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上好人不多,今天却有幸让我碰上了两个。”
作为居心叵测打算祸乱中原武林的紫月盟左护法,侯青倬猝不及防又收到了一张好人卡,顿时一脸懵逼。
似乎还嫌冲击不够,田玲珑表情释然地继续说道:“这孩子的身世如此,我心中无论如何都有芥蒂,若是由我带着他,对他来说恐怕并非幸事。既然他跟司徒少侠投缘,就让他跟着你们走吧。”
侯青倬笑容愈发僵硬,开口就想拒绝:“……此事恐怕并不方便。”
话音刚落,司徒崇明忽然开口道:“好。”
侯青倬:……
司徒崇明被侯青倬盯得背后发毛,只好解释道:“我会把这孩子带到剑阁,这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对他来说却很重要。”
侯青倬的脸色刚缓了缓,那小破孩便朝他吐了口口水,然后咯咯笑着往司徒崇明的怀里钻。
那股子醋劲立刻又升了起来,侯青倬眉梢细微上挑,似笑非笑地冲着司徒崇明伸手,开口说道:“若司徒兄坚持,也并非不能商量,只是这孩子必须由我带着。”
司徒崇明愣了一下,随即道:“为何?”
侯青倬一脸严肃地开口:“司徒兄,你能弄明白小孩哭是渴了饿了还是尿了吗?你会唱摇篮曲哄孩子睡觉吗?你能给孩子喂奶吗?你会换尿布吗?”
“……不会。”司徒崇明问道:“你会?”
“我当然也不会。”侯青倬勾起唇角,微笑着缓声道:“不过十一会,那就够了。”
无端躺枪,十一顿时大惊失色:“主子,其实我也不会……”
侯青倬:“哦?”
十一顿时泪流满面:“……但可以学。”
嗷啊啊呜呜呜呜为什么,他明明弱弱地缩在角落里什么都没干,为啥倒霉的总是他,为啥?
有这样的主子心好累,他不干了他决定了他这就收拾包袱回家乡卖茶叶蛋!
第16章
结局虽然如此,但铁骨舫的事情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朝阳破开紫蓝色的夜幕缓缓升起,丈高的大火吞噬着庞然大物般的楼船。船尾高高上翘,上面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被掩藏在茫茫火光之中,一点点地化为了焦炭。火药助燃,火势因而趁风越烧越旺,映出半天的红光。
天灾人祸全赶齐全了,田玲珑却像是压不垮似的。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铁骨舫总舵最后一眼,脊背挺得笔直。风中带着废墟被大火烧透的焦灼气息,将她满头乌发吹得在空中翩飞翻卷。喑哑的嗓音响起,她笑了一笑,转头对司徒崇明和侯青倬说道:“走吧,我们去最近的水楼。”
太湖之上都是铁骨舫的势力范围,楼船出事,很快就会引起各个关卡的注意。只要没死在爆炸以及其随后引发的混乱之中,其实大多数人都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司徒崇明他们现在只有一条船,即便想要救更多的人也是有心无力,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将田玲珑送到安全的地方,借此稳住铁骨舫上下浮动的人心。
侯青倬自然不置可否。司徒崇明顿了顿,却是忽然开口问道:“你见过温宁吗?”
面上虽不曾显露,但他一直心心念念地记挂着温宁。若是小师妹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田玲珑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梢,随即扫了众人一眼,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先前神思恍惚,倒是没注意到司徒少侠的师妹竟然不在船上。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满心满眼全是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我还不屑于对她动手。我也可以保证,那时孟川夏光顾着对付我,也不曾对温姑娘出手,毕竟这对他来说也实在没什么好处。”
司徒崇明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信你。”
“司徒兄不必如此忧心。”
视线往他紧锁的眉头一扫,侯青倬温声说道:“温姑娘为人机警,想来不会有事。”
司徒崇明瞥了他一眼,顿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不由地有些后悔。
侯青倬倾慕他小师妹已久,小师妹失踪,此时最为心焦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侯青倬才对!侯青倬那句话看似在宽慰他,其实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司徒崇明目光深深地望着侯青倬,一字一句地向他保证道:“即便赔上这条命,我也一定会找到温宁。”
……
……舍命也要找到她,温宁对你就这么重要么?
侯青倬默默地与司徒崇明对视了一会,冷漠脸道:“……哦。”
司徒崇明:?
“我们到了。”侯青倬移开视线,淡淡道:“田夫人,来接我们的似乎不是铁骨舫的人?”
司徒崇明从茫然状态中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意外地说道:“那是剑阁的人。”
来的果然是剑阁的外门弟子,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冲着司徒崇明一拱手,恭恭敬敬道:“司徒少爷,阁主正在岸上等您。”
田玲珑抿唇看着他,忍不住插话道:“剑阁阁主墨渊,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脸上带着点笑容,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田夫人的话,阁主也想见您一面,您若是方便,能否拨冗随我去上一趟,届时您的许多疑问自然能一一得到解答。”
田玲珑深深望了他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快步朝着水楼里走去。司徒崇明和侯青倬跟在她身后,穿过一处游廊,便看到一个高耸的竹楼。
这是个清幽安静的所在。到了这里,似乎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初夏的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替竹楼染上明净的金绿色调,四角飞檐悬挂着的铜铃,随风忽忽悠悠地发出清脆的铃铃声,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
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似乎都被拦在了外面。田玲珑心中一松,脚步便缓了下来。
她推门而入,墨渊独自坐在桌前,像是在此等了她很久,见她来了便轻声笑道:“玲珑,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温润平和,仍同记忆中一模一样。那年墨渊来铁骨舫小住,她当时年少,任性妄为,因为点小事和他起了龃龉,不听他的劝阻,竟是逞强偷偷跑出去,想要孤身一人剿灭一窝山贼,结果却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
物是人非,斑驳旧影不可闻。
不知怎么的,田玲珑抹了一把脸,却发现自己因为墨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仿佛终于到了一处可供舔舐伤口的地方,心中的那些苦痛委屈便如破闸的水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地倾泻了出来。
墨渊脸上带了些无奈又纵容的微笑,站起身将田玲珑拥入怀中,像是抱着个做噩梦的孩子一样,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了,哭一哭也好,总比憋在心里要强上许多。”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田玲珑后退几步,眼圈仍是红的,语气却重新变得强硬起来,质问道:“你轻易不离开剑阁,此时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墨渊收回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因为我不放心。十年之前,一个朋友曾将一柄黑剑寄在我这里,言明在你和孟川夏孩子的满月酒时将此剑送给你们。我虽照着他的话做了,心里却觉得蹊跷。正好温宁这孩子偷溜了出来,我迟疑几日,还是决定亲自来铁骨舫一趟,一来是为了寻她,二来也是为了探望你这个老友,却不想竟撞上了这么一桩事。”
他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你同孟川夏之间,当年还是我做的媒,若我早些看清他的为人,也不至于叫你们走到这一步。是我对不住你……你我虽多年未见,但无论如何,剑阁总会站在你这一边。”
站在田玲珑一边……说得好听,只是这样一来,恐怕铁骨舫大半都要落入剑阁手中。
侯青倬在旁冷眼看着,虽无什么证据,心中对墨渊的怀疑确实越来越浓。
——因为墨渊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他派司徒崇明来送黑剑,诱发了田玲珑和孟川夏之间的冲突,又在楼船爆炸、众人陷入危险时及时登场,在救人的同时名正言顺地收编铁骨舫的势力,顺便还能轻轻松松地消灭证据。好处都被他占尽了,于情于理却无可指摘,旁人甚至还要对他感恩戴德,真真是好算计。
然而墨渊的为人,江湖中人有目共睹。有谁会怀疑堂堂剑阁阁主是那个幕后黑手?
田玲珑果然不疑有他,注意力却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了:“有人叫你把剑送过来,那人是谁?”
“其实我也不知他同你有何渊源……”
墨渊显是有些犹豫,沉吟片刻方才问道:“你可曾听过思家的名号?”
田玲珑怔了一下。
墨渊继续道:“我的那个朋友,名叫思无涯。而崇明,就是思无涯的儿子。”
这话登时将房中的人都砸晕了。
田玲珑目瞪口呆地看向司徒崇明。司徒崇明却是望了侯青倬一眼,语气里带着些微不可见的茫然:“我和思家有关?”
“为师何曾骗过你?”
墨渊面带浅笑地看着他,眼眸深处的情绪却是难以捉摸:“思无涯将你托付给我时,你才是个吃奶的娃娃。时光荏苒,一眨眼的功夫,你竟已经这般大了。”
司徒崇明终于忍不住道:“可侯青倬,他也是思家的人。我跟他……”
“哦?”墨渊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头:“没想到当初思家被紫月盟灭门,竟还有人活了下来。我记得思家当时同你差不多大的,似乎只有一个叫思建仁的孩子,莫非就是他?”
侯青倬:思建仁……死贱人?
“思无涯的爷爷老年得子,将这孩子跟自己的眼珠子一般宝贝着。”墨渊露出些回忆的神色,随后对司徒崇明笑眯眯地说道:“若真是这样,崇明,你还应该叫他一声三叔公呢。”
侯青倬:……三、三叔公?
怪不得会一见如故,原来是早有渊源!
看了眼默然不语的侯青倬,司徒崇明顿时恍然大悟。
墨渊提醒道:“还不快叫三叔公。”
司徒崇明从不违抗墨渊,闻言便对侯青倬道:“三叔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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