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没有忍耐很久，在维吉尔的威逼下打扫了两天卫生后，熟悉的中间人带着重逢的惊喜和一个意外的消息造访了事务所。

  “……什么意思rr？什么叫我已经死了？？”

  “rr市的骚动影响比我们想得都大。不少猎人被雇佣参加了行动，幸存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行里人谁都知道传奇的但丁也去了那里，但没有回来。你失踪了整整六个月。”rr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因此程序上，你已经死了。不再会有专门指名给你的工作。我认识的一些老主顾们也基本上撤销了这边的生意。”

  “但现在我本人回来了啊？不能和他们解释一下吗？”

  “实际上，你失踪后没多久就出现了几个‘但丁’的冒牌货，闹了不少笑话。现在主顾们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但丁复活’这种蠢话了。除非有什么机会证明你自己。”中间人拍了拍手上的烟灰，“如果急需工作的话，我手头有两三件不指定对象的活儿。大概是以前的你看不上的那种。”

  “胡说。债主才有资格挑三拣四，我一向是全部都要。”

  “第一件，继续清扫rr市区残留的杀人植物根系，和一些小型恶魔。”

  “还没有打扫干净吗？我以为尼禄那小子可能干了。”

  “因为这工作又累人又耗时，报酬还很低。这不是rr第一次发生恶魔袭击了，原先的住民不是丧生就是撤离，现在几乎已经没人愿意搬回来，大家都害怕类似的事情还会重演。因此市内的地价降到了最低，也没有地产开发商愿意投资，市政本身就已经负债累累更没有余力支持重建。现在这份活儿的报酬还是几个民间慈善机构拼凑出来的。”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快成店名了。”但丁扶住额头。

  “所以说到尼禄，在这边的状况几乎构不成威胁的前提下，我很乐意把报酬更高、更靠近r的工作介绍给那孩子。你知道的，他们要支撑一个孤儿院，很不容易。”

  “你可真是个好人，rr。”

  “顺带一提自从半年前rr市发生的事情之后尼禄在圈里的身价提高了大概十倍。有人亲眼目睹了他在事件中‘英勇的营救行动’，还是军方的人。另外他的手臂奇迹再生也已经在暗网上传开了，黑市上还有匿名买家出高价收购他的血液或组织，剪下来的手指甲也行。”

  这话让一旁像雕像一样安静坐着的维吉尔突然抬起了眼睛，视线扫向这边。但丁和中间人都默契地假装没看见。

  “对于我可爱的侄子来说未必是件好事。还有呢？”

  “第二件，距离本地200英里外的r镇出现了人类被怪物袭击的传闻，留下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但没有实际的目击者，也没有可靠的影像记录，所以是否是恶魔所为也只是猜测。如果调查清楚并清除威胁的话，可以从当地警局领到赏金。第三件，联合教团的科学研究部下个月将在p市召开一场学术会议，想要聘请精通恶魔知识的可靠人士担当会议的保镖。”

  “联合教团？”

  “以打击异世界的魔物、保护人类为宗旨的宗教机构，只不过他们不像r那么与世隔绝。这块大陆上曾经有好几个信仰斯巴达的教团，后来它们名义上合并为一个，在世界各地设立分部，并各自拥有自己的研究机构。他们的信众数目总体或许没那么多、但其中不少都相当富有。也就是说，这是一笔不缺少投资人的生意。”

  “那他们还缺保镖？”

  “参加会议的绝大多数是没有战斗能力的研究者。而教团的战斗人员需要驻守在各自的分部，不能全部过来。总之就是缺人手啦想要雇几个，这没什么稀奇，现在很多商业、娱乐业巨头出席的活动都会依靠外聘的保全公司，更不用说研究对象是恶魔这种敏感的圈子。”

  “我怎么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你的直觉一向很准。但似乎对赚钱没什么帮助。”

  “哈哈哈，真是残酷啊rr。”但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笑了起来，“我全部都接了。”

  “老规矩，佣金我抽一成，两成。”

  “为什么还有的份？既然都当我已经死了欠款怎么没有一笔勾销？？这个女人比恶魔还狠啊？？？”

  “你不会希望我把原话带给她的。顺便，恭喜重生，但丁。”

  “……我是一出生就带着负债吗？？？”

  “喂，但丁，那个人——”离开之前，rr站在门口，用最小的声音对但丁说道，眼神暗示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维吉尔。“我从那里听说过他。你的哥哥，似乎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哦放心吧。他现在无害得就像一个盆栽。p以外的那种。”

  “但愿如你所说。”

  “我们在魔界沟通了很久。”但丁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捅”的姿势。“多少达成了一致。而且他比我还要渴望工作。不管你信不信，他活得可讲究了，我估计刚拿到报酬他就会给这个店添一堆新家具新书橱，甚至一张新床。”

  第2章2–

  读了很多诗的人都会产生一种错觉，就是我也能写，即便是沉迷力量的维吉尔也不例外。他7岁的时候就为弟弟创作了三首诗，每首里面都有三句以上以收尾，但这也让他很苦恼，因为韵脚总是不够工整。后来他学会了用，为但丁所写的诗就越来越长了。

  不过如果傻瓜坚持他的愚蠢，他就会变得聪明。

  当他们在魔界时，他有大量时间渐渐理清自己的思绪。曾经的维吉尔觉得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或恶魔，这是唯一活下去的办法；然而但丁告诉他矛盾和分歧都是被允许存在的，就如同曾被他抛弃过一次的人性一样。或许，斯巴达家的双生子即便到世界的终末也无法全盘接受对方的理念，但这并不能阻碍他们合作，同行，然后作为排斥又渴求对方的两半存续下去。

  “而且，如果我们想做的事总是一模一样的话就不能像现在这么享受到了，老哥。”但丁一边把他的某个器官挤入同胞兄长的体内一边气喘吁吁地笑，“有时候就是要不同的行动才能配合完美，你说对吧。”

  “……可能我最近的纵容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维吉尔同样喘息着抓紧红色大衣的边缘，大腿内侧和脊背两边的肌束根根绷紧，“我是不会一直这么溺爱你的。”

  “r，你大概在魔界待久了对人类的语言有些陌生……所谓的‘溺爱’和’用小一点的幻影剑捅弟弟‘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一开始，那只是种战斗结束后太过空虚无聊时的互相抚慰。维吉尔曾猜测但丁在人界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做——但双胞胎弟弟对他的主动似乎无比震惊，表现得犹如薛定谔的处男。虽然但丁很快消化了眼前发生的这些并试图掌握节奏，维吉尔也乐意将主动权暂时交出去，但他们确实磨合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找到感觉。

  维吉尔知道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一些美好或不那么美好的回忆——比如他们兄弟曾经玷污过事务所的每一个平面这种事，已经因为他的选择不同而烟消云散了。但丁举止中某种隐藏的别扭令他产生了多余的类似担心的情绪。“只是一种放松，”他解释道，“为地下生物的下一轮袭击做好准备。”

  但丁的动作停下了一秒，“是不是还可以顺便恢复魔力？”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接下来他们只是沉默地忙着手上的活儿，直到维吉尔闷哼一声，把脸埋在兄弟的肩上喘气。那让恶魔猎人的眉头放松了许多。

  “你可以再诚实一点的，r。”他故意用湿润的手掌抬起维吉尔的下颌，“想要个吻吗？”

  “……你想要吗？”

  “取决于你想不想。”

  维吉尔一时语塞。这一次的重逢，但丁的许多行为都令他迷惑不解。并且在他脑中发生过的一切都不具有参考性。他的弟弟不再像过去那样冲动而易于引导，也不会大声嘶吼出自己的不满或索求。他曾经以为但丁想要的东西，现在的他未必仍然想要。

  “那就是‘不想’的意思？”恶魔猎人仍然凝视着他，嘴角挑起，目光中闪过一瞬藏得很好的苦涩。

  这家伙太难以取悦了，维吉尔放弃地想。比起照顾但丁，他得优先照顾好自己。

  所以他拍掉弟弟的手，用力撞在他的双唇上，随后吮吸他的舌头。就算但丁有了其他的什么人……类似于固定伴侣一类的，或者他答错了某种关于“这家伙究竟是人性还是恶魔占上风”的灵魂拷问，至少现在他还是可以享受到。

  然后但丁就像记忆中被封印的某种怪物一样苏醒了。他沉迷接吻，并且在根本不恰当的场合坚持要求做到最后。这让维吉尔在后来的几场决斗中倒了大霉，但他也不是抱怨这个——恶魔忠实于欲望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你得和他谈谈。维吉尔的内心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仿佛一直就在那里，透过这副肉与骨的囚笼，嘲弄般地看待外面发生的一切。你没看出他心事重重吗？他杀了你，他救了你，他陪着你，他抛弃了最喜欢的人类世界待在这个鬼地方——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人类并不能完全接纳他，正如我之于魔界也永远是异类。痛恨的依旧痛恨，贪婪的依旧贪婪。

  奇怪，明明是你先说的那句话。

  哪句？

  在苦涩的悲伤中，我诅咒我的星辰——难道你从未理解你所熟记的诗句吗？

  我会把你再次扔出去的，你看我会不会。

  你会，不过你也改变了。在他的精神舞台上露出了魔术师般的窃笑。我的枝蔓长入了你的枝蔓，我们的根系互相交缠。就算你我分离，你的心中也早已种下了其他东西。

  “总算干完了。真是个大工程。”p的根系彻底清除的一天，但丁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晾干血水和汗水。“想想看接下来的几千个日日夜夜该怎么打发。我听说魔人能活得很长。”

  “你难道不想回人界么？”

  “……你有办法？哦不对，你应该优先考虑用阎魔刀彻底封闭那破树留下的空间裂隙。”

  “我会的。但只要力量足够我们还是可以返回人界，有一条特殊的路线——”

  “我们？”

  “我答应了r，会取回我的书。”

  “哦，这样啊。”

  “怎么了，我以为你会很想回去才对。”

  “哦我兴奋地要命，如果有打碟机的话我可以现场嗨给你看。”但丁有气无力地笑了，“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我的感受了？”

  那种令人不快的迷惑感又回来了。维吉尔眉间皱起，魔力在头顶氤氲，仿佛在酝酿一场五月雨。“如果你不肯配合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哦，我以为你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动手过来拿。”但丁充满暗示地提了提皮裤，拍了一下胯部。

  阎魔刀呛的一声出鞘。

  “不是……等等？我说等等？”但丁立刻就把腿缩了起来，委委屈屈地喊，“不是来真的吧？？？”

  维吉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右手。“差不多可以了。”他自言自语道。随后刀光一闪。

  在但丁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落地的残肢化为一个虚弱的男人——小小的，昏迷的重新出现在地上，而断肢的地方涌出的鲜血像活物一样覆盖住他，化为了魔纹和衣服。

  “这是什么操作？你又分出了——等等怎么回事儿？rz???”但丁一把抓住哥哥剩余的那只手，严阵以待。

  但维吉尔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少了一只手的地方在缓慢愈合，出血也已经停止。“给r的礼物。”

  “哇哦。这算什么，不负责任的父亲对儿子突然的歉疚心爆发？”但丁手的温度留在他的前臂上，隔着衣袖却依然烫得惊人。

  “有没有考虑对你可怜的兄弟也该有一些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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