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已经闲得开始研究树叶了吗？”

  看到金洋走过来，金沉毅眼里浮上些笑意，“起风了。”

  “冷吗？”金洋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这个时节就是风大，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停。”

  金沉毅摇头，“不能停。”

  这阵风，他等了四十五年。

  90号星，战场上异兽的数量已经不到10%，景昀坐在指挥席上盯着无数放大的虚拟屏，到了这个阶段已经不需要他出手了。

  副官徐艺走过来，“已经把支援请求发给军部，那边确定支援的部队后会和我们联系。”

  景昀颔首，“让他们尽量快点。”

  徐艺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点头应下。

  这次是场硬仗，无论换成其他哪个部队，这都将是个巨大的挑战，不说庞大的异兽数量，就是那数以千计的兽王就让人无从下手，一只兽王就足够可怕，被上千只兽王一起攻击，就算是帝国防御最强的军舰都会被打报废。

  如果不是帝国之翼，如果不是景昀指挥，如果没有他非凡的个人作战能力，根本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毫无疑问，这次回去，帝国之翼每个人的个人军功上都会狠狠记上一笔。

  可让徐艺想不明白的是，最困难的境地都挺过来了，现在已经进入收尾工作，军队里无论能源还是粮草都非常充足，人员上也没什么伤亡，老大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发出紧急支援请求，这不是上赶着给那群草包送军功吗？

  自家老大是这么好心的人吗？明显不是啊。

  景昀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已经连续工作了六个小时，让副官代替他指挥，他从指挥台上走下来想回自己的休息室休息。

  舱门刚关上，一阵晕眩袭来，他连忙扶着金属墙壁，眼前一阵阵发黑。

  按着额角甩了甩头，他咬咬牙，艰难地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可晕眩感并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眼看着快到了，可撕心裂肺地疼痛来得突然，他几乎站不住，伴随着剧痛，狂暴的精神力不受他控制地往外扩散。

  这里是主舰，大多数的分部指挥官都在，如果他在这里精神力暴动，那所有人都会死。

  在精神丝触及周围的金属前，他强行将精神力收回，痛得扶着墙滑落在地。

  这已经是这两天里第五次精神力失控了。

  自从那天接触了那个奇怪的机器后，他的精神力状态彻底回到了重伤的时候。

  不，比起那个时候还要更严重，那时候至少在清醒的状态下不会失控。

  顾宸从医疗室过来，景昀那天带回的异兽样本他已经检验过，其中某些成分有些奇怪，要拿过来给他看看。

  走过拐角，看到墙边缩成一团的人，他双目睁大立刻跑了过来。

  “三少！你怎么了？”

  景昀全身都是冷汗，嘴唇被他咬破，鲜红的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

  “顾宸，”景昀的声音很轻，“扶我去休息室。”

  “去什么休息室！”看到他这样顾宸立刻就明白了，又气又心疼，扶着人往医疗室走去。

  让他躺下，顾宸一边准备检测设备一边碎碎念，又气又心疼，“我说你作为一个病人能不能好好听医嘱？复发了还敢憋着不说？痛起来很爽是不是？”

  景昀由着他说，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检测仪器上的数据一条一条的出来，盯着这些数据，顾宸愣在那里，顿时没了声音。

  静默的空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昀收回检测的手，声音轻而沙哑，“你帮我转达给徐艺，腾出一艘120，在援军到之前帝国之翼全权交给他指挥。”

  120是防御型小型军舰，没有什么作战能力，但是防御系数在小型军舰里是最高的。

  “你……”顾宸喉咙干得厉害，眼眶也隐隐发热，他抹了把脸，转开视线，“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不是有白龙在吗？”

  暴动率高达99.99%，普通人早就已经失去理智，可他竟然还能淡定的指挥战局？不知道该夸他坚强还是骂他心大。

  景昀闭上眼，将那个机器的事情告诉他，“白龙的精神力安抚系统对我已经没有作用了。”

  顾宸后槽牙咬得死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昀从小就注□□神力安抚药剂，本就因为抗体的关系药效越来越差，一年前那次重伤，药剂几乎失去了作用，出走半年，好不容易找到降低暴动率的办法，好不容易降低到90%，可现在却功亏一篑。

  暴动率接近百分百，什么办法都没用了。

  “半个小时后我就会过去，你去安排。”

  顾宸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你这算什么？！还没到100%，现在就准备把自己关起来等死是不是太早了点？！”

  景昀的脸上浮上一丝苦涩的笑，“我一个人死总比所有人跟我一起死好。”

  沉默了许久，顾宸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三少，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一定还有办法的，景爷爷和黛姨还有你家小子都在等着你凯旋，那位也……不要放弃。”

  景昀侧过头，没再言语。

  景昀的命令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若不是知道顾宸和景昀是挚友，徐艺一定会拒绝执行。

  在顾宸离开前，徐艺叫住他，“少将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计划？”

  顾宸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复杂的情绪让他完全看不透。

  陪着景昀走到小型战机舱内，顾宸坚持要送他去120上。

  “万一你开到一半突然发作……”

  “那就直接成为宇宙尘埃咯。”景昀没心没肺地回了句。

  在他进入战机的时候，顾宸握住他的手腕，表情痛苦，“也许回到帝都星还有……”

  “回帝都星？”景昀轻笑了一声，“你想让所有人陪葬？”

  他的精神力强度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一旦精神力彻底失控，后果不堪想象。

  “那……”

  “别说了，”景昀打断他，眼神悲凉，“一年前我就该死了，这些日子就当偷来的，够了。”

  顾宸心里堵得慌，视线也模糊了，“要不你带上我，至少……有个伴。”

  “谁要你作伴，”景昀嗤笑了一声，转而又沉默下来，“别告诉任何人，就说我战死了，如果遇到他，帮我告诉他，帝都星的事不要再掺和了，回去吧。”

  帮不上任何忙，也无法阻止，顾宸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一拳砸在墙上。

  他什么都做不了。

  当整个军舰里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它再小也会显得格外空旷。

  景昀开启120上所有的防御罩，走到架势舱内，打开自动驾驶，离开帝国之翼的队伍，朝无人星球的方向飞，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走去指挥席上坐下。

  看着虚拟屏上显示的点点星光，他怔忡了半晌，打开个人终端停留在夜修那一页，手指悬浮在通讯按钮上却怎么都按不下去，许久后，他切换到婚配页面，按下解除婚姻关系。

  打开一段视频，放大的虚拟屏幕上，两个人坐在钢琴前弹奏，灵动的旋律中充斥着满满的幸福。

  景昀随着旋律轻哼，嘴角不由得上扬，可眼角却湿润了。

  我早已可以平淡地看待生死，可只有你，舍不得。

  抱歉，不能好好跟你道别。

  在帝都星等着媳妇回来的夜修没等到人却先等到了一个离婚提示。

  他盯着屏幕上弹出来的接触婚配关系确认函看了许久，饶是他也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小昀手滑按错了？

  没等他想明白，顾宸的通讯也进来了。

  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通讯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顾宸的大嗓门。

  “夜修！我已经联系了我爷爷，你现在就去军区顾家，那边会有人接应你！”

  夜修：“……接应什么？”

  顾宸的声音很着急，“来90号星，立刻过来！”

  夜修眯了眯眼，“小昀出了什么事？”

  “他出了意外，现在把自己关起来等死！我已经没了办法，只有你能试试。”说到这里顾宸的声音瞬间沙哑了，“就当是我求你，就算不行，至少也来看他最后一面，他……他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走。”

  夜修原本轻松的脸色随着他说的话越发的冷冽，“不用。”

  顾宸急了，“他都要死了！你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你……”

  “不需要顾老爷子帮忙，”夜修打断他，边说边往外走，“我会过去。”

  军部高层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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