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带着点无法言说的期待去了医院。

  第37章轻轻

  周日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椅子上坐着，他醒悟了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放肆的踩到了人伦之上，他的惩罚一个接着一个来了。

  “综合各项检查结果，还有你之前的检查报告，我建议你趁早做好决定把这个孩子流掉，你的身体状况对于孕育这件事来说，本身条件就不是最佳的，而你自从上次的检查之后，不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素质都变的太差了，根据你自己所说的饮食情况，你现在这种严重贫血的问题是一定会出现的，你如果坚持下去，后果我们都是无法承担的。”

  “不能......留下来吗？”“留下来毫无意义，如果你就想留下来的话，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一定要住院进行输血，不然你不论要不要这个孩子都会拖垮你的身体。

  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我既然是你的医生，那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肚子里的胎儿和正常的胎儿相比，发育的已经过于迟缓了，你可以把他留在肚子里等，但是根据我的经验来看，我想告诉你的是，他很快就会彻底停止生长了，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周日在椅子上从早上一直坐到了下午，周围原本嘈杂的人声也变得冷清。

  他积累了足够多的失望，可现实依旧不肯放过他。

  攥在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周日呆愣的接了电话。

  “周粲然跑了，他一定是去找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周妈妈气急的说。

  “妈妈......”“你知道错了就让周粲然正常一点，他一直在发疯，从小到大他都愿意听你的，你让他变回来好不好？我不能同时失去两个孩子啊！你要妈妈死在你面前吗？啊？！”“......好，我答应您的要求了，我走。”

  周日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已经被无情的驱逐了，之前的十几年的亲人或许是真的，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之前还能骗自己，只要按照周妈妈的要求做，他们就还是一家人，可是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是个孤儿，他在出生的时候被丢弃，在成年再一次的被驱逐，他流了很多眼泪，却仍旧无依无靠只独自一人。

  “好，你想通了就好，那你......”周妈妈明显高兴坏了，声音里都带着没法控制住的颤音。

  周日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听到了自己冷漠的声音，“我可以走，今天和小......周粲然说明白，我明天就会离开，请您及时过来，还有别忘了之前许诺我的东西。”

  “你确定一定会让周粲然死心？”周妈妈狐疑的问。

  “对，我确定，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出现在周粲然身边，也会让他直接死心，但是您要保证不再来找我，我不需要您给我定好航班，我会自己离开的。”

  “......好，之前给你准备的手术钱，还有给你们准备好的大学费用，我都会打到你的卡里，其他的......我暂时相信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我们也算是尽到自己的义务了。”

  “好。”

  周日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不知道他现在应该用什么表情合适，他上午还在担心的那一笔高额的输血费现在有了，可是他明白的知道这个宝宝留不下，即使钱都花掉，他也什么都留不住。

  --------周粲然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眼神慌乱精神也不能稳定下来，他急切的逃离了父母的管制，手机因为被父母抢走了，整个寒假谁都联系不上，他不知道这么长时间周日是怎么过的，他现在回来了，可是连去哪里找人都不知道。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门声，他开心的几乎快要跳起来，几步走到了门口。

  周粲然眼下有浓重的青黑，脸上有多处擦伤，脸颊颧骨附近带着红肿。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周日，然后把周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不经意间看到了周日手里的袋子，那是医院的口袋，当即明白周日是去医院了。

  “哥，我很想你，你、你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更瘦了。”

  “嗯，先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周日别开目光平静的说。

  “我也有话说，你先进来。”

  周粲然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拉着人就进了卧室，他把周日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语气中带着兴奋，仅仅是他暴露在外面的伤就让周日心里一阵阵酸疼。

  周日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强装镇定问，“你要说什么？”周粲然没有看到他神色不对劲，满心欢喜的说：“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哥，我们走吧，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需要谁来接受，我可以挣钱养你，好不好？”周日在他灼热的眼神里慢慢的点了头，那是出自他真心的回答，也是他对周粲然真心的欺骗，“你不上学了吗？”周粲然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早晚都是要进社会的，只不过少了那张证而已，没了这个文凭，我有手有脚照样可以挣到钱的。

  哥，你去医院检查的怎么样？”周日把检查单拿了过来递给他，周粲然小心而认真的看着，在下一刻喜不自胜，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不敢拥抱也不敢抚摸他的肚子，“怀、怀孕？哥，你怀孕了？哥，我们现在就逃跑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你，我可以养活你和孩子的，我…”周日点点头，然后平静的安抚他，“小粲，你冷静点听我说，我......要打掉他。”

  “为什么？！哥，你难道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吗？你就那么不能接受我吗？”周粲然震惊又愤怒的质问。

  “医生说，我的身体不行，需要大量输血，即使这样还是没有用，他在我肚子里已经不会再长大了，他会变成死胎。”

  “不是哥不想要，也不是哥讨厌我，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周粲然小心的问。

  周日点了点头，让他安心，他惋惜的抱住了周日，小声说：“哥，别难过，我......对不起你，一直都是我在逼你来爱我，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得了你，我们明天就离开，我手里还有一些钱，我们先换个地方，到那边我们先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然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把这段时间经历的加倍的对你好，我......以后会小心的。”

  “好。”

  周日回抱住他，深深的呼吸着，感受着周粲然身上熟悉的味道，慢慢的放松下来。

  周粲然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是他喜欢的菜，他们一起吃饭、洗澡，他被周粲然搂在怀里，哼着歌哄他睡觉，他们接了一个温存的吻，没有情欲只是互相疗伤。

  周粲然因为很久都没有放松过神经，他很快就睡着了，甚至因为太过疲惫打起了小呼。

  夜晚恢复了寂静，周围灯光暗了下来，开着的窗户送进来一阵阵清爽的凉风，带着窗边的绿植的影子跟着晃动，月光再一次铺满在这一室寂静里。

  他在黯淡的月光里肆无忌惮的描摹着那俊朗的轮廓，虽然狼狈憔悴，却依然会让他一看见就心动，月光顺着窗户照了过来，头发跟着染了白，他在深沉的月色里纵容着自己的爱意，好像他们真的可以到白头。

  天快要亮的时候，周日轻手轻脚的起身，他放轻了动作，将一张纸放到了床头柜上，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耳机，那个耳机他一直没有拆开，他带着他的礼物离开了这个他放肆爱过的人。

  他要先放手，因为一切都无法改变，他希望周粲然以后能过的好，但却贪心的想要弟弟只爱他。

  第38章经年

  夏日渐短，湿热的空气躁动喧嚣，夕阳还剩了点尾巴，街上逐渐亮起了灯，路旁小吃和烧烤热闹的支起了摊子，服务员热情的拉客，收拾着摊位上的食物。

  在这种炎热的空气里，即使汗湿透了衣服，人们也有挥霍不完的精力晃荡在街上。

  路过小吃街，被路边的烧烤的烟结实的熏过之后，走在路上都带着音乐的烤肉味，汗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在滑进领口，无法避开到黏腻的人心烦。

  周日踏进更衣室的时候就是带着烧烤味的，他快步走到空调边吹了两分钟，接着麻利的换好了工装，在镜子前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出门。

  现在的这份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是在一家酒吧里当服务员，店的名字叫棱，店老板是个和周日差不多大，东北来的女孩子，家里很有背景，开店也是为了有点事做，为人爽快仗义，给出的工资也非常可观。

  据老板亲口所说，她本来是想百度一个店名的，但是百度上面起的那些名太艳俗了，就差在门牌上告诉人家快来嫖我吧，让人十分生理性不适，她想了好几天自己想了一个，没有什么深奥的含义，就是觉得人该保有自己的棱角，别光买醉纵欲来了。

  有的酒吧到午夜之后会有一些成人类表演，这位老板就好像对挣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一样，只请一些驻场歌手和不出名的小乐队过来表演，不允许店里的服务员和顾客有某些不正当交易，他们只靠顾客点的酒算提成，却不强制他们去推销或出卖色相，老板的原话是：虽然我这不是那么大方得体的地方，但是我希望你们都是本本分分，挣的是干干净净的钱。

  因为赶上了周末，店里的人在晚上还不到十点的时候就多了起来，周日忙着送酒水，还要在心里大概的算一下自己的提成。

  一直到凌晨一点多，他终于能歇一会儿喘口气了，他刚出了洗手间，被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肩膀，他想要避让开，却被满身酒气的人挡住了路。

  “周日？是周日吧？你怎么在这？你这是......在这工作？”“嗯......是啊，好久不见，简易。”

  周日惊楞在原地，含糊的回答他。

  撞到他的人正是大学的同学简易，以前虽然不熟，但也是说的上话的，时隔这么多年没见，大家都已经变了很多，周日没想到在对方微醺的状态下还能认出自己，他有些惊讶，原本平静麻木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紧张。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不过你后来不是去国外上学了吗？什么时候回国的？没告诉粲哥吗？”“......还没，我最近回来的，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还没告诉他们，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哦哦，我懂我懂，要不我给你问问我们公司招不招人吧，先从基层干，过两年就好了，等我问问昂，哎，你手机号多少？”“呃，我在这还不错，老板人挺好的，就不麻烦你了吧。”

  “没事没事，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哎，对，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我要结婚啦，赏个脸来捧捧场吧。”

  “我......”“你们兄弟俩总得来一个吧，我这辈子就打算办这一次，来吧来吧，粲哥忙着和贺趋之弄公司的事，你代表他来吧。”

  说完就掏出手机把微信二维码递到了周日面前。

  “好吧。”

  周日拿出手机扫了码，两个人添加了好友，还交换了手机号，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简易的手机响了，他才摆着手走了。

  周日松了一口气，忽然见到以前的人，让他有点儿猝不及防，原先的淡定和从容，似乎只要觑到一点儿过去，就会揭开他伪装的表面。

  --------------周日在日夜交际的边回到了家，他拿出手机算了下整晚下来的提成，然后放下手机去洗了个舒服的澡，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然后把手机打成了静音。

  在混沌的清晨，他朦胧的回忆起过去的这些年。

  他以为那些记忆会随着过去的时间渐渐的消失，可是十年转眼已经过去了，他已经快要30岁了，当再次听到那个人的一点点消息，他还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随着时间越久，反而那些记忆更能够撕扯的他整个人崩溃。

  他想起刚离开的时候，起初没有走太远，身体上吃不消，他也没有按照周妈妈的安排出国，他那时候想的没有太多，只是不想要离开自己的国家。

  他把一切的联系方式都换掉了，因为除了周粲然没有人会再去找他，他不希望被周粲然找到了，他在那座城市停留了三年，因为遇到了回国的沈继瑜，他困扰了一阵悄悄的走了。

  那次搬家他有了一点儿行李，那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到了市安家，他找了一个相对来说稳定的工作，是在一个小公司里，做一些办公室里的杂活，老板没有要求他的学历，简单的问了问就让他入了职。

  他租的房子带了一个院子，市还是像他和周粲然来的那次一样，冬暖夏凉。

  他在休息的时间把院子归整起来，在院子里种上了月季，摆了一套桌椅。

  春天的时候花苞大朵大朵的鼓了出来，他兴奋的每天下班都要去看一看，后来他实在没有人说话，他买了一只小猫回家，是一只长毛的小布偶，他用了一部分积蓄给自己找到了朋友。

  小猫最开始到家的时候很乖，他按照猫舍教的去喂养，在细细的咕噜声中感到了一丝慰藉。

  很快的，夏天就来了，他的小毛球最近总是很烦躁，还会在他的毯子上尿尿，半夜也总是乱叫，他问过猫舍之后知道小毛球已经长成了大毛球，他在猫舍的各种建议下决定在休息的时候带小毛球去解决掉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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