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虞科长之前也问过你不少问题了,你也没露什么风声,还真是与上头肝胆相照。”左丘衍直视着老鬼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面部上细微的神情:“究竟是什么好处,能让你死了也要保他。”
老鬼李有些不耐烦地翘起腿来,不停地抖动:“你们条子也就这点本事,问半天也问不出一个屁来。”
“你出生在农村。”左丘衍看着他道。
“是又怎么样。”老鬼李直起身来,道:“别以为你们城里人有多了不起,他妈的瞧不起咱们村里人。”
“后来考上了京州的一个大专,毕业后在这里工作,而且换了很多个。”
“城里老板挑剔得很,眼光比天高,其实龌龊得很。”老鬼李冷笑。
“你结婚后三年离婚,房子归前妻,女儿归你。”说到这里,左丘衍不易察觉地放慢了速度。
老鬼李的神色有些变化,骂了一句道:“他妈的你们条子,查家底查得够彻底。”
“我们还发现你的女儿虽然只有17岁,却转学了5次以上,这又是为什么呢。”
老鬼李很快地回答:“管你们屁事。”
左丘衍余光捕捉到他腿晃动频率的骤变,而在下一秒又恢复下来,心中便有了底,继续道:“可不可以说,你如此保你的上家,与你的女儿有关。”
“闭嘴!”老鬼李怒目圆睁,而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平复下来不发一言。
“老鬼李。”左丘衍放下资料,“虽然警视厅是维正保民,但特殊情况下还是有一定权力的。”
老鬼李表情有一瞬的迷惘,而后嘲讽道:“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们想用她威胁我,还敢自称警察?”
“威胁这样的字眼,只有在你们道上才有。”左丘衍忽然笑起来,表情带着阴鸷的邪气:“警视厅只不过是从你女儿的口中得知有用的讯息,伤及无辜的事宜不会做出。”
老鬼李安静地看着他。
“你要是全心全意保你上家,尽可以去死——如果你放得下女儿的话。”左丘衍起身,“我们给你时间考虑。”
老鬼李神色略有起伏,忽然道:“等一下。”
半个小时后审讯科的人皆面露喜色。虞科长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立即打开了办公桌上的通话筒,简要而激动地向厅长办公室汇报了工作。
汇报不到一分钟就有了回应,柔和又有些阴沉的声音传来:
“审讯负责人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虞科长拍拍左丘衍肩膀,“小左,厅长叫你过去呢,别让厅长等久了!”
左丘衍淡淡一笑,而后恢复了平日严肃淡漠的表情,走出办公室。
电梯直达警视厅顶层,打开后是肃静办公室。这一整层都是厅长的办公场所。虽是办公,但日用各项设施配备齐全,就是作为长期住所也绰绰有余。
左丘衍走到最里面的房门前,轻叩门扉。
“进来吧。”
打开门便看见身着白色暗纹衬衫的男人坐在书桌后,黑色的警服搭在椅后。男人凤眼微挑,白净的面容让人丝毫不能猜出其身份,他头发是天然的微卷,被发胶很好地固定起来,没有呈现出凌乱的窘态。
“厅长,这是老鬼李的审讯资料。”
“程副前不久外出公干,这里就我。”男人开口,而后抬起眼来看向左丘衍,露出温和慈祥的笑容来:“你小子就不必这样称呼了吧。”
左丘衍听闻也无奈地笑起来,耸肩道:“拜托,爸爸。”
左丘颉从椅子上起身向他走来,不得不抬头地说道:“衍衍又长高了。”而后神色忽有些游移,脸上露出写异样的温柔:“好像跟飏飏一样了。”
左丘衍安静地看着他的父亲,“和哥哥差不多。”
“嗯。”左丘颉笑容愈深,自豪地拍了拍左丘衍的肩膀:“上次在香岛饭店的人质拯救,你表现很不错。”
“拯救人质,当然不能出一点差错。”左丘衍挑眉道,“训练也不能,这可是你说的。”
左丘颉哈哈大笑,然后接过他手中的审讯资料一目十行:“老鬼李供出幕后指使是樊弋,等下我会让组织犯罪对策部和刑侦部将其捉拿归案。”
两人虽是父子,但在对外界声称毫无关系。虽名字听起来的确是父子无疑,但两人一口咬定久了,加上相貌上并无相似之处,且左丘颉在警视厅中也未对左丘衍有多少照顾,着实不像是父子,大家竟然也就相信了。
“可我总觉得不对。”左丘衍突然道,
“说。”
“老鬼李可能没有说实话,这次的招供可能只是为保护女儿采取的缓兵之计。他说他之所以效劳于樊弋是因为其曾经资助他女儿治病,但这理由显然太苍白了。”
左丘颉没说话,眉头也微微皱起。
“樊弋有可能是被诬陷。”
“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找到樊弋,再仔细审问。”左丘颉道。
左丘衍刚想说何,忽然办公桌上的听筒响起。
“这里是交通部巡查科王队,刚才于快四环西部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两辆跑车相撞,分别是银色的兰博基尼32145和橙色的世爵823419,先已送到最近的仁心医院急救中心........”
当二人听见后面那辆车牌名后脸色顿时僵硬了下来,左丘颉最先反应道:“我先开车过去,你随后来。”而后飞快地穿上另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便冲了出去。
左丘衍而后也快步迈出,紧咬着牙,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
黑色的保时捷疾速行驶,男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正好遇上红灯,左丘颉便迅速拿起接通,电话拿头传来交通部王科长的声音:
“厅长,您哪呢。”
左丘颉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道:“医院路上。”
“这,厅长这么跟您说吧,您的外甥今天上快环的时候就,说是赶时间不检查,就和队里的小路发起争执了,差点冲撞起来........还有我刚看了快四环的录像,拍到顾少爷开车接听电话........”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左丘颉皱起眉头,心烦地挂了电话,一踩油门便顺着绿灯冲了出去。
风驰电掣地来到仁心医院,左丘颉重重关上车门直奔急救中心,直到一个被温暖有力的手抓住臂膀才缓缓回过神来。
“爸爸!”左丘飏揽着他的肩膀转了个方向:“这边,表哥还在急救。”
左丘颉看着1号急诊室门口亮着的灯光,恍然的神色渐渐平复了下来,回握住左丘飏的手:“飏飏。”
“爸爸你都出汗了。”左丘飏拿出湿巾轻轻地擦拭着左丘颉的额头,两人的脸挨得极近,鼻尖几乎要抵在了一起,“表哥没事的,爸爸。”
左丘颉同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正当二人站在急诊室门口静候,那头忽然传出一阵凄厉无比的叫魂。
“相公——!!”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便心知肚明,只见那头一个穿着白色戏袍,脸上浓妆未卸的人狂奔而来,烟熏眼睁得老大,头上还戴着金光璀璨的凤冠,假发拖在地上,手提大背包,一路上引得小护士们惊恐万分,有的甚至尖叫地奔去找太平间主管。
就在那叫魂声要逼近急诊室时,左丘衍及时从后面出现,一把揪住花想容,像拎小鸡一下扔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浑身的寒气是要把对方冻成千年僵尸的节奏:“闭嘴。”
花想容乖乖地自己捂住了嘴巴,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父子三人。
“衍衍。”左丘飏道,脸上的焦急依旧:“表哥他还在......”
“知道。”左丘衍冷着一张脸,发出生人勿进的信号。
左丘颉斜了一眼一旁的花想容,后者无辜地眨眨眼,眸中还有隐隐的水雾浮现,担心地望着急诊室。
“车祸前倚青在和你打电话。”左丘颉忽然道,锐利的眼神几欲在花想容身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洞。
花想容小鸡啄米地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
左丘飏见此忙道:“花同学,你还是先把妆卸了,把衣服换了吧?”
花想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而后捂着嘴朝左丘飏夸张的笑了笑,两眼都成了黑色的月牙,提着包风一般冲去洗手间。
他刚走后不久急诊室的灯便灭了,主治医师走出来,父子三人马上围了上去。
“除轻微擦伤外并无大碍,目前在昏迷,估计一两个小时候就能醒来。”医生推推眼镜,补充了一句:“车子应急系统很好,保护车主周到。”说淡定离开。
紧接着急诊室里的医务人员将顾倚青推了出来,三人忙走了上去,只见床上的人脸色发白,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很是不安。
“表哥......”左丘飏担忧道。
“相公相公!”神速卸妆的花想容冲过来,一下子握住了顾倚青的手:“我在这呢,醒醒啊相公!”卸妆后的他便不再吓人,清俊昳丽,眼角那抹嫣红十分具有标志性。
“吵死了。”左丘衍忽然说。
花想容连忙闭了嘴,哀怨地看了一眼阴沉的左丘衍,以及他身后更阴沉的左丘颉,心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然后又充满同情地看了一眼笑容友善的左丘飏。
忽然左丘飏惊道:“啊!对了,和表哥撞车的是我师兄啊!”
“飏飏你去看看。”左丘颉眼神有异,道。
“我这就过去!”说完便跑去。
左丘衍看着哥哥跑远,便将床小心地推进病房,而后与花想容一同拉好了被子。左丘颉随后进来,显然脸色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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