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安安静静，项目负责人们纹丝不动。塔露拉环视一周：“不愿意的举手。”

  手臂整整齐齐地举了一排，其中包括塔露拉本人。阿米娅白了脸，博士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梅菲斯特伸着小手，把罗德岛的两人当作笑话看：“人命是什么东西，职责又是什么东西。你们上层都不在乎，我们能在乎？”

  天真的少女有些窝气。她冷冷地看着梅菲斯特，语气变得不善：“希望在你关心的人出现这种事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说。”

  梅菲斯特才不吃她这套：“对研究员来说，基本传染数，致死率，患病人数，不过是数字罢了。若你把数字看作鲜活的东西，就永远都是这副学生样。”

  阿米娅耳闻过梅菲斯特的辉煌战果，那并不是她能够企及的成就。她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可能无法成为一个和你一样强大的研究员……但我更愿意懂得爱，懂得怜悯。”

  梅菲斯特笑得开怀：“你经历得太少了，天真的小兔子。”

  阿米娅不甘地回嘴：“被保护得太好的是你。”

  博士的表情很是为难。塔露拉清了清嗓子，最后按亮了面前的话筒：

  “以上。我们会继续进行独立研究，但绝不会协助你们。作为‘整合运动’的领袖，我还希望你们罗德岛和我们划清界限，我们都研究病毒，但绝不是一路人。”

  浮士德拉了拉脸上的口罩，用手机不断刷新实时新闻。

  警笛的声响自不远处传来。他正身处一个爆炸案的现场，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钻进药店，还没拿几盒药，却突然倒在地上，炸成了一地黑色碎片。

  爆炸造成了极大的恐慌。政府将其定义为恐怖袭击，反恐车辆把药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浮士德把车窗关严，又打开了和梅菲斯特的聊天窗口。

  驾驶警车的是他的下属之一，浮士德以自己患上感冒为由，要求同车的所有人都必须戴上口罩。刑警小弟从没戴过这样的东西，正不自在地东抓西挠：“哎……这东西好闷。队长，我从小到大没生过病，不怕被你传染，能不能不戴了？”

  “不行。把鼻子那里的铁圈压严实了，没事不要用没消毒的手碰口罩。”

  小弟一愣一愣的，把乱碰的手放回方向盘：“哦，哦，好。”

  浮士德打了几行字，想了想，还是删掉了。他有些烦躁地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屏幕正在播报午间新闻，主持人用一板一眼的语气描述着乌萨斯的繁荣与昌盛，似乎一切都平稳安康。

  他把目光收回手机屏幕。他的屏保换成了一个大大的数字，那是梅菲斯特没有回家的日子。

  回到警局时，浮士德刚想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却被大肚子老警员拦住了：“哎，队长，回来了。”

  浮士德点点头：“准婆家见了吗？”

  老警员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哎，哎，见了……您有空不，向跟您打听点事儿？”

  浮士德看了看走廊，把老警员引进办公室：“怎么？”

  大肚子警官支支吾吾的：“您爱人不是在研究所工作嘛，那个，他有没有和您说些什么？”

  浮士德顿了顿：“……没有。最近流感二次爆发，您记得戴口罩。”

  “哎……不是流感。好像发现了新的瘟疫，很多官员都外逃了。”

  浮士德神色一凛：“怎么说的？”

  胖警官摇摇头：“哎呀，既然你都没听过，肯定就是假的了。我就说嘛，人的身上怎么会生石头呢？”

  浮士德以为屏保的数字还会继续增加下去，不料，当晚回家，他竟在玄关捡到了一只小白毛。

  梅菲斯特正倒在门口地板上，听到关门的声音，他慢慢翻了个身：“……你回来了。”

  浮士德差点想去探他的鼻息了。警官把他抱了起来，青眸子满是不悦：

  “以后别这样吓我。”

  梅菲斯特的脸色又白又青，嘴唇不见一丝血色，看上去像死了一样。研究员早已精疲力尽，他凑过来，很敷衍地用头顶蹭了蹭浮士德：

  “我太困了。拜托，帮我摘一下结婚戒指。”

  浮士德心疼极了：“就挂脖子上吧。”

  “那你带我去浴室，我自己戴。”

  话虽如此，从浮士德把他洗干净到吹干，梅菲斯特都没有准确地从脖子上摘下自己的戒指。浮士德把自己好好地洗净消毒，这才躺到了梅菲斯特身边：“你连续工作多久了。”

  小白毛拼命往他怀里钻：“……总觉得有人问过我一模一样的话。”

  浮士德垂了垂眼。

  “关于新疾病……媒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梅菲斯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闷闷的：

  “上面在隐瞒……但罗德岛忍不住了。他们那里……哈欠……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最近……可能就要擅自出通报了……我的直觉。”

  梅菲斯特困得神志不清，一句话当成三句讲。浮士德不敢再问，他把爱人结结实实地圈了起来，伴他进入了难得的睡眠。

  梅菲斯特的直觉再次被印证。第二天一早，浮士德是被梅菲斯特挠醒的：“快看，疾控的声明来了。”

  浮士德迷迷糊糊地揉眼：“你念念。”

  “‘乌萨斯疾控中心下属机构，罗德岛病毒研究室，在十分钟前发表了独立声明’……哇哦，他们真敢讲，不仅揭示了‘矿石病’的存在，还把病毒起源陨石的事情都踢爆了。这可是狠狠扇了上面无数大耳光啊。”

  浮士德皱了皱眉：“越级发表声明？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想赶快救人吧，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不过，罗德岛有一个叫凯尔希的，背景很硬，那些人暂时动不了他们。”

  梅菲斯特看了看表，决定再在爱人身上赖五分钟：“最近别去巡逻。”

  浮士德打了个马虎眼：“我是刑警，巡逻是巡警的事情。”

  “不许骗我。”

  “嗯。”

  五分钟的时间眨眼就过。梅菲斯特坐起来，开始一件件换衣服，他最后凑上前来，扯出了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银戒：

  “帮我戴上。”

  浮士德取下戒指，郑重地套上了他的左手无名指，又在银戒上落了个吻。

  “万事小心。”

  梅菲斯特要出门了。他抱着警官的脑袋，吻了吻他的发旋：

  “你也是。”

  关门声消失后，浮士德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他按亮手机屏幕，上面正是各级警官前去支援秩序的通知。

  刑警队长摸了摸床头抽屉，那里躺着一个绒布的戒指盒。

  -b-

  1.本文的矿石病与舟游原设矿石病的病症基本一致：

  皮肤和内脏有黑色矿石，法术增强变成了体力增强，感染者的尸体最后会结晶粉尘化，并成为新的传染源。根据第二章，矿石病分急性与非急性，不急性的就普通消失，急性的会爆炸。

  2.罗德岛与整合运动都是研究病毒的，但两者的职能差别很大。

  简单来说，罗德岛直属的是行政单位（疾病控制中心），整合运动直属的是学术机构（乌萨斯科学院）。所以，一有新型病例，疾控会直接分配给罗德岛做研究，其它研究室想要光明正大地进行研究，需要疾控中心下发红头文件批准。

  然而，由于各种原因，红头文件是没戏了，所以罗德岛才厚着脸希望整合运动能帮助他们。可是整合运动看得很清楚，罗德岛的行径很容易遭致报复，他们不想淌入行政系统的浑水，所以纷纷拒绝了，并继续进行纯学术的独立研究。

  第四章04

  w蹲在落地窗边，怀里抱着一罐咖啡。弑君者拿着空纸杯走来，蹲到了她的身边：“分我一半。”

  w死死圈住怀里的续命神水：“休想，这是最后一罐。”

  弑君者叹气：“好吧。不知道自贩机什么时候补货。”

  “别想了，物流全面停摆，物资哪都缺，歹徒都要粮不要钱了。”

  弑君者把纸杯扔进垃圾桶，和w一起看向窗外：“他们在这里聚集了多久？”

  研究所对面便是乌萨斯疾控中心，罗德岛研究室所在的地方。一路之隔的草坪上聚集着愤怒的人群，他们举着抗议标语，不停地向门内投掷各类危险品。

  w吸了口咖啡：“罗德岛发表声明的三天后。直到现在。”

  “这些人要干嘛？”

  “要求疾控为隐瞒疫情的后果负责。”

  弑君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们的脑沟壑是不是平的？”

  w冷笑：“有脑子的都不会在这里交叉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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