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他的妈妈哭了整整一天。是普通阶层无法保护自己处于社会底层地位的孩子的痛苦与无奈。
但是他的妈妈还是抱着他说,没关系,妈妈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如果自己不是就好了。
妈妈会被自己拖累,也是因为自己,她跟叔叔一直没敢再要一个孩子。
都是自己的错吧。
再后来,他被他的亲生父亲找到了。
父亲希望自己跟他回家的时候,妈妈怀孕了三个月。
他想,妈妈该拥有新的生活了。
他想摆脱过去阴暗的自己。不想总是活在噩梦和阴影里,于是他选择了警校,他希望将来自己能够成为正义的弘扬者,而不是过去那个自己。
高考完的时候,他打电话对女人说:““妈妈,我会成为警察的。””
他的妈妈笑了笑,嗯了一声。
毕业后,父亲给自己安排在了本城的警局,他遇见了人生最重要的人之一。
是他的明灯和救赎,诸葛亮。
仅仅是跟着出了几次现场后,往昔不堪的血腥就被彻底唤醒,有时候,他甚至会控制不住地在现场发抖,回到家里,噩梦不断,彻夜难眠。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精神恍惚与即将崩溃的状态,这个情况被隔壁队的副队长诸葛亮发现了,主动尝试接近自己,告诉自己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都可以跟他倾诉。
刚刚长大的小男孩,什么都不懂,诸葛亮对他很好,短短几个月就将他感动得彻彻底底,秘密终于再也藏不住,他冲对方和盘托出了。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画面,在他一边颤抖一边复述的过程中,多次情绪崩溃地哽咽,最后埋进诸葛亮的怀里,肩胛骨哭得一耸一耸。那一年,他二十二岁。
说出来后,就好受多了。
“不是你的错。”
诸葛亮说,
“相信我,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会帮你查清楚一切,你也不用再沉湎与此,人活着要向前看。”
真的不是自己的错吗?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信了吧。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摆脱过去。
在诸葛亮的帮助下,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他终于慢慢地走出来了。但是诸葛亮忽然不在了,一次意外,永远地离开了大家。当时不仅仅是对赵云,对自己来讲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人再听自己倾诉了,没有人帮他疏导深夜的负面心理,再也没有了。他又开始噩梦反复,深夜惊醒,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拨通那个号码,听见未能接听的语音自动回复后,才猛地意识到,已经没有人能帮自己了。
他想过要自己振作起来,毕竟他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再依靠某一个人,于是半年过去了,他就这么浑浑噩噩撑过来,他再也没有能和盘托出所有秘密的对象,在警界混了两年后,心态已然改变,明白并非所有人都能够相信。
——直到他遇见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韩信。
这个男人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但是却无意中起到了帮自己舒缓压力的作用。
有时候他会想,就这样下去其实也挺好。更何况,韩信真的对自己很好。
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完全不同于诸葛亮的感情,并且于短暂相处后迅速沦陷,彻彻底底,无法自拔。
后来,他真的发现自己对韩信的感情是爱。
爱到,害怕他离开自己。就像诸葛亮一样。
韩信还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他不敢保证对方知道后,能够像诸葛亮一样接受包容。
然而越爱,就越难以忍受自己对他的隐瞒。
曾几何时,每一刻他都想告诉韩信,自己有多么不堪斑驳的过往。
来不及了,忍不住了啊。
……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他的事,你已经差不多知道了,那你的呢?你是想让他跟你一样一点点调查出来,还是你亲自跟他讲。”
“你说要等,可是来不及了啊……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哪一天忍不住就会告诉他——”
……
他真的很想很想坦白。
那一天韩信送他到楼下的时候,他曾经在走进大楼门口后回头,本想着目送对方离去,却发现韩信依旧停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韩信笑了起来。
“快上去吧,”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眼底揉进了无穷的似水温柔,“我看着你上去再走。”
那一刻他决定了,他要坦白。
哪怕是用最平静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告诉他,韩信,你知道吗,我杀过人。也好过被他人揭露,血淋淋挂在韩信眼前,这两种方式,彻头彻尾的不一样。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他没有机会坦白了。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人残忍地,公之于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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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三十五)
韩信手里攥着那堆东西找到诸葛亮的时候,对方正靠在赵云的肩膀上闭目养神。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然而从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能冻死一走廊的人。
“诸葛亮,我有话问你。”
诸葛亮把头一扭,往赵云怀里埋的更深了。
“现在不要找我。”
“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诸葛亮深深吸了口气,话语里里第一次出现了不耐烦:“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半小时。”
“……”
“韩信,说话别这么带刺,谁都不欠你。”赵云听着韩信的口气心里也不舒服,好不容易才插进去一句话,“你还是先去看看李白吧。”
李白没有躺在病床上了,靠着枕头坐了起来,两眼放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次韩信没有先开口问话,走进来轻轻坐在了床边。
“医生说你现在需要休息,躺下多睡一会儿吧。”
李白缓缓抬起头来,短短的时间内,脸色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更苍白憔悴,眼窝甚至深陷了进去。
“……你都知道了吧。……”
低声细语的,还带着颤音,明明很害怕知道答案,却还逼自己问出来。
但其实,早就知道回答,所以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韩信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答非所问:“都过去了。”
李白怔怔地,也没有挣扎,呆滞地躺在韩信胸前,睁着一双木然的眼。
“我想告诉你的,”他喃喃自语,“我早就想告诉你的——”
“没关系,”韩信飞快地打断了他,“无所谓,我不在乎。”
“可是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李白偏偏抬起头,涣散的双眼绝望又迷茫,“那种感觉,折磨了我这么多年,可我并没有觉得时间久了,就能忘掉了。相反,它们——”
李白还没说完,韩信忽然挑起他的下巴,径直以吻封缄。
这个吻深情温柔又小心翼翼,韩信趁机将他整个人都抱进怀中,李白的双腿叠上他的双腿,半边身子靠着他的上身,阳光从外头洒进来,全数照在两人身上。
韩信的身体像一筑墙,为他留住了所有阳光。又好似一座摇篮,让李白宛如跌进充满安全感的柔软,见鬼地迅速犯困,眼皮沉重如山。
睡过去之前,含糊不清的支吾,只有韩信听得懂。
“……我好后悔……”
“没什么可后悔的。”
李白闭着眼,声音微乎其微,“后悔自己没像你一样强大。”
“……睡一会儿吧,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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