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能在给人一番赞赏之后,立刻就给他一顿教训,但是雁十三显然没有这个想法,他本人是很喜欢先给人称赞再给人批判的,尤其是在他人得意洋洋时会心一击,看他们脸上的傲气逐渐崩塌的样子感觉不要太爽!
这也是雁十三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之一。
“吟哥儿,你觉得你能在十九岁时参加会试吗?”雁十三笑眯眯的看着薛沉吟,问道:“你觉得你能在十五岁时参加乡试并取得解元吗?你觉得你比源鸪愆还厉害吗?”(雁林,十五岁参加乡试取得解元头筹。)
源鸪愆是澶国的著名的少年丞相,当年不过十二岁稚龄,便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见其才华能力非是常人所及。如今已二十有一,在澶国乃至天下都享有盛誉,风光两无。
薛沉吟面上的傲意再一次因雁十三一针见血的话而破裂,他苦着一张脸,道:“雁哥儿你欺负人!你竟拿我与雁林叔、源鸪愆比,我怎么可能及得上他俩!”
“那我呢?”雁十三笑得愈发祥和,“我与吟哥儿准确来说只差一岁半,与吟哥儿是同龄人。吟哥儿能在十四岁参加乡试吗?”
薛沉吟闭嘴,他自认为优秀,却也只是与寻常人相比,一旦与那些真正优秀的人相比,他顶了天也只能算得上还行。
无论是澶国的少年丞相源鸪愆、芫国的两位不过双十之年便是正三品大官的鱼家双生子鱼白昼、鱼怀山,还是澶国因被人算计而死未来得及扬名立万的雁林与其子雁十三,都是薛沉吟难以超越的存在。
少年的这么一颗玻璃心就这么让雁十三给击碎了,从此以后,未来的符国符吟帝有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心,任那些大臣如何瞪眼踢腿斥责都不为所动,一副“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嵬然不动”的模样。
就在薛沉吟捂着胸口默默伤感时,雁十三还煞风景的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吟哥儿你要准备好随时被人甩在身后的可能。从前是源鸪愆,现在是我,未来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薛沉吟:“……”他感觉他的心,他傲了十来年的心,“啪”地一声碎成了渣渣,连带着他的自尊一起甩在了地上。而他面前这个笑得这么漂亮的人,还残忍的在他的心和自尊上碾了两脚,还问他踩的碎不碎。
“雁哥儿你变了!”薛沉吟幽幽的看着雁十三,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以前怎样的?”雁十三好心情的翻过一页书,果然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损了薛沉吟一顿他真觉得神清气爽啊!“不说话,只知道读书?吟哥儿,我不是你,我没有一个不抛弃孩子的阿娘。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放下书本上山去砍柴,更不想背着几十斤的柴火走几十里的路去镇上,费了一天的时间就只赚二十来个铜板。吟哥儿,没有谁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总是要长大,自己咬牙承担起一切的。”
薛沉吟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本以为雁十三会生气并将他驱赶出去,却没想到雁十三这么平静就接受了现实,还对他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在这一刻,薛沉吟彻底明白了自己与雁十三心态之间的差距。他深思一番,发觉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可能早就崩溃了,根本很难做到像雁十三一样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边赚钱一边考虑乡试的事。如果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这种事,他做不到像雁十三这样心平气和,不发疯将对方打死就是好的了。
雁十三同样很清楚这个道理,薛沉吟太重情,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身为君王,须仁慈,却也必须无情。重情好是好,但重过头就容易坏事。
“雁哥儿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薛沉吟摆弄着雁林留下的注释,眉眼间有着浓烈的哀伤,“但是我做不到。我也想像源鸪愆和雁哥儿一样,成为一个沉稳冷静的人,但心里静不下来,觉得你们所有人都比我优秀,比别的人强也没什么可得意的,我不想输,我不想比你们差。我想赢!我想超过你们!”
“你才十二岁,能管住自己已经很难得了。”雁十三没说假话,十二岁的男孩子哪个不是满天飞满地跑的主,薛沉吟从小生活在安逸平静的菩提村,与村里的皮猴子们一起长大,却还能耐得下心与他一连好几天待在屋子里读书练字,不去张望和拒绝别人的邀请。
尽管他的血里流淌着皇家的无情与野心,却也也因菩提村的宁静而深埋,他已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也只是他早熟懂得很多。
但在这个最闹腾的年纪,能压制住爱玩的心,专心一意的读书,可见其心性坚定。
不过薛沉吟练的最多的还是字,毕竟他那字……着实是惨不忍睹,狗爬字都比他那字好看一百倍!也不晓得他是跟谁学的那一手独异于人的狂草,从开头一个字连到一排最后一个字,写的龙飞凤舞乱七八糟,让人看了血都要吐出来,太他娘的费劲了!写的什么狗屁玩意!
为了不让他浪费笔墨纸,雁十三直接领着薛沉吟在沙地上练字,省钱还不浪费。在雁十三看来,那些纸他宁可拿去烧火也不会给薛沉吟写了糟蹋!
如果说薛沉吟是惨不忍睹的狗爬字。那原主的字就是行云流水般透着灵气的小楷,写的非常的漂亮。但这是原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练多年才有的成绩。
和后世一样,历朝历代阅卷都是有严格的时间规定的,要求在一定时间内将所有考生的考卷阅批完毕。
就以符国为例,阅卷规定是十天,这十天里还包括民弥封、誊录、对读的时间。期间的吃请又会用去不少时间,所以真正的阅卷时间相当紧张,不过三四天而已,因此符国的考官一般一天要阅卷二十多本试卷,多至三四十本。而普通阅卷人员要阅卷的卷子就更多了,所以大都是超负荷工作。
而古代并没有现代电脑来辅助阅卷,阅卷人员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仔细阅读每份试卷。
所以为了加快阅卷速度,按时完成朝廷规定的工作,阅卷人员也是想尽了办法,而其中最主要的一个手段就是看“第一印象”,也就是重点看考生的头场卷子,此即古人所谓的“止阅前场,又止阅书义”。
而第一印象大多以试卷页面的整洁以及考生的字迹是否雅观为前提。
一般情况下,如果考生的头场卷考得好,阅卷得了高评语,基本榜上便有戏了,可如果头场考砸了,即便是后两场发挥的再好也可能名落孙山,所以符国的考生都特别看重头场考场答题。
当雁十三看到薛沉吟那一□□爬字便如五雷轰顶一般,如果薛沉吟真的以这种字去答考卷,考官怕是看也不会认真看一眼,就是真的做的文章好又如何?薛沉吟这字根本拿不出手!一溜串下来能看懂就是奇迹了!
雁十三真心想不明白薛沉吟这字打哪儿学来的!
霖娘的字温婉秀气,是漂亮的一手簪花小楷。
雁林的字颜筋柳骨,犹如劲松般坚韧。
原主的字有几分其父的韧性,也带着原主的个人的较为规矩的风格。
而原主与薛沉吟皆在镇上同一个学院听学,两人的夫子恰巧也是同一人,可那位先生的字也是温润而泽,好看的紧。
怎么他们所有人的字都很正常,就薛沉吟的字“变了异”?
开场卷实在是太重要,雁十三十分不希望薛沉吟因为他那一手烂字而错失名额,更不希望再多花三年时间等薛沉吟来变强。所以,雁十三几乎是摁着薛沉吟好好练字!
练不好不许休息,敢反抗就是暴力制服,渐渐的薛沉吟也就习惯了雁十三明天教他练字的行为,而他那一□□爬字也看起来终于像个字了!
第91章第八十七章:微尘里,爱与憎(5)
转眼便到了六月中旬,距离乡试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古代的科考相当于现世的高考,如果现世的高考变态,那么古代的人科考简直连态都没有!
雁十三还是第一次参加科考,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无论如何雁十三都要拿下解元,为原主还愿。
乡试的前一个月时间内,薛沉吟很贴心的没有来打扰雁十三温习,而是独自回家按耐着性子准备今年的院试。
科考要背多少书,当雁十三翻出原主与其父藏于地窖的陈书后,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之前的身份都是些饱读诗书成名已久的才子,一翻他们的记忆所需的知识就会自动浮现,尽管原主的记忆也是这样,但记忆再强,也需要隔一段时间温习一道才是。
且原主之前摔过一次崖,雁十三翻其记忆时发现关于知识的那部分记忆已有些模糊不清,想着这半年里原主每天上山砍柴徒步前往镇子,想来也没什么时间好好读书,加之雁十三一来就是教育薛沉吟,这么久过去了,那些知识记不住倒也是正常。
雁十三知道科考要看要记要背的书多,但他没想到竟有那么多!一本本摞起来竟有六尺之高!
《论语》、《孟子》、《诗经》、《礼记》、《中庸》等书籍,大致共四十多万字,且全部都还要精读背熟。此外,古代的考生们还要看相当于原文几倍数量的注释,还有其他非读不可的经典史书,文学书籍等。
这个世界的文化传承倒与雁十三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差不了多少,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符国与现世古代的科考制度竟也差不了多少。
科考主要有书、诗、论、赋一共四科,即为八股文、试帖诗、经纶、律赋。
八股文的题目主要摘自“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试帖诗是诗体的一种,以某一诗和成语为题,并线定某一韵脚,以歌颂朝政正为内容,作出诗来。
也就是说,雁十三本人要在一个月的世界里背完这摞起来比他还高那么一点的书,还要背熟,并完美的说出其解意也就是白话翻译。
雁十三:“……”怎么办他有点想自杀?怪不得是级的世界,没几个人能过的了。
乡试通常在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
雁十三只能提早赶路前往邻县参加乡试,也就是说其实他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是没有的。更何况他参加完乡试第二年参加会试,而不是跟原主爹一样蛰伏三年再参加会试,结果却死在半路上了。
关于乡试与会试的考题,雁十三其实是没多大把握能押中的。科考的科目可能不会有太大变化,但奈何题量很大。根据所选科目的不同,要完成相应的试卷,才有可能考取功名。表面上看起来比现世的高考题卷要简单,没有阅读理解诗词背诵,看起来就只是写作文,,实则没那么简单,更复杂,皆是一考定终身。
因为考题量大,时间长,时常会发生“考死”考生的事件:有的学子无法忍受折磨,投水自尽、悬梁自尽。
而这种事到了现世也没有发生改变,反而愈演愈烈。
压力实在是太大,加之都是酷暑天,心焦火燎,承受力太差以死解脱也着实正常。
雁十三废寝忘食的翻阅背诵这些书籍注释,靠着原主超强的记忆力与从系统商城买来的“复制贴”将所有的内容记下以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到了七月份。
再过两天,便是七夕了。
雁十三打算犒劳一下自己,便领着薛沉吟随着村里的小年轻们齐齐去了镇子上逛灯会及去寺院祈福求姻缘。薛沉吟对这些还是很感兴趣的,便随着小伙伴们到处玩去了。
而雁十三则随着人流,推推搡搡间站到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
“小伙子要不要卖一个面具去跟喜爱的人告白啊?”摊主戴着一个样式奇怪的面具,眯着眼睛忽悠人。
雁十三摆着手拒绝道:“多谢店家好意,小生并无喜爱之人,怕是无福消受这面具了。”
摊主也不灰心,手一动扯住雁十三的衣摆,絮絮叨叨着:“没有喜爱之人也无事。买两个面具,一个戴着,一个拿着。今日可是七夕,说不定就在哪里遇到了命定人,把另一个面具给人戴上,随着人流走,若是能遇见,那便是天定的缘分了!买一个吧!指不定就遇到了!鄙人摊子小,但却真是灵验……”
摊子还在絮叨,雁十三却没心情听下去,随摊子怎么吹捧,一张面具一个节日也没多大可能会遇到自己的命定人。他见摊子一股子劲的推荐,还是掏钱买了两个。
还挺贵,两个一共三十文。
要知道在符国,三十文可以买两斤陈米,八两斤重的猪肉和半斤棉花的。
雁十三随手往脸上戴了一个白色的,另一个别在腰,继续人随着人流往前去。
他没什么好奇的,看与不看差别不大。其实这一次主要还是带薛沉吟来玩的,日后的君主,怕是再没什么机会能肆无忌惮的享受这些人间烟火了。
后面与前面都是万家灯火,喧闹人间,洋溢着红光与喜色,这是人间烟火,也是芸芸众生简单的欢喜。
“哎小伙子别急着走啊!要不要来猜灯谜啊?猜中了灯里面的字谜,就可以取走一盏你中意的灯!还有灯王呢!小伙子要不要猜猜看啊?”
看着花灯环绕,灯火辉煌挂满了各种各样花灯的街口雁十三大致反应过来了,看来他是到了花灯街了。古代娱乐少,像这种过节猜灯谜拿奖品什么的还是很多的。
雁十三摆弄着一盏红鲤鱼花灯,思酌片刻,抬手从那一排排带着灯谜的花灯中随意取出一张带着谜语的字条,摊主拿过雁十三手中的字条,大声念了出来:“身依丹桂望明月。猜一成语。”
“……”莫名觉得熟悉,雁十三:“守株待兔。”
雁十三答对后摊子将字条点了一个红点表示“过”,转手交给了雁十三,去到下一个猜中字谜的人旁边。走时还给了雁十三一个憨厚的笑容,跟他道了句“恭喜”。
雁十三莞尔,继续往下猜灯谜,或许是运气好,雁十三没找几个花灯便找到了一张没人猜过的字谜,他张开一看,谜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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