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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您以为我做的?产罗您也看见了,皮质坚硬好似钢筋铁甲,若不是千回世间很少有能刺穿其皮肉的利器。产罗不但肉质鲜嫩还是驱寒治热的良药,帝君他见夫人生病,特意去剥皮削肉连夜烹了这汤。您若是不喝,可过了村没这店了。”

  说着还装作要把肉汤端走的架势,花辞赶紧把手里的瓷碗抱紧了,像是真怕被抢去一般,也不嫌烫,仰起头咕噜噜灌到了碗底,最后还用汤匙把贴在碗壁上的肉渣都刮进了肚子,不知道还以为他要连碗也一并吃掉。

  “还有吗?”他舔舔嘴唇,把空碗递给过去。

  雪一笑着接过,“有也不能一天全喝完啊,剩下的存起来明日再喝,反正凡州脊冰天雪地的又不会坏。”

  雪一服侍花辞躺下,帮他擦了擦脸把被子盖好,在火盆里填了些木炭,转身刚要走就被从被窝里伸出的手拉住。

  花辞通红的小脸贴在枕头上,小声问:“恩人他怎么不来睡觉呀?”

  “帝君去更衣了。”

  花辞疑惑了,“为何这时更衣?”一般来说不都是早上起床才换衣服么。

  雪一看了眼手里的空碗,“应该剥产罗皮时溅到了血,夫人身体不适还是先睡吧,帝君很快就来。”

  花辞哦一声,乖乖闭上眼睛,原来是还是因为他。

  也许是产罗汤真的起了作用,当晚花辞一次都没有咳醒,一觉天亮。睁开眼发现身旁的空的,手赶紧伸过去摸了摸,旁边空出来的床铺毫无温度。看来清一夜都没有回来睡。

  想到这花辞有些委屈,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自己现在染了风寒,要是恩人跟你睡离得那么近,肯定也会被传染上的。

  恩,最近还是不见面了吧。

  可没想到花辞刚做完决定,就看门外进来道人影,第一眼他还以为府邸进了外人,刚要出声唤雪一,便看清了对面人的脸庞。

  花辞上下打量着清作,顿时愕然道:“你,怎么换了黑衣服?”

  从他第一面见清作开始,对方就一直是白衣飘飘一袭黑发,如今突然换了一身全黑的衣裳,像是一朵无暇的云被染了黑墨,花辞差点就把他错当成外人。不过想想也是,也没人是一辈子只穿一种颜色衣服的吧。

  清作被他盯得有些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袍,“很奇怪?”

  花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赶忙摇摇头,“没有,只是第一次见你穿黑衣服有些惊奇。”他看着清作袖口红线锈得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很少穿黑衣服?”

  清作还未开口,雪一端着一碗汤走到床边,直接回答他。

  “夫人可说错了。帝君只有几件白衣,其余的都是黑色。您来府邸之前,帝君穿的可都是黑色衣服。”

  “是这样吗?”

  花辞若有所思看向清作,对方的态度算是默认,花辞顿时惊讶了。那这样太巧了吧,自己三百年前见到清作那次,还有他来的这段日子都是白衣,他怎么赶的时间就这么巧呀。

  花辞看着清作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雪白的外袍,这是清作送给他的,上面的云纹好似与这凡州脊的天气相互呼应,晴天时便是淡淡疏云,阴天是便是浓云永昼,有时候还有落下鹅毛大雪,在衣摆下积出厚厚一层。

  实在有趣的很。

  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花辞都有种沾到仙气的感觉,每次照着镜子都觉得自己貌似比之前美了几分,或许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吧。

  可如今看清作换了一身黑衣,上面缀着血红妖异的地狱之花,衬得一身冰肌玉骨,一点也没有遮掩住往日的皎洁的光华,反而更添了一分危险的神秘感,让人欲罢不能。

  花辞摇摇头,默默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不是人要靠衣服装扮才漂亮,而是美的人穿什么都璀璨夺目,就像清作这样的,估计就算披个破麻袋出门也能让路人看得流口水。

  他摸了摸自己袖口的云纹小声道:“不然我也穿件黑衣服试试?”

  却被清作否决了。

  “白色很适合你。”言外之意,你不需要换其他颜色的衣服。

  “真的么?”花辞抱紧了身上的云纹袍笑得很好看,只当对方是在夸他,却没看出清作眼底越积越深的红色,从瞳孔像涟漪般一圈圈朝外围扩散,最终形成莲花形状的纹路。

  美虽美矣,血红的莲花,却分外诡异。

  雪一却警觉的捕捉到了,赶忙插了一句嘴,“后山天眼泉那边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不然带夫人去泡泡吧,发发汗,对治愈风寒有好处。”

  花辞却不太想去,“可望云川里的水也很暖和,而且近。”望云川出门走几步就能到,非要去后山泡还得在爬到山顶才行,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雪一扯了扯花辞的袖子,凑到耳边小声道:“帝君洗澡都在天眼泉,您不想跟帝君一起洗就继续说!”

  “我……”花辞被噎得嘴巴一闭,再抬起头时盯着清作就像盯着一盘刚出锅的产罗肉,嘴边挂着亮晶晶的小涎水珠,咕咚咽了下口水,“我还从未泡过温泉呢,不然我们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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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求您不要再砸我了夫人……”

  雪一坐在离温泉两三米的地方,脚下全是一堆砸碎的雪球,左边的小发髻已经被砸得歪到一边,头发里落满了星星点点的冰渣,他无奈的拖着下巴,那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看起来格惹人怜爱。

  可花辞还是不停的团起岸边的雪,做成橘子大小的圆球砸向雪一。手都被冻红了也不罢休。

  “你骗我!你说可以跟恩人一起洗澡我才爬上来的。”

  这山高耸入云,爬上山顶简直要累掉他半条花命,结果刚走到温泉岸边,衣服还没脱呢,清作叫雪一照顾好他后掉头就走了。背影是那么决绝且不假思索。

  就这么不想跟他一起洗澡吗?

  雪一叹口气,撸掉头皮上碎成两半的雪球,“这也不能怪我,以前我没化过人形,只知道每到朔月之日帝君就会来天眼泉沐浴,但我也不知道他泡得是冰泉不是温泉啊。再说帝君也是,送到嘴边的肉都不知道吃,又不是修的无情道。”

  埋怨归埋怨,他就是只小小的雪精,也不可能当面对主人的决定指手画脚。

  花辞一声把头磕在泉眼岸边上,身子还进浸在温水里,闷闷的哼唧两声,“这算怎么回事呀,感觉好像花了血本去青楼却没嫖到心仪的姑娘。”

  “……夫人,您怎么说话越来越糙了?”

  花辞埋着头哼了声,“还不是你教我的。”

  雪一发现他甩锅的本领越发精湛了。

  这天眼泉有两眼,一口是温泉,一口是冰泉,两泉之间仅隔着一道隆起的山脉,从上空俯瞰下来特别像高挺的鼻梁,而分居两侧的泉眼,则像两只对称的眼睛,故此才得了天眼泉一称。

  说来也怪,这两眼圈明明走的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温却截然不同,一条终年热气滚滚,赶上温度高时连鸡蛋也是能煮熟的。而另一条却是水面结动,唯有中心化开一轮不大的水洼,手伸进去掬一捧出来,半掌心的水半掌心的冰渣,其寒冷程度可见一斑。

  花辞从水里捞出条汗巾,拧干后披在背上,那汗巾比较大,花辞的身板又小,这么往身上一搭直接将身子遮住了一大半,看起来就像穿了件披风在身上。

  他蹲在岸边,看着那道遮挡视线的山丘在水里撩起一朵朵绚烂的水花,打在身体上暖烘烘的,好像全身的枝叶都随着腾腾的暖流舒展开,再从气孔蒸发出去,把身体内的浊气的污垢都带走,真的很舒服。

  当然,要是能跟人一起洗便更完美了。

  雪一见花辞砸了自己半天,终于消停下来,缓缓松口气,见花辞一直隔着山丘朝冰泉的方向看,也顺着他的视线瞅了瞅。有些奇怪道:“帝君又不是雪精,怎么也不喜热,夫人来之前也是,府邸里从未生过火炉,就连榻上都没有过一床御寒的被褥。”

  花辞坐在水里,哦一声,“这个我问过恩人,他说寒冷能让人清醒。当时我跟他还不算熟识所以未敢多问,不过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我都是冷的时候才昏昏沉沉想钻进土里去打瞌睡,他却冷的时候才觉得清醒,着实有些反常呢。”

  花辞说完自己的疑惑,雪一那边却突然没了声音,花辞去看他时小家伙蹲在一旁,兀自瞅着脚下被踩得塌陷下去的雪地,也不知在想什么,花辞又出声唤了一句,雪一才被吓一跳似的,猛然抬起头,表情还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雪一?是这里的热气让你不舒服吗,不然你也去冰泉那边等着吧,我马上就出去。”

  “不不,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走神了。”看花辞站起来雪一赶忙拿了条干爽的棉布递过去,另一只手接过那条被沾湿的汗巾,等花辞穿好衣服他才道:“不然我们去帝君那边看看吧,不下水,就站在岸上。”

  花辞顿时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但是未经允许,就擅自跑去看恩人洗澡,好像实在孟浪了些。

  不过想到那美好的画面,花辞不争气的吸了吸嘴边的涎水,用理智强压住躁动的内心。

  “不太好吧,擅自闯过去看人家洗澡,好像登徒子似的……”

  学医看花辞眼珠顺着眼眶一圈圈的转,就跟每次想吃东西却又不好意思多要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不禁心里暗笑,赶紧加上最后一根稻草。

  “话不能这么讲,这也要分情况,您是帝君夫人,娘子看夫君洗澡算哪门子登徒子?等过去您就说帮帝君擦擦背,帝君不会生气的。而且您这么轻易的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来还要爬几百米的山。”

  若说前面花辞还在理智和欲望间摇摆不定,最后一句,彻底扭转了两处的天平。

  没错,这山不能白爬了!

  花辞拿着在泉水里洗涮好的汗巾,在竹筒里拿上几块皂角,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有些犹豫的看着雪一。

  “那等会过去你要回避,不能看恩人。毕竟男女有别嘛,虽然你现在还没性别,但以后若是做了女孩子呢,我可不是吃醋,我是担心对你不好哦。”说完心虚的揪紧了手里的汗巾。

  雪一被花辞这番话雷得无言以对,夫人您到底在想什么?我还是孩子呀!而且还说不是吃醋,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讲一遍吗?

  末了,雪一眼含苞热泪的摇摇头。您变了,您不爱雪一了夫人……

  等翻过隔在两泉之间的山丘后又往西走了一里地,隐约能望见前面有一处亮晶晶的水域,在雪地里透明的宛如一块巨大的水晶,刺眼的阳光把水晶映成了一朵五颜六色的花。

  而浸在中心的人影,无疑就是这朵花的花心,这幅绝美之景的点睛之笔。把这片肃杀萧索的冰泉都带得活了起来,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正要从泉眼中破冰而出。不过由于离得较远,还是模模糊糊看不清对面的情况,只能雾里看花,欣赏一下朦胧的美感。

  不等花辞提醒,雪一就很自觉的背过身子蹲在雪地里,用后脑勺对着花辞,一副您你就去吧不需要理会我的模样,花辞看小家伙可怜兮兮的,也有些过意不去,摸了摸雪一的头,“对不起,等回去给你做雪花酪,做两个。”

  “那我要草莓和西瓜味的。”

  见雪一并没真生气,花辞笑眯了眼,“好嘞。”

  等他良心略有不安的走到冰泉附近时,依稀看清了泡在泉眼中心的清作,手里的汗巾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恨不得捶掉自己的头。

  尤其是看着清作那层紧裹在身上的里衣,花辞欲哭无泪。

  为何洗澡还要穿着衣服,这样到底算洗衣服还是洗澡呀,他总不能隔着衣服给恩人擦背吧?要早知如此他就不和雪一说那番话了,回头还要去冰云花丛里刨冰做两份雪花酪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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