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冷静，也很清醒，这一刻，他完完全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是啊！”男人忙不迭把钱塞进口袋里，生怕这突然送钱来的傻小孩忽然反悔，“当然有，我给你拿啊小弟弟。你等着。”

  不一会儿男人就走了出来，神神秘秘往他手里塞了一小瓶东西。

  “一两颗就够解决一个人，量太多容易被发现，小弟弟藏好了啊。”

  小男孩把药瓶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番，末了收起放进口袋，转身又跑了起来。

  回家之后，趁着把买回来的其他吃的摆到餐桌上的间隙，小男孩把两颗药片丢进了男人座位前的啤酒里。

  那个男人每次来都要坐在这个位子上，有几回妈妈不知情，抢了他的位置，还会被数落。

  所以小男孩敢肯定，男人一定会喝下这杯毒酒。

  他盯着两枚药片在酒里泡腾发散，最终与液体融为一体，他伸手晃了晃酒杯，将这两样东西摇匀，这下子，彻底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了。

  一切都会结束的吧？小男孩抬起头，望着头顶刺眼的小灯，微微眯起了眼。

  一定会的。他想，一定要帮妈妈摆脱现在的生活。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妈妈忽然出现在身后，一把将他抱起。

  “快点回房间里去……今晚都不要出来。”

  女人抱着他走进卧室，拉开衣柜的门。

  出租屋真的很小。

  能够趟人的家具，严格来讲，只有一张床，还有一张旧沙发。

  男人有时候兴趣大发，会选择在沙发上做。但是一般都会拉着女人进房间。

  衣柜里是封闭的世界，里面挂满了妈妈的衣服，躲在里头的时候，满满的熟悉的味道，会带给小男孩无尽的安全感，忘却外头光怪陆离、噩梦般的一切。

  在小男孩还是小男孩的时候，衣柜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狭窄，反而他每次都能在里头睡得特别香。醒来后第二天的世界，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他坚信生活是可以变得越来越好的。

  后来他们搬家了。

  因为那个男人死了。当天凌晨被发现死在家中浴缸。

  那一天，妈妈坐在十五寸的小电视机前看到这一条新闻播报的时候，手里的杯子脱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那个男人生前接触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妈妈。

  他们连夜搬走了，小男孩不知道妈妈哪来的那么多钱，能够在夜半三更雇佣来搬家公司的人。

  死掉的男人似乎还是城里的风云人物，所以闹得满城风雨。但奇怪的是，他的家人并没有打算追究死因，直接对外宣称死者是由于突发心脏病。

  他们的新家坐落在新城区的一所中档小区里，跟旧家在地图上是完全处于对角的距离。妈妈似乎真的想彻底摆脱过去。

  小区环境不错，风景宜人。更重要的是，住在他们对门的叔叔——将来成为小男孩继父的男人，对妈妈一见钟情了。

  叔叔在国企上班，除此之外，还是一个业余私人健身教练。一开始妈妈并不愿意接受对方，他也不会死缠烂打，而是选择默默守护。就这么平淡地生活了两个月，眼看小男孩马上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了，妈妈为了他的户口，决定跟叔叔在一起了。

  后来才是日久生情。

  小男孩可以上学了，一年，两年，第三年，忽然有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过去纠缠妈妈的众多男人之一，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小区里，那一天妈妈接他放学，在小路的鹅卵石路上被对方堵住。

  这是另外一个男人，跟两年前死掉的那个经常是一起出现的酒吧里，点名要妈妈陪酒的。

  这个人似乎喝醉了，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最后妈妈把他带上楼，煮了一碗面给他吃完后，男人竟然什么都没做地走了。

  但是从那一天起，小男孩心里又燃起了深深的危机感。

  他害怕。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吗？

  妈妈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她跟叔叔在一起幸福得不了，小男孩只想看见妈妈的笑容，而不是憔悴着哭泣的脸。

  过了一阵子，那个男人又来了。

  是一个叔叔要加班的周末，小男孩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妈妈说今晚要给自己做好吃的。

  他望眼欲穿，忍不住坐到窗台边往楼下看，好不容易终于远远地看见妈妈熟悉的身影了，下一秒，另一个人出现了。

  还是那个男人。这一次男人没有喝醉，抓住女人的手腕就跟她吵起来。

  妈妈提在两手的袋子掉落在地，她很快被对方按在树上，一巴掌扇过去，没有任何作用。

  “上楼……上楼！”

  最后她妥协了，大喊起来。男人听见了，思索片刻，从她身上起来了。

  小男孩跳下窗台，跌跌撞撞冲进卧室里。

  衣柜边上还竖着一架梯子，是叔叔昨天帮他们整理杂物放上衣柜的时候用到的。

  他喘着粗气，却来不及休息，脑海内飞快回放着前阵子看到过的机关设计，从抽屉里掏出了叔叔业余爱好会用到的工具之一，钓鱼线。

  他扶着衣柜门，一步步爬上梯子，将钓鱼线缠到重物收纳袋一端，又往下爬，将另一端缠上了左边衣柜门的把手。

  做完这个机关，房间外刚好传来开门声。

  “你儿子呢？今天不在？”

  “你别想打他的主意，想玩小孩你有的是货源。”

  “就开个玩笑罢了，你看你还着急上火了。”

  “……我进去一趟。”

  妈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见站在衣柜前的小男孩。

  衣柜左边门被梯子挡着，女人情急之下，拉开了右边的门，故而没有触碰到机关。

  “听话，我们再玩一次捉迷藏。”

  其实他都知道妈妈在撒谎。但是他愿意配合。

  外面的世界，很快就传来了妈妈的尖叫声。

  小男孩如自己计划中开始装作害怕的哭腔，一边拍着衣柜门，一边喊着妈妈。

  男人果然被引过来了。

  男人一脚粗暴地踢翻了梯子。

  “臭小鬼，碍事！！”

  他拉开衣柜门的那一瞬间，看见缩在里头的小孩，诡异地冲自己微微一笑。

  他愣住了，却没有时间反应过来，眼前一黑，脑上剧痛，霎时失去了意识。

  哐当一声，触动机关的男人被砸下来的重物暴击，满头是血地倒在了地上。

  妈妈尖叫得更大声了。

  血，好多血。

  女人好不容易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撑起身来站稳，浑身发抖着把小男孩抱了出来，然后拖着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一把将他塞进了衣柜里，砰！和上门，用力堵住。

  最后，她倚着柜门慢慢滑落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而小男孩看着他妈妈的眼神，也充满了震惊与不敢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那么恶心的人塞进衣柜里？

  那是属于自己的安全区啊，从此以往，小男孩再缩在衣柜里的时候，就仿佛时时刻刻能闻到那股恶心的血腥味，脑海里不停回放闪现那日的场景，没有了。妈妈的味道，来自妈妈的安全感，统统没有了，他尖叫起来，哭着在自己头上胡乱抓着，女人闻声赶来，想将他拉出衣柜，他却死死攀在架子上，叫喊得更加声嘶力竭。

  那个男人住院昏迷了半个月后，最终也宣布治疗无效死亡了。

  但是男人家里的丑闻在同一时间段被爆出，于是他的死亡成了众人所盼，故而慢慢地，又被遗忘了。

  水花被掀起，却转瞬即逝。

  那一年，小男孩十岁。后来，小男孩慢慢地长大了。接下来的六年他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不再有乱七八糟的污秽缠着他，和他的妈妈。

  十六岁的时候，他分化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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