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变-荒城篇_分节阅读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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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星辰望着手里两份许可证,上面写着林修境和白凌的名字,很明显,林修境准备把离开的名额留给他们。“为什么是我们?”

  “铁门打开那时,我一直在楼上关注着你们。”

  林修境看着空空的试管,好像里面装着一个无解的谜题,“老实说,我不知道应该把希望寄托在谁身上。这个药,目前只有那一管,因为没有正式启用,需要的科研投入很多,用完就没了。你知道的,一旦被白凌知道,这药基本上就弄不下成了。直到刚刚——”

  “翟星辰,你是个有同情心的男人。”林修境笃定看着他:“你被咬过,也被救过,你在这里失去了至亲,也获得了家人。所以翟星辰,你理应比其他人更了解,这座城市的兴衰苦难。你的朋友和家人,也有足够的理由去背负着南市人民的未来。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能离开南市,对谁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星辰觉得庆幸之余,更多的是怀疑。他自己清楚,云谲闹了这么大一场,要想逃命,根本不可能,公然和政府官员械斗,多得是名堂让他们坐牢。哪怕那些被咬的家伙没死,多半也落得个病变,总不能没个人顶罪啊。

  星辰摇摇头:“就凭我,一个说不上话的高中生,能做什么?别说离开这儿,即使能坐飞机走,还没落地就得让人逮住,我们——”

  “就按我说的去做。”

  林修境斩钉截铁地说,并让乘务兵将舱门打开,放下一条尼龙绳梯,“这架飞机会中途改道,不会把你们送到原定的地方。至于械/斗杀人,在南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如果要追究其刑/事责任,这些猎人,哪个不用坐牢?放心吧,我会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当成普通民众的反抗,向中央报告的。”

  林修境说得面不改色,但星辰依然觉得不靠谱,情况急转而下,忽然间又把他们推出去,他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林修境情急之下,为了拖延群众的愤怒而下的决定。

  与其说是给一条生路,不如说,是把他们当成小白鼠。

  “我只是一个会点枪法的学生,你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我,万一完不成、我不是在推脱,我担心的是,你是不是应该派一个更有实力的人,毕竟白凌——”

  短短的几句话,翟星辰说的口干舌燥,他的身体在发生抗议,肩膀处的伤已经严重拖垮他的大脑——林修境为什么非得托人送资料,为什么不发邮件,或者别的方式,岂不是更简单,他自己不可以做到吗?他们要防备的敌人太强大,要怎么斗?会不会一出城就给人家抹了脖子?凭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那管不确定药效的疫苗?

  他们不是上帝,也不是圣母,拯救南市这种事,不是不想做,是能力支撑不起梦想。

  如果还有时间,他还需要想一想。但现在,翟星辰面如白纸,连站得几米远的小茗。都能感觉到他艰难的吐气声。

  “你看看自己的伤口,不能拖了。”

  修镜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翟星辰立刻疼得面部扭曲:“从这刻开始,你将要承担千万人的生命,承担不可预知的后果。哪怕只是一个三分钟的骗局,可以遣散大家,减少伤亡,也是功劳一件,明白吗?”

  几千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再拖下去,又是没完没了的争执。翟星辰看了眼云谲,想到林修境应该是抓到白凌什么把柄,秦川才会把支配权交给他,心里踏实了几分。他们几乎走投无路,赌一把,总好过死在这里强。

  云谲点头,“我同意林修境的做法,只希望我们能派上用场,别又是一场无用功。”

  云谲有些明白林修境的想法了,这事无论搁谁身上,肯定会引起其他人不满,因为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代表全部人,但他们三人,分别代表着三方的立场,尤其是自己,特殊的身份反而最令人信服。

  “有云谲,你可以义无反顾,有我在背后,你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螺旋桨卷起飓风,林修境站在直升机旁,看起来弱不禁风,几乎要被旋转的风吹倒,但他仍然站得笔直,像足一杆屹立不倒的电线杆:“我坚信世上大多数事情是徒劳无功的,唯独这一件事,必须完成——拜托了。”

  “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翟星辰心思沉重地点头,把许可证交给云谲和刘小吉,钻进直升机里,风声呜呜嚎叫,他只听见林修境被风吹得渺远的声音:“尽管走吧,我会在这里,为你们铲平最大的障碍。”

  秦川恨得咬牙切齿,这场闹剧接近尾声,节奏一直控制在林修境手里,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再用武力来封住每个人的嘴,这次是民心所向,但凡他踏进一只脚去,搅乱林修境的计划,就等于扰乱民众获救的机会,谁敢当那根搅屎棍?

  他妈的,竟然被他们摆了一道!秦川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目送翟星辰离开。

  刘小吉跟在后面,连同苏池航的尸体一同搬进直升机。他不知道要去哪里,盲目、僵硬地跟着钻进飞机。

  乌云像团搞脏的棉花,裹着无数的病菌,把他们的城市罩在一层阴郁里。刘小吉想自己是幸运的,他们的飞机,正飞速滑过那团乌云,冲着阳光普照的地方窜去。可是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善意还是恶意的,他一辈子都没见过,也就无从知道了。

  受重伤的两人,没有任何一点困觉,睁着眼睛,互相靠着。翟星辰的脸色很差,小吉给他喂了口水,他摇摇头,喝不下东西,把头枕在云谲肩上,病蔫蔫的,像个真正的十七岁的少年模样。

  刘小吉疲惫地把头靠在窗口,他想起酒吧里味道香浓的朗姆酒,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吧台上倒挂的一排晶莹发光的高脚杯,有的像胖肚子的绅士,有的像身材均匀的美女,无论是什么样的杯子,在他手上都会变成着装艳丽的模特。

  他想起学校里并不好吃的食堂,来不及说再见的同学,遮天蔽日的梧桐,和夏天短暂的虫鸣。苏先生的外套还放在干洗店里,没人去拿,会不会丢了?南市今年降温了,下了点薄薄的雪,融化了,人们一踩,准把路搞得很脏。他不禁在想,广场上那些血迹,环卫工人会洗干净吗,那些尸体,谁把他们运走,用推土机铲走,还是让他们的亲人来认领,各自带回家去埋?

  明明快要过年了啊,还差几天,就可以多长一岁,为什么不再等等?

  太多东西,都不得而知了。

  刘小吉唯一知道的是,很多的东西,和苏先生的灵魂一样,就要被飞机摒弃在身后,飞快地远离自己了。

  ☆、如愿以偿

  直升机载着希望之源的疫苗,在短短十分钟内离开他们的视线,仿佛一场无疾而终的梦。民众们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时,军队已经把他们驱赶出门。他们毫无办法,对着公会大门做了一系列吐唾沫,扔东西的行径,慢慢地散了一拨。事故现场被封锁起来,派了正规军的支队巡逻,还有一波人不死心,仍然在附近徘徊。

  在翟星辰出发的同时,搜查队传来消息,说白凌已经找到,人被藏在研究所宿舍三楼卧室的一个隐蔽的夹层里。

  三楼?不就是林修境的宿舍吗?!秦川愤恨地望向当事人,恨不得马上把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珠子抠下来,:“会长现在在哪?”

  “会长他、他身上有定时炸/弹!”汇报的人看着秦川暴戾的脸色,怕牵连自己,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们不敢乱动,那玩意、在他胳膊里,特别小,我们怕碰到哪根线,不敢乱动——”

  “妈的!”

  秦川恨得牙痒痒,一点都不客气,押犯人似的,把林修境双手捆在背后押着他,才对汇报的兵说:“先把会长抬出来再说,一定不能碰到炸/弹!大头、老于,你们两控制好这里,别又给我添什么乱子。另外派人盯准那架直升机,飞到哪,在哪里降落,通通给我盯准了!”

  “不许跟!”林修境说:“炸/弹的遥控器在我这,不怕玉石俱焚的话,你们就试试。反正距离爆/炸还剩下三十分钟,我不介意让它提前一点。”

  “你他娘给我闭嘴!”

  秦川动作粗暴地将人揪过来,摁着他的脑袋走,丝毫不顾职位的高低。林修境把他撇开,始终面无惧色,不甚在意的样子。他早知道不可能藏久,果然不到两小时,白凌就被找到了,幸好这个时间和预想的差不多,让他阻止了暴/乱,又把白凌的犯罪资料送出南市。

  接下来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秦川一看表,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即使他恨不得一枪把林修境崩了。“算了,先别盯!时间紧急,你们干好自己的事,我先去找会长!”

  男人啐了一口,枪口顶着林修境的腰眼往宿舍走,后面跟着一队整装待发的精英猎人。林修境苦笑,其实不用秦川押着,他都会走到那个人身边。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想见到白凌,哪怕会被那人怨死、恨死,辱骂至死,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和退缩。

  ——无论去哪里,老师,我都会陪你的。

  秦川一脚把宿舍门踢开,当时白凌正被五花大绑抬出来,被两个猎人安置在长沙发上,这个雷霆万钧的男人似乎还处在昏迷的状态,□□着上半身,手臂被剜开一道血口,微微发着蓝光,埋着一个迷你型号的炸/弹。男人紧闭着眼,五官柔和,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沙发上,仿佛只是睡熟了,像极碳素画里美好的少年。

  定时炸/弹是电子的,非常精细,发出很小但尖锐的提示音,之前被包扎在绷带里,搜查队的人开了刀,才看得见,没有人敢乱动,只能把绑着他手脚的麻绳先剪开。

  “少爷!”秦川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对着对讲机大吼:“拆弹队到哪里了?!快!还有二十七分钟!在科研宿舍三楼,不用门卡!快安排人直接进啊!哪条线……一共五条,红白蓝黑……草,我哪知道正极负极在什么鬼地方!你们快——”

  “不用过来了。”

  林修境伸手夺走他的耳机,将葡萄大小的黑色话筒捏碎,“这个炸弹拆不了。不管哪条线,剪了都得爆。”

  “林修境!我/草你妈!”

  秦川双眼通红,恼怒地回头,一击实打实的拳头砸向林修境的下巴,修境向来文弱,被他猛虎落地式地一击,直接被揍飞出去,撞向旁边的玻璃茶几。茶几面被他撞得粉碎,玻璃渣子贱了一地,修境被扎得头破血流,狼狈地趴在地上喘着。

  秦川不要命地扑过去,拳头直往对手脸上招呼,他的少爷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个罪?!偏偏是这个家伙、这个忘恩负义的垃圾!可他毫无办法啊,就算把人打残,只要林修境不想放人,他也没办法摘掉炸/弹啊!

  秦川稳了稳神,把闷气使劲闷在心窝里,用枪戳向林修境的脑袋:“人你放走了,什么都按你说的做,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少爷!他什么都听你的,感情给了你,家产给了你,你还不肯救他!如果少爷死了,你也别他妈想活!我——”

  林修境被打得头昏眼花,想转过头去看看白凌,却发现眼皮被打肿了,额头的血渗进眼睛里,睁都睁不开,脸也破相了,难看得很。他狼狈地从玻璃渣里爬起来:“我没想过要活……秦川,我们做了那么多缺德事,肯定要下地狱的。”

  秦川脑袋一阵懵,只顾怒吼:“你才下地狱!你这个狗杂种才下地狱!林修境、我草你妈——”

  “草谁妈呢,秦川?”

  白凌躺在沙发上睁眼,动了动手指,半眯的眼睛阴阴沉沉地看着正在暴打林修境的另一人:“早上□□没刷牙吗,嘴里没一句干净的?”

  秦川慌乱地爬到白凌身边,抱住他的大腿:“不是少爷,您别帮着他啊,他把炸/弹绑你身上、我实在太急了——”

  “我没瞎,知道身上这玩意是什么。”

  白凌看了眼胳膊上搏动的静脉管,和埋在皮肤表层的定时炸/弹,安然无恙地坐着,那张五官迷人的脸,仍然一副从容优雅的样子:“紧行无好步,急躁容易坏事,好歹听人家把话说完,对吧,小修?”

  林修境抿了抿唇,从白凌脸上别开目光:“五条线都是死线,一启动就设定好的。你别白费心思,现在还剩二十七分钟,与其让拆弹组过来溜达一圈,不如赶紧通知还留在宿舍的人,以免爆起来,造成无辜的伤亡。”

  秦川几乎要把牙齿咬碎,妈的,这个挨千刀的狗杂种,敢把白凌绑在这里,还口口声声说那些正义凛然的话?!“无辜?最会装无辜的不是你吗,林大博士?……很好,炸/弹一旦爆了,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我要你们给少爷陪葬,一个都不能少!”

  白凌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睛只幽幽地望着林修境,却对秦川命令道:“去吧,按小修说的做,让宿舍楼的人全撤了。我又不是秦始皇,用不着那么多人陪葬。秦川也一样,留在外面待命,这里除了我们两之外,别让任何人进来。”

  “少爷!”秦川撕心裂肺地怒吼道。

  白凌的目光未从林修境身上离开过:“小修是个诚实的孩子,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来不说谎。他说救不了,就救不了。”

  林修境听到他这么说,胃里反而翻江倒海。

  “少爷!”秦川的眼睛逼得红通通的,声音里拖着凄厉的哭腔,和他精明能干的形象一点都不符,“您别这样说,救得了、我去求教授……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您别再——呜!”

  “他要我死,我还能活吗?”

  白凌甩开已被剪开的粗麻绳,活动活动手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秦川,你出去,我要单独和小修谈谈。”

  “不要赶我走,少爷……不要……”

  秦川绝望地抱住白凌的大腿,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林修境面前,连连向他磕头,把地板撞得砰砰响:“教授!我求求你,放了少爷……白家不能没有后,少爷做的一切,都是我经手的。杀了多少人,我这里最清楚。该死的是我,你把炸弹绑我身上……放了他。你也在乎他的吧,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啊!”

  “没用了,炸弹一旦启动,一定会爆炸。”

  林修境闭上眼睛,脸上全是动容。他不敢看秦川绝望的样子,明明前一秒还在狂揍自己,下一秒,则甘愿为了白凌委曲求全。

  是自己心肠太硬了么,竟不知道爱和恨,这两个最极端的字眼,是世间一切疯狂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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