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爬上山坡，顺着小径走来，站在这两层楼高的别墅前，红竹下巴都快要掉到胸前了。「大??大哥，这是我们的家？」

  他稀罕的摸着门口的柱子，那坚固耐用的程度，少说也可以用上一百年。与之相比，以前自己盖的那些小木屋，可以称之为简陋至极。不说那些小木屋还是给人类暂居的，若非人类脆弱到风吹雨打就能生病，他们甚至连房屋都不会盖。

  「嗯。」天地只是简单的回一个音，事实上就连他也是在迷迷糊糊之下建造了这幺一栋屋子。当时只知道听从艾兰特的指挥，实际上自己在做什幺都不晓得，直到房子建好了，住了一阵子，才慢慢地意识到自己有了房子且已经定居下来这件事。

  走进房子里，红竹对什幺都稀罕，在两个小孩子的介绍与炫耀之下，一间一间的将房间给看过去，还有那庞大的浴室，巨大的二楼游戏室，以及如小山一般高的各种玩具。

  当红竹把屋子前前后后逛了一圈后，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喝茶吃点心时，他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捧着手中的茶水，连嘴里吃了些什幺东西也不知道，只知道好吃的无法形容。

  连自己的断尾被艾兰特抓起来抹药也愣是好久后才有感觉。

  「你受苦了。」天地摸摸红竹的头，半兽长期在外混，断个手断个脚也不是什幺新鲜的大事。但看在天地眼里，依然是痛的难过。他无法保护他们??

  这时红竹才反应过来，拍了拍尾巴说：「嗯，被树压断的。」说完，他却漏出了个笑容：「但我救回了很多只小动物，断得值得。」

  天地一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又把红竹的头髮揉得跟鸟窝一样乱。

  「断的部位并不会阻碍滑行。」艾兰特放下断尾说：「只是灵活度恐怕不比以前，还需要训练一下自己的平衡。」

  红竹笑了下：「没事，不影响的。」

  看到这大男孩的笑容，艾兰特也忍不住揉揉他的头。红竹脸上一红，顺顺自己的鸟窝头，却碰到软软的小掌。

  回头一看，两个小孩都挤在他身侧的椅子上，伸长了小手手要摸摸他的脑袋。做坏事被发现的两个小孩嘻嘻一笑，在红竹还没回神前就先跳下了椅子，嘻嘻哈哈地玩去。

  「他们好活泼。」红竹感慨一声。

  艾兰特挑眉：「是我养得好。」

  在一旁的天地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喝着他那淡如水的茶。红竹一双眉挑高，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家大哥。

  「对，这里一家之主是我。」艾兰特坐直了身子，对着红竹说：「家里大小事全由我来决定，包括孩子们的教育。以后找到天树跟夜星，他们俩个也要让我来教导。」

  红竹听得双眼闪闪发光，握着艾兰特的双手，满心期盼的说：「都听你的，我们的孩子也要这幺的活泼乖巧。」

  「这是当然。」艾兰特笑得很灿烂。

  红竹眼前浮现一片家庭和乐融融的景象，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连画面都像染上一层水气一样，迷迷濛濛，开满粉色花朵，还有美妙的音乐在耳边迴响着。

  两人在那儿你侬我侬，惺惺相惜之余，天地只是拿过装热水的水壶，为自己倾倒满满一杯，一句话也不说，慢悠悠的喝。

  当晚，红竹终于知道为什幺谈到教育，大哥反常的沈默，而且一直灌水。

  「绿原。」威胁的低吼从男人的喉中传来，小朋友嘴巴闭的跟糊上了黏胶似的，汤匙到哪里，他就是硬要扭头。整个小朋友半边都倾出椅子，被天地给封锁所有逃生路线，天地就是硬不让他下椅子滚地板。

  好不容易把蔬菜餵进去，一转眼绿原又把菜吐出来。「噁。」绿原满脸的嫌弃，天地脸色已经沉到不能更黑，父子大眼瞪小眼，小眼的一瘪嘴，脾气冲上来，在椅子上撒泼打滚，尖叫不绝于耳。

  而此时，一家之主艾兰特捧着自己的碗窝到餐桌角落去，一边捡日云挑出来的食物塞到嘴里，一边装鹌鹑。

  看着日云嘟着嘴熟练的从碗中挑出一颗又一颗的豆子，还有他们一个月也不见得吃得上一次又大又肥的萝蔔玉米（因为野外难找），通通扔在艾兰特的碗里。好不容易挑半天自己碗里不见半点蔬菜后，日云用小叉子叉起肉，放到嘴里，皱着眉头咀嚼。

  吃到第三块，咬两下，咬的速度慢得比树赖爬行来得更令人抓狂，一双小眼珠子滚来滚去，落在放在墙角的玩具，咬都不咬了，就要下椅子。

  「饭饭吃完才可以玩玩具。」艾兰特说完，日云把脚缩回来，但身体还是半截在外，晃着尾巴。小嘴嘴经历了无数苦难终于好不容易又动了一下，又不动了，又动了，又不动了。

  一顿饭，吃的红竹都快要消化不良。

  最后，一碗饭经历千辛万苦终于餵完，天地依照自己以往的速度扫蕩过自己的份，将杯碗瓢盆收一收，拿到厨房去放。

  「平常都是米尔在主持家里的卫生跟厨房的。」艾兰特说：「但考虑到以后大家都住进来后不方便，所以今后除了需要，不然米尔跟多伦就都在自己屋里吃。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学生，明天会见到他们，我再跟你正式介绍。」

  红竹呆愣地看着厨房，还在震惊于自家大哥对餵小孩表现出来的耐心，竟然已经修成圣人等级，哪还听得见艾兰特在说什幺。他乾巴巴的吞了一口水，要不是气味是一样的，长相是一样的，他都要以为他大哥被人调包了。

  他看着两个在客厅拿着玩具打打闹闹的孩子，目光里有敬畏。

  「砰！」一声，就见日云掀倒了木质花瓶，里面的水洒了一地。绿原没绕开，还故意往水里踩，把整个地板踩的又湿又髒。

  天地连从厨房出来都没有，艾兰特手指一转圈，地上的水化为蒸气，消失在空气中。翻倒的花瓶被风的魔法托回架子上，花朵一根根插回去，里面哗啦一声，又凭空生出了水来。

  两个孩子只是发出可惜的「啊～」一声，然后又拿起自己的木剑，上天下地，行侠仗义。

  当下，红竹内心下了个决定，自家孩子若出生了，给艾兰特玩玩就好，嗯，玩玩就好。

  睡觉时，洗得香香的孩子们倒是乖乖的回房间，自动窝进被窝里面。一个眼睛睁得比一个还大，等着爸爸给他们说睡前故事。

  就像小天使一样可爱。

  「你先回房等我。」艾兰特对红竹说，指着在隔壁的房间，后面有个大横木的那一间。红竹一愣，问：「今晚你??」

  「我会过去，但先把这两个哄睡才能过去。」艾兰特说完，里面等久的孩子们一个个开始喊：「要听故事！」

  天地面无表情地走进去，艾兰特在耳边对红竹说：「天地不能说故事，上次说完这两个小的整整一个礼拜都在做恶梦，我们也一个礼拜没睡过好觉。」

  红竹差点笑出来，但还是很有义气地吞回去。拍拍艾兰特的肩膀，他晃着蛇尾到隔壁房去。

  艾兰特随天地进入房里，骏鹰一卧躺下来，两个小孩自动自发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小手手抓着被被，甩着尾巴等爸爸说故事。

  「上次说到哪？」艾兰特坐下来，想了想后，笑：「对了，龙族。」

  说着，他双手手心出现了如精灵粉一样的萤光，在空中编织出了龙的模样。「传说在上古时期，兽族与龙族互视为恶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但神奇的是，他们之间的平衡又好似有着无形的默契，使得他们从未真正开战过，甚至一起抵御了魔兽。

  龙族非常喜欢钱财，亮晶晶的宝石。上古兽族有不少厉害的种族，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宝石。听说，龙族好喜欢宝石，喜欢到会去抢兽族的宝石，后来啊，被兽族厉害的勇士打跑了。就这样，他们一个抢，一个打，闹了好几千年呢。」

  两个孩子听的眼睛发亮，这故事，天地也是头一回听，听得出乎意料的认真。

  「爸爸，龙族还在吗？」日云问，艾兰特微笑：「有人说他们随着上古兽族一起消失了，有人说他们搬去了遥远的北方，再也不会回来。」

  「我不喜欢龙。」绿原闷闷地躲在被子里说：「讨厌。」

  艾兰特摸摸绿原的头。把话题转开，叙述着上古兽族的生活，家庭的概念，人与兽族和平生存的点点低低。天地听得出来，艾兰特的话中有十分之七八是捏造出来的，那画面却是让人十分嚮往。

  待孩子们终于睡着了后，艾兰特正要起身，天地突然说：「龙族如果还存在??他们还能安份的守在北方吗？」

  北方的魔兽，在南下。

  艾兰特狠狠的一顿，抬头看向天地，皱眉：「北方有龙族只是个神话，自帝国创国以来从未见过。在半兽还未被创造之前，他们就已经没了蹤影。如果龙族还存在，为什幺选择现在？他们没有那个动机。」

  「被创造？」天地抓到了三个字，眼睛瞇了起来。

  「被神所创造。」艾兰特很自然地说：「光明神创造了一切，历典上都是这样写的。」

  天地只是看着艾兰特，看得艾兰特心跳加速。「你再这样看我，红竹那边我就去不了了。」艾兰特站起身来，也没回头看天地，就直直地走出房门。

  房间门合上时，天地低头看着自己，以及在他身边睡的歪七扭八的两个小半兽。双手在昏暗中隐隐发光，那是祖先传下来的斗气。

  天地合上眼，将斗气灌入全身，却依然没有感觉到祖先所描述的那种兽类野性，没有对血的渴望，没有对战斗的激昂。空有兽类的外表，却没有兽类的天性??没有兽的本能。

  蛇族不冷血，牛族不固执，鹿族不怕虎，海族不下水。食肉兽类对血腥没有慾望，草食兽类对食肉不排斥。与祖先的传承里看见的景象相比，现在的半兽族??只有三个字。

  不自然。

  毫无表情的面孔，埋进了双掌之中。

  他们，到底是什幺？

  上古兽族与现在的半兽族之间有个巨大的鸿沟，切断了他们一切，却又有相似之处，藕断丝连。艾兰特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不是针对他自己的，而是对整个半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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