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也知道，我生下来就能看到。”她小声的说，我重新又打量她一边，骨骼很小，脸庞只有巴掌大，瓜子脸单眼皮，小嘴好像樱桃似的，皮肤又粉又嫩，身材平得好像一张板子——显然，还没发育完全。

  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落寞的表情与她整个人都格格不入，“每个人你都能看到颜色么？”

  她点点头，“除了你。”然后她又看向刚才的方向，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还是在大太阳底下密谋着，有人像老鼠似的看过来撞上我们的视线，挪动身体背向我们，好像要挡住什么，“每个人的颜色都不一样，他们聚在一起，还差一个颜色就好像彩虹一样了。”

  我望望天，一片湛蓝，看看地，满目碧绿，彩虹在哪里啊？“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意思么？”

  “当然，不然颜色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么？”她点头认真的说，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但是这么多年我只研究明白了几种颜色的含义，好像蓝色是很温和的人，我妈妈就是蓝色，但是她很敏感。黄色的人做过背德的事，我的爸爸是黄色，他在外面有女人，被我妈妈发现了好一顿闹最后才消停下来。”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我更加好奇，追问：“还有更多么？”

  她想了想，“我的表妹刚出生的时候是白色，大概是干净的意思，后来慢慢变成了粉色。”

  “颜色会变？”

  “人也会变。”她的神色变得有点忧郁，低下头说，“我小时候看奶奶，她还是很平和的绿色，但是三年前颜色开始越来越深，深得快要变成黑色，我觉得是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把事情都跟妈妈说了。她不信，半年前奶奶检查出癌症，两个星期前过世了。之后他们才想起这件事，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我顺着她的话推测，“就是说，黑色代表死亡？”

  她点头。

  “那你说我没有颜色是什么意思？”生不能，死不了？别给我安排这种命运吧。

  她又摇头，“我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黑溜溜的眼睛里光芒闪了闪，她抿一下唇说，“我只知道颜色代表灵魂。”

  不要重复说我没有灵魂吧？我好歹还活着，这么说会让我很郁闷的啊，“也许我的灵魂是透明色。”草坪上有人走过来，穿着雪白的大褂，面容英俊，不苟言笑，“你看他是什么颜色？”

  显然她也认识走过来的人，“你说容大夫？”她想也没想，直接说，“是红色。”

  “有什么意思？”

  她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只知道红色是血的颜色。”

  ……这一句还真是，一语破的。

  他走过来见与我坐在一起的女孩，露出个淡淡的微笑，然后问我这两天的情况如何。我投诉说我的神智一直很清醒，但身体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旁边的小姑娘惊慌的看着我，大概以为我是受到医生的虐待——其实，也差不多吧。

  虽然距离她想的有点远。

  病院里确实有一些医生行动思维不太正常，他们将病人看做是牲畜，气不顺的时候就随便抓一个过来发泄一通。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你知道即便是正常人，总被人骂做是疯子早晚有一天会真的变成疯子。

  同一个地方，所有人都说那是天堂，它就是天堂，所有人都说那是地狱，它就是地狱，所以所有人都说精神病院里都是精神病，那么这里的人就都是精神病，不管穿的是白大褂还是病号服。

  算一算我住进来也快有两个月了，终于见到一次医生虐死病人，看来一直传说的对特殊病院加强管理还是有点效果。

  女医生还很年轻，性格是出了名的怪，这里的病人都很怕她。病人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太太，神志不清，每天胡言乱语，儿女在家受不了就把她送到这里了，不巧敢上了这位刚刚失恋的怪医生。

  这些是我跟他的床上谈资，每次做完之后我会问他医院里发生的趣事。比如说每天自杀一次的自杀爱好者，总以为自己是演员的妄想狂，有人觉得空气里都是现代污染，强烈要求每天都带氧气瓶也不呼吸自然空气。

  老太太的尸体被发现第二天，他躺在我旁边跟我将他们发现尸体时的情景。老人被打得很惨，据说脑袋都裂开了，生生变成一个血葫芦，五官都找不到。头发被连着头皮撕扯下来，随意的扔在地上一撮一撮的。四肢被绑在床角，可是仿佛为了躲避虐打，身子扭成了个麻花，胳膊都脱臼了。

  房间里都是血，墙上，地上，床上，那么衰老的一个人了，血还是鲜红鲜红的。女医生在前一天下班后就不知所踪，病人的家属来了也没大哭大闹，只说了赔偿的问题，很平静说要起诉女医生，大概是想要更多的赔偿。

  他说可能是错觉，他觉得在整个谈判过程中，对面过分平静的家属背后一直都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在不停流泪。

  我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吓我，那老太太就住在我楼上哎，他再这么说我宁愿去监狱里跟变态混也不要在这里跟鬼魂做伴。他不以为意说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死人的事，我当然见过，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平均三个星期就会莫名其妙死掉一个，现在已经算是很收敛了，可关键是没有这么惨的不是？离我还这么近。

  他哈哈大笑，翻身趴在我的肩膀说：“你身上也有人命呐，不害怕？”

  我看着他发愣，我身上有人命？为什么我不记得了？我仰起头努力的想，记忆力只有一张汗水淋淋的脸，他在我眼前上上下下，我的身体也随他摇摆，可是他叫什么名字，是谁，我想不起来了。

  低下头发现他已经展开新一轮侵略，我的皮肤被他亲得烧起火来。

  这一阵子医院里加紧了监管，不仅针对病人，也针对这里的医生。他已经在医院里连续值了两天的班，明早下班即可回家，想一想，刚结婚就要在家里天天守空房，这个妻子做得多吃亏。

  不过每天跟他在一起的我也没收得什么好，估计他再上班我也未见得能修养好。

  可能跟这么一个人一起就是不得善果。

  天快亮的时候我趴在床上，气喘吁吁的说：“如果我死了，一定也会化作厉鬼，在这个房间里阴魂不散。”

  “你这么喜欢这里？”

  “难道你不觉得重点应该在‘如果我死了’么？”

  他缠在我的身上，凑过来贴在我的面前，“你是说有一天我会杀死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