位和土地。伊莎贝拉顶多就是拿走了一些首饰和现金。”玛丽不满的说。

  “现在来看是这样，可是等我们死了呢，埃德加用什么来继承庄园，他连税费都交不清。”林顿先生拿着笔帽敲了敲桌子，“现在商业发达，黄金是最好的支付品。土地反而问题不断，如果不是为了荣誉，我恨不得把土地都卖掉换成黄金。”

  “所以，你要放弃自己女儿的权益？”

  “不，我只是在保护庄园的未来。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林顿说，“将一个已经成为空壳的庄园抛给埃德加很不人道，这样的东西我们还不如不给，好歹他还拥有自由。”

  “埃德加是男孩子，一个不太蠢的男孩总要学会自己保住自己的财产。而我的嫁妆只想交给我的女儿，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玛丽继续谈判。

  “玛丽，这没有意义。如果你这么做了，埃德加将会置于和我一样的地步。”林顿摇头说。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不满于这种生活吗？”玛丽敏锐地捉住了话中的漏洞，“你对我有多少意见？还是对孩子们有多少意见？”

  “你知道自己在诡辩，玛丽。”林顿说，“我现在还记得岳父把□□顶在我头上的冰冷，虽然我知道他只是太爱自己的女儿，想要保护你。但是他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我头上，这么多年了，玛丽，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受这样的屈辱。”

  “拜托，你知道他天性如此。”玛丽为自己父亲辩护。

  “我不是责怪他，只是论述事实。玛丽，你希望我们的儿子也受到这种威胁，还是寄希望于我们的女儿找到一个和我一样的男人。”

  “我只是想给她一场完美的记忆。”

  “当然，从小到大，我们都是这么做的。但是为一场回忆放弃现实甚至未来，这并不明智，也不合理。如果真的爱她的人，何必会太在乎她的金钱。”林顿说服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埃德加在极小的时候就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他后继无人，是不是有可能一切财产都是伊莎贝拉丈夫的。”

  “怎么可能？”玛丽怀疑地看着林顿。

  “难以置信对不对，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林顿站起来，走到玛丽身边，“我们的儿子很聪明，而且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伊莎贝拉太单纯，她和你不一样，如果掌握了太多的财富，对她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

  “你该相信自己的儿子的，亲爱的玛丽。如果伊莎贝拉将来出现了问题，只要画眉还在，她随时可以回来。至少埃德加是她最后的堡垒。哪怕真的埃德加出现问题，至少她有我们的继承权。这么看来，埃德加反而更需要保护。”

  林顿坐在沙发上，半搂着自己的妻子，认真的说，“埃德加在贵族里算的上生活简朴，他并不在乎财富，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剥夺他的权力。”

  “等等，我知道你是治安官，有着卓越的口才。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整理一下，如果伊莎贝拉因此错过了什么，我想自己一定会抱憾终生。”玛丽推开林顿先生，独自一人站起身。她相当固执，做出的决定很难轻易改变。

  “我很期待你的判断，玛丽，我一直相信你在很多方面远超于我，希望这次同样如此。”林顿没有阻止，他了解妻子。

  第103章磨灭

  “还在吵？”埃德加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么大的别墅，这么多的仆人，安静的太过分。

  伊莎贝拉轻轻点点头，小巧的脸上挂满了忧虑。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值得你为此伤心，我亲爱的小公主。”埃德加笑着抱抱自己的小妹妹，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都是因为我吗？已经很多天了。”伊莎贝拉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问。

  “当然不，也因为我。”埃德加毫不迟疑的回答。

  “哥哥，我并不想和你产生矛盾，但是我无法阻止妈妈。”伊莎贝拉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们了。”

  “当然，亲爱的，所以不用你去担心这些事情，他们迟早会协商好的。”埃德加笑着摸摸头，“社交季快到了，在此之前一定会做出决定。”

  “如果妈妈坚持，哥哥你会不会生气？”伊莎贝拉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当然不，就算把整个庄园都分给你我也不会的。”反正最后都会是你的，埃德加想。而且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反而会更轻松。

  “可是我不想，真的不。天，我的上帝，我告诉妈妈很多次了，她还是不相信。”伊莎贝拉捂着脸，很委屈的坐在沙发上。凡尼乖巧地跑到自己女主人身边，舔舔她的手。

  “你还太小了，伊莎。”埃德加半跪于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在男性的世界中，金钱是最重要的基石。”

  “对你来说也是吗？”伊莎看着自己的哥哥问。

  “我不知道，也许。这无关人品，那只是选择，面对现实的时候所必须做的选择。”埃德加说，“爸爸当年也为了家族屈服，当然他运气很好。但是如果需要，我想自己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举动。”

  “哦！”伊莎贝拉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的眼睛里闪动着青春少女常有的那种光芒，一种很危险的信号。

  “我还是不认为真的需要大量的金钱才能撑得起一场婚姻，我的女仆黛西现在也一样很幸福。”伊莎贝拉想了想后，似乎很认真的总结，“我可以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男孩，只要他忠诚于我，我就可以抛弃一切。”

  黛西是伊莎贝拉的女仆，她在前不久刚刚嫁给了一个牛奶工。很英俊的小伙，也很随和，具有天生的绅士风度。埃德加在回家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当时没有多少人看好，因为那个男孩没有多少金钱。

  埃德加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她看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小说。意识到伊莎贝拉危险的想法，埃德加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她重新考虑。对于希刺克里夫的做法他还历历在目，那时他太稚嫩，阻止不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父母都还活着，一切看上去都生机勃勃。

  “你和她不一样的宝贝，人人生而不同。”埃德加说的有点严肃。

  “哥哥！你以前可是想要成为一位牧师的人，你知不知道圣经的核心就是平等。”伊莎贝拉惊讶的喊道，甚至夹着了几分愤怒，“我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为了金钱娶我，那他随时也可以抛弃我。”

  伊莎贝拉受到了最好的教育，有着这个时代最前卫的思想。毫无疑问她是个好孩子，但是不切实际。就现在看来，她的做法几乎不可理喻。埃德加知道这么放纵下去后果可能什么，她会毁掉自己，也会毁掉家族。

  “亲爱的，那只是一种说法，很美好，但是不实际。”埃德加想要说的委婉一点，自己的妹妹太过理想化了。“你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贫困，也没有勇气和能力去接受。你是贵族，印入骨髓的高傲不会轻易磨灭。”

  第104章能力

  伊莎贝拉一直崇拜着自己的哥哥，也因此，更加接受不了埃德加的话。她现在处于一个奇妙的时期，一切都莫名其妙，她自己都不懂为什么这么别扭。

  林顿和玛丽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认为这是正常的。只有埃德加一个人在极力阻止这种趋势蔓延，他不想再度经历一次来自妹妹的背叛。

  “妈妈，明天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来不及吃晚饭了。”伊莎贝拉说。

  “远门，你要去哪？”玛丽和林顿尚且没有开口，埃德加首先怀疑的问。

  “埃德加。”林顿先生提醒自己的儿子，对着他微微摇头。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妹妹的行踪，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祖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甚至都不能独自去花园。”埃德加擦了擦嘴，“家庭教师应该陪着你，如果真的太远至少让我和你一起去，总之你不能和司机一同去。”

  “天呐，哥哥！现在是十八世纪。”伊莎贝拉将勺子重重放在盘子里。她现在对埃德加愈加不满，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哥哥会是一个保守派。

  “好了，伊莎长大了，当然有权利决定自己去哪。当然娜拉小姐一定会陪你去，就这么定了，毕竟她的工资那么高。”和往常一样，玛丽是最后决定的人。

  埃德加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他低下头，继续喝掉自己的那份苏格兰浓汤。

  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事实上绝对是不欢而散的结局。伊莎贝拉早早上了楼，埃德加也么有说多少话。

  “我当年应该多生几个孩子的，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大家庭。”玛丽感慨的说，语气里有点抱怨的意思。

  林顿半抱着她，微笑着。

  年轻的时候，林顿也有着相同的想法。他们的家族为了保持家族内部血统的纯粹性，多年来一直在表亲里寻找联姻对象。当年这也是流行风尚，女王很支持保证贵族血统的举措。但大概是由于这个原因，林顿家族的人都很脆弱，人数也一代不如一代。他们脸色越来越苍白，金色的头发颜色越来越淡，蓝血贵族的说法逐渐流传。

  但这不正常，林顿一度想要借助玛丽来改造自己家的血统。当年来看，玛丽也绝对做得到。在一众淑女面前她显得格外健康，面色红润的几乎都不用化妆品。虽然和当时的主流审美不服，林顿却坚定的希望自己未来的孩子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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