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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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散天涯的同学们露出了不一而足的复杂神色。想必其中一定有很多难言之隐,库洛也无意更进一步挖掘。不过,结下了深刻羁绊的他们,尚且会为了各种原因而离开黎恩,任务繁重的黎恩迄今为止还不辞劳苦地照顾自己的缘由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为了缓解气氛,库洛拿出了黎恩送给他的b,一个人当然没法玩,何况他还不太清楚游戏规则。艾利欧特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纸牌,咧嘴一笑。

  之后屋子里展开了一场b车轮战,大家对没有恢复记忆的库洛也没手下留情,刚开始那几局他输得很惨,之后慢慢就占了上风。他觉得自己以前应该相当熟悉这个,不然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就摸清了所有套路呢?

  ——跟大人还是小孩都没关系,这可是认真的决胜负哦。

  ——库洛,你要跟我打b吗?

  在翻开一张牌的时候,有熟悉的声音流入脑内。那是存在于某处,跟苏醒以来的自己毫无关联的记忆——

  啊啊,那就是属于库洛·安布斯特的回忆吗。

  “库洛?”艾利欧特担忧的声音唤回了库洛的神志。他发现自己还维持着翻牌的姿势,手不住地颤抖。

  “没事吧?要叫医生吗?”艾玛关心道,他摇摇头。

  “刚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众人顿时一阵沸腾,追问库洛想起了什么。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还有黎恩的声音。我们在打b。没有确切的场景,但氛围温暖平和,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这个回答让周围一片鸦雀无声。许久,马奇亚斯苦笑起来。

  “那是在学校里的事吧。明明我们才是跟他长时间并肩作战的同伴,却仍然比不上你们两人之间的羁绊……这真奇怪不是吗?”

  一只手拉住了库洛的衣角。他低头发现银发少女猫一样的双瞳安静地看着自己,用同样静谧却认真的口吻说:

  “库洛,我们的事你不记得也没关系。但是只有黎恩——唯独他的事,你一定要记起来。”

  菲的告诫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赞许。这时一直寡言的劳拉表情严肃地说:“虽然过去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今后你敢再伤害黎恩——”

  “我们不会放过你的。”亚莉莎威胁地瞪着他。

  “我跟小加会第一个飞过去揍你的哦!”米莉亚姆兴高采烈地表示。

  “如果有必要,即便再远我也会从诺尔顿过来的。”盖乌斯非常淡定。

  喂喂,你们怎么都这样。说到底我还根本不知道过去的我到底对黎恩做了什么呢。库洛苦笑着,充分了解这些同学有多么重视黎恩的同时也陷入思考:这么说来,自己应该有过伤害黎恩的前科,而且程度还不轻。但他对黎恩做了什么,而黎恩又为自己做了什么牺牲,无人愿意告诉他——那究竟是怎样的过去,才值得让他们这样百般隐瞒?

  探视时间到了。在同学们陆续道别离开后,艾玛犹豫了一会,悄悄对库洛说道:

  “如果黎恩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能帮上的我都会尽力的,请这样转告他。”

  库洛当时并不清楚这位戴眼镜的文静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默默答应下来,目送着昔日的同学们消失在视野之中,心想他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

  没过多久,库洛又迎来了新的贵客。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子一进门就一拳把他揍昏过去,他醒来后,发现床边坐着一名惹人怜爱的娇小少女,一个身材敦实面容憨厚的男子,还有——

  “哟,终于醒了啊,刚刚一不小心就手痒了,抱歉抱歉。”

  ——刚刚把自己揍晕过去的女人。

  “小安你真是的,再怎么说对病人不能这样使用暴力啦!”

  娇小少女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对那个女人抗议道,不是病人就可以使用暴力了吗?喂。

  不过这样的对话,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时库洛灵光一闪,想起黎恩说过的在学校里跟他关系很好的三人组。

  “你们是……我在学校的朋友吗?”

  三个人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长相很是年幼的少女小声说“是吗,果然跟黎恩君说的一样啊”,又强打精神冲他微笑。

  “我是托瓦,刚刚使用暴力的这位是安洁丽卡,这位是乔治。我们都是库洛君在学校里的朋友哦。”

  另外两人也友善地微笑起来。看来刚刚那一拳解决了很多他所不知道的恩怨,库洛心有余悸地想。安洁丽卡表示,那是因为很久以前她发过誓,只要再见到他一定会让他好好吃下这一拳。这是你应得的,她说。

  库洛不寒而栗。乔治见状赶紧当和事佬:“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虽然我也很想这么说,但只有库洛没资格这么做吧?现在这算重获新生?用这种方法抹消掉自己的黑历史,就算是我也万万没想到。”安洁丽卡倚墙斜睨着他,看似佩服地嘲讽道。这家伙当真是我的朋友吗?库洛打心底感到怀疑。

  “小安,话不能这么说。”托瓦劝诫道,“毕竟库洛君在‘那种情况’下逃过了一劫,光是这点就值得庆幸了;失去记忆的事也不能怪他,我们心急也没用。”然后她看向库洛,目光格外认真。“而且,我相信库洛君能记起来的。”

  库洛被女孩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第一次感觉到除了自己和黎恩以外的压力。如果这么想让我记起来的话,早点把事情告诉我不就好了?他懈怠地想,也这么问了,然而托瓦非常坚定地摇摇头。

  “我们不能告诉你,只有你自己想起来才有意义。而且如果我说了,我就真对不起黎恩君的一片苦心了。”她苦涩地笑了,“抱歉,库洛君,好不容易见到你,却无法跟你好好谈谈你自己的事。”

  他看着女孩悲伤的面容,再一次为无法捕捉真相而感到遗憾。他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么,不谈我的事,谈谈黎恩总可以吧。”

  这个话题转变让他们都有些吃惊。随后安洁丽卡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让他说说看想谈什么。于是库洛将这些天来黎恩过保护的姿态,7组的同学来探望自己的事说了出来——他好奇为什么黎恩明明看起来与审问自己的铁道宪兵队有着合作关系,却会为了自己与那些人抗争。而这份矛盾竟被同学们承认,言辞中有着对黎恩深深的情谊与不知名的歉疚。听完他的叙述,三个人沉默地面面相觑,托瓦神色担忧地叹了口气:

  “黎恩君他是个很好的人,甚至好过头了。”

  这个我也知道,库洛认同地想,不知为何却有些烦躁。

  “所以他才会被困在这里。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很多人,但惟独不是为了他自己。”

  安洁丽卡指出。乔治叹了口气,似乎很不赞同这种做法。

  “他也很辛苦,那些任务也不是他想做的,但是……”

  即使乔治不明说,库洛也明白过来黎恩是为了谁去做那些任务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家伙是笨蛋吗?”

  没错,再怎么说也太过了。就算过去是同学,是朋友,为他们做到这个份上也太奇怪了。如果不是拥有自我牺牲情结的狂热者,那就是个笨蛋。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重视你们啊!”托瓦激动地握住拳头,“确实,他是个不会珍惜自己的笨蛋,但难道不是因为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感受了吗!库洛君和7组的同学们能好好活着——对黎恩君来说,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吧。”

  库洛怔怔地看着一口气将情绪爆发出来的女孩垂下眼帘,声音也随之低下去。

  “可是,黎恩君也一定会感到寂寞吧,毕竟他是被留下来的那一方啊。”

  他被留了下来。被失去记忆的库洛,各奔东西的好友们,毕业的前辈们。被历史的洪流挟持着向前,却不曾真正主动朝前迈步。他被迫做的事是为了最迫切的需求,与自身的意愿与原则都无关,仅仅是为了他人而活着、前进——

  库洛听见一声出处不明的钝响,紧接着碎片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像收讯不良的收音机充满了杂音。他任由那些东西铛铛敲打着脑袋,以至于托瓦握住他的手,祈求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得全神贯注于她所说的才能勉强保持最后的清醒。

  库洛君,黎恩君他现在能够坚强起来都是因为你。所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陪着他。

  之后那些断片式的噩梦便频繁起来。那些梦渐渐承载了更多的信息,那是库洛记忆中缺失的空白。与温馨愉快的校园生活大相径庭,梦里的场景多是冰冷压抑的,充斥着血的腥味。在梦的结尾他总会听见谁人的哭泣,撕心裂肺,仿佛能伴随泪水一同沁入心底。他想抬手擦去对方的泪水,想安慰他不要再哭,手臂却失去了所有力气。随着梦境一次次的深入,面前那张模糊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某天他终于看清对方的脸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迫使他再度惊醒。

  “……黎恩……”

  他从未见过那么惨的一张脸。用破碎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让自己不要再说话。那个拒绝接受现实的模样,就像是承受了足以否定人生的打击一样。

  让他哭成那样的,是自己吗。

  库洛懊丧地捶了一下额头。他想得知更多的事情,但是他不确定这些事对自己是好是坏,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多余的麻烦。或许是基于他心底的顾虑,记忆就像中了魔咒的狮子沉睡不止,偶尔才会狂躁地给自己一些提示。

  不管是敌视他的人抑或是曾经的朋友都把他蒙在鼓里,让库洛对这个沉默不语的世界感到恐惧,甚至压过了对自我危机的意识。以梦里的片段来判断,自己当真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他想知道,为此伤得最深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又为何要如此照顾自己,甚至为了自己不惜做出巨大的自我牺牲。

  为了这个目标,他需要得知更多的真相。

  ——而真相往往伴随着残酷和流血。

  傍晚往往是一天之间警戒最为松懈的时段,士兵们累了一天,纷纷换班吃饭休息,而不管是常规治疗还是复健都告一段落的库洛也终于能迎来晚餐。今天送餐的是一个有些面生的护工大叔,他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库洛跟他道谢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背过身朝门口走去。库洛正准备坐下,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他凭着直觉靠边一闪,眼角的余光瞥见刀刃的刺眼光亮。面容沧桑的男人满脸扭曲恨意,身体不受平衡地摇晃了一下,然后手执匕首再度向他挥去。库洛不由得咂咂嘴,因为自己的松懈与轻敌,还有对守卫的失望。

  那帮人天天守着我,不是因为怕我受到什么危害,而是怕我危害到他们吗。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真正遇到这种事,库洛还是感到十分讽刺。看来过去的自己被什么人所憎恨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来缅怀也为时已晚,那么就在这里赌一把好了。赌赢了或许能得知自己想要的真相。

  库洛边躲着刺客毫无章法的小刀,边大声喊道:

  “大叔,我跟你有仇吗?不如说我见过你吗?”

  “你当然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贵族军的走狗‘苍之骑士’,实际上只是个杀人犯的你!”

  这直接而激烈的字眼让库洛的动作顿了一下,险些被刀刃划伤。

  “我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病房的范围始终有限,房门还被锁上。即便靠着自己灵巧的身手兜了几圈,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库洛看着男人毫不退缩地逼近了自己,手心攥出了汗,不由自主便说出了极其推卸责任的话。

  那男子忿恨地扭曲着嘴角,喉间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只要忘记的话就可以轻松躲过惩罚……天底下如果真有这种道理,那坏人岂不是永远都得不到报应了!”

  如果不是矛头正指向自己,库洛对这话简直心服口服。但这不代表他就会遂这个人的意乖乖去死。虽然这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看上去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但这条命是黎恩救回来的,在他还没弄清楚所有答案之前,绝不可能擅自去死。

  “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你和那台巨大的人形机体是怎么轻易破坏掉一个部队的!拜你所赐,只是刚好路过那一带的我的家人,都被你们这群怪物之间的争斗卷了进去!”

  巨大的人形机体。贵族军。苍之骑士。三个关键词在库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还没来得及捕捉到那吉光片羽,大门就被撞开,士兵们蜂拥而至,将刺客逮捕了起来。计划失败的男人在束手就擒后冲库洛投来愤怒的目光,在他被拉出去之后仍然可以听见渐渐远去的破口大骂。士兵们没有理会库洛,甚至没跟他解释一句就关上了门。他跌坐下来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最后拳头发泄地砸在床上。

  他又错过了一个得知真相的机会。往后也许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事发不过一周的某天,病房的大门被猛地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是脸色铁青的黎恩。发现库洛完好无损时他明显松了口气,但脸上的忧虑之色并未消除。没等他开口询问,库洛便看透了他的想法似地笑了。

  “我没事,那家伙没能拿我怎样,放心吧。”

  黎恩张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他倔强地站在男人面前注视着他,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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