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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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放开步子跑,可是却跑不动。

  可他就算是爬,也要是要爬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当凤鸣看见庄维墉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她还以为他是被抢劫了。

  “庄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少爷怎么样了?”

  凤鸣立刻就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少爷是抽烟太多中毒了,医生已经给他打了个什么针,少爷现在已经没事了。庄先生,当时我真的是吓坏了啊——”

  庄维墉轻轻拥住她,

  这个小女孩,是在多么慌张无措的情况下,当机立断,把赵文初送去医院。

  她是多么勇敢,多么机智。

  “凤鸣是最厉害的女孩子了,不要哭——”庄维墉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

  凤鸣很快就不哭了,

  她摸了摸眼泪道,

  “庄先生,你还是快去看少爷吧——”

  赵文初已经醒了,

  他倚在枕头上,不知在向窗外看着些什么。

  庄维墉打开门,

  赵文初转过头看向他,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庄维墉走到他的床边,蹲了下来。

  “只是跌了个跤,不要紧的。”

  赵文初不语,

  他看着庄维墉的脸,

  “你,不必这么着急赶过来的。我本来和凤鸣说不要告诉你,可那丫头不听我的——”

  他轻轻抚上庄维墉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脸,

  “让你这么担心,真是不好——”

  庄维墉觉得这世上不会有哪句话比这更温柔了,

  也不会有哪双眼波,比他更深情。

  当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

  他突然觉得,生命好像有了些许的意义。

  他想要被他温柔以待。

  也同样想要让他感到温暖。

  想要和他一起分享生命的点点滴滴。

  这世道已是如此的冰冷,

  如果不能携手相伴,

  该是如何的难熬。

  “文初,把大烟戒了罢。”

  庄维墉泪流满面。

  赵文初看了他许久,

  终于伸手帮他拂去泪水。

  “好。”

  一字重于千金。

  戒烟自然是不容易的。

  可庄维墉没有想到会是这么艰难。

  赵文初既然答应了,就是想要做到的。

  他把大烟锁紧匣子里,将钥匙交给庄维墉。

  刚开始还是好好的,

  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

  到了中午的时候,

  赵文初就变得焦躁不安,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

  他在房间里来回得走来走去。

  这并不能排解他的焦虑。

  他感觉全身好像都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他感觉很冷,异常的难过。

  庄维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生跟他说,鸦片只能生戒——

  赵文初向他走过来,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隐藏着一只凶猛的兽,

  “把烟给我。”

  庄维墉摇头。

  赵文初咬牙,脖子上的青筋毕露。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向庄维墉。

  可他一定是要打些什么的,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破坏的欲望。

  桌子,椅子被他一脚踢翻,书籍,文具都散落到地上。

  整个房间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只有墙上的那幅画,还好好的挂在那里。

  庄维墉任他去发泄,他若是不把力气都用尽了,

  自己一会儿恐怕是制不住他的。

  赵文初的手被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他浑然不知。

  他已经渐渐丧失了理智,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鸦片!鸦片!

  他知道是眼前的这个人要他戒烟的。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可恶!

  “快把鸦片给我!”

  庄维墉仍是不给他。

  赵文初直接伸手掐住了庄维墉的脖子,

  他觉得触感很好,

  那么细,那么暖。

  赵文初加大了力气,

  庄维墉觉得他真的可能直接把自己掐死。

  赵文初最后松开了手,

  他想,他不能杀人的。

  庄维墉大声地咳嗽,赵文初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凳子,

  骑在他的身上。

  “把烟给我。”

  庄维墉感觉自己刚刚痊愈的骨头又裂开了。

  他现在跟赵文初说什么也没用。

  “他要是闹得太厉害,你就把他绑起来。”

  “抱歉。”

  庄维墉低声说了一句,用膝盖把赵文初顶开,反身制住了他。

  好在他提前准备好了绳子,

  还去请教医生怎么绑。

  赵文初现在的力气很大,随时都能挣开,庄维墉迅速地把他绑好。

  “我艹你妈,庄维墉,你把我放开——”

  “庄维墉,你去死——”

  赵文初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除了骂人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释放他的情绪了。

  庄维墉听这些就跟听耳边风一样,

  “文初,等你把烟戒了,就该念着我的好了。”

  赵文初看来硬的不行,就温声软语地靠在庄维墉的肩膀上,

  冲他的耳朵吹气,

  “你现在松开我,我就记得你的好,什么事情都依着你。”

  庄维墉摇头,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赵文初气得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感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松开。

  他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像是个木偶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自语道,

  “娘,我冷——”

  “我冷——”

  庄维墉马上把被子裹在赵文初的身上,

  隔着棉被紧紧抱着他,

  “这样就不冷了啊,不冷了——”

  等赵文初清醒过来的时候,

  他看着庄维墉脖子上的伤口,有些不确定地问,

  “这是我咬的么?”

  “没事的,早就不疼了。”

  庄维墉连连说道。

  赵文初轻轻抚上他的伤口,

  “下次我要是神志不清了,你就把我的嘴堵上吧。免得,伤了你。”

  庄维墉哪里舍得,嘴上说着,

  “好。”

  赵文初把头枕在庄维墉的大腿上,

  “等我把大烟戒了,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一定可以的。”

  “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了,我想出去看看。”

  “我陪你。”

  庄维墉轻轻拉住他的手,

  “我累了,先睡一会儿。”赵文初闭上了眼睛。

  “好。”

  这是一个很长,很美的梦。

  梦里有花,有蝴蝶,有香草。

  还有一个叫庄维墉的人。

  他伸出手,对自己说,

  “文初,我带你你离开这里,跟我走——”

  他的身上发着光,他的身后是一个不一样的崭新的世界。

  自己向他飞奔过去,

  脚步是那样的轻盈,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差不多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赵文初戒掉了大烟。

  也不能说是完全戒掉了,这东西总有个瘾头在,需要你克制住自己。

  倒是庄维墉时常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凤鸣忿忿地说,

  “这个庄先生,总有事要出去,都不知道要不要准备他的饭菜。”

  赵文初倒也不在意这些,继续读着小说,随口应着,

  “他应该是公司有事情吧。”

  这些日子庄维墉给他拿了不少白话小说来看,他觉得甚是有意思。

  他最爱看的就是巴金先生的书,

  不但写出了青年人的热血,同时也关注了革命现实的残酷和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

  “不过这庄先生每次回来都神采奕奕的,少爷,你说他不会去逛窑子了吧!”

  凤鸣突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赵文初笑了笑说道,

  “应该不会吧。”

  “那可说不准,现在的男人呐——”凤鸣嘀嘀咕咕地瞎想着。

  她这边正想着,庄维墉就匆匆走了进来。

  “庄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凤鸣喊道。

  赵文初抬头,

  和庄维墉的眼睛碰到一起。

  他从未见庄维墉如此慌乱无措,如此眷恋不舍的表情。

  他的黑色风衣上,沾着一片暗红色的东西。

  “你怎么了?”

  赵文初放下书。

  “我,我——总之,如果有人问,你们千万不要说认识我。”

  “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

  庄维墉戴上黑帽,作势要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文初连声问道,

  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庄维墉转身,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回来见你。”

  说完他便拉紧了风衣,融入到浓重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凤鸣愣了半天,

  “少爷,庄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赵文初咬牙,

  “你这几天多到街上打听打听,是不是有——”

  “有共党被抓了。”

  他一直隐隐有这种感觉,

  庄维墉这段日子神出鬼没,其实是——

  “少爷你是说——?”

  凤鸣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赵文初点头。

  “可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被枪毙的啊!”

  赵文初不语,

  要是被抓住的话,

  这个人,会死的。

  会死的。

  第二天一早,凤鸣就跑到街上打听消息。

  然后回来马上告诉赵文初,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少爷,太好了,庄先生没有被抓住。好像是有一伙共党在县里开会的时候刺杀了警察局长和县长,其他人当场都被抓了,只有一个人跑了。”

  赵文初送了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是啊,虽然其他的人后天都要被枪毙,可是幸好庄先生逃出来了。”

  两人都想着,以庄家的实力,保一个庄维墉也没什么难的,也就放心了。

  “少爷少爷!”

  凤鸣本是上街去买菜,却半路折回来。

  “怎么了?”

  赵文初看她又是哭又是急的。

  “我,我听说,庄先生他,他投案自首了!”

  赵文初手中的书摔到地上,站了起来。

  “你,你没听错吧。”

  “没有,县上已经贴了告示,明天,明天就要——”

  凤鸣泣不成声。

  赵文初除了不信,却隐隐也觉得这人完全做的出来这事。

  “我要去见他。”

  赵文初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坐了许久的车,才来到了县里的监狱。

  花钱买通了狱警,他才得以隔着铁栅栏见上庄维墉一面。

  庄维墉在牢里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赵文初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他坐在那里像个雕像,

  冷静的,沉着的,没有丝毫的畏惧。

  “庄维墉。”

  赵文初叫他。

  庄维墉抬头,有些惊讶的样子。

  他缓缓走到了栅栏前,

  “文初。”

  庄维墉笑了笑,

  “能在死前见到你真好。”

  他笑得真心,也笑得淡然。

  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去了。

  “你就这么着急去死?”

  赵文初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庄维墉这么做,和送死又有何异。

  他的脑子,究竟还正常不正常。

  “我是很怕死的,我以前就怕死,现在认识了你,我就更怕死了。”

  他望着赵文初,

  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不舍,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一想到你,我就怯懦了,不敢去死。一想到以后永远也不能见到你,我就浑身发冷。一想到我让你有了希望又让你失望,我就难受得不敢迈步。”

  “可是我,我连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心中的理想并没有死,身上的血还没有冷却。”

  “说这些是扯远了,”庄维墉又笑了笑道,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把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看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些。文初,你能不能原谅我的自私。”

  赵文初觉得庄维墉就是个清醒的疯子。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把理想当做信仰,并愿为之付出生命。

  他做的是别人根本想不到的事,

  别人以为他疯了,

  那或许只是因为别人不是他。

  “好,我原谅你。”

  赵文初转头欲走,

  他已不知还能和庄维墉说些什么。

  “文初,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赵文初听得他这一句话,

  只觉得渺渺远远的,不似从人间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

  模式口的行刑台前方的空地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几乎琉璃渠中所有的人都来了,

  有杀人这样好看的热闹可看,他们怎么舍得不来呢。

  看杀人也有讲究的,

  要早到,才能占据一个好位置,全程细致地观看。

  还要会叫好,在犯人说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时候”的时候及时的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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