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对面是一所公立开放公园,马上就要闭园让里已经没什么人逗留,韩信不管不顾管理员的劝阻,一把将警员证抽出来在对方面前晃悠了两下,管理员意料之中地闭了嘴,于是他便一头栽了进去。
走了足足五分钟,从入口走到公园中央的湖泊边上,一路都没看见半个人影。
月朗星稀的夜晚,寒冬的风掠过,倒映在水中的灯光此起彼伏,湖面波澜起伏宛如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彻骨的寒意,钻进身体的每一个缝隙,无论裹了多少衣物,似乎都无法感受到半点温存。
韩信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仅剩最后一盒的绿豆糕,还有从刚才就一直震动不停的手机。
他不知道到底在享受着什么,也许是生命最后一刻的贪婪,动作缓慢地将东西拆开,嚼进嘴里。
然后随性地把手机往边上一丢,没入草丛的物体发不出什么声响,男人连余光都吝啬于往其他地方瞥去,双眼里直勾勾地只有眼前那潭阴沉而深不见底的湖。
韩信昂头扭动了几下脖子舒缓脖颈上的酸痛,然后义无反顾地踏进了湖里。
噗通。
月光下,湖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片刻过后,又立即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下坠,他感觉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坠。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窒息,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他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疼痛感一阵一阵,心脏的迫压感却慢慢深入大脑,肺叶无可奈何地吸收着忍无可忍的液体,心脏像被液体浸泡似的被攥紧,但他张开了双臂,全身都呈现出一种极致放松的状态,完全放弃了挣扎。
突然,一股强硬的外力拽住了他,男人的下沉戛然而止。
对方暴躁又迫切地,歇斯底里拉扯着他往上游,韩信似乎又感觉到本以渐渐远去的月光在重新靠近自己。
两个身影同时蹿出水面,那人拖着他沉重健壮的身体,用力将他摔在地面上。
“操你妈——!”
出离愤怒的咆哮划破月色,周汶在黑暗里撑红了双眼。
而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活像一具已经断气了的尸体。
“想死得那么痛快?你他妈给我起来——!”
周汶失控地蹲下身去,雪上加霜地晃着男人的肩膀,仿佛知道玩物未经允许自我了结,妄想用生命换来唯一一点对自我的掌控权,他暴跳如雷。
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与外界彻底隔绝。
周汶内心扭曲的欲望遭受重击,他愤怒而不甘,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抓过一只注射剂就抽开针帽,扎进了对方脖子里!
自己还没玩够,他却先想死了?
“开什么玩笑!!”
注射剂一点点推进,躺在地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韩信!你要死也是死在我手里!想死是吧?起来让我亲手毙了你!起来!!”
身下的男人忽然张开了双眼。
周汶失控的咆哮戛然而止。
只见男人微微抽动双唇,轻扬着诡异的笑意,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谢谢。”
“?!”
下一秒,男人宛如破笼而出的凶狠猛兽,起身的飞速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用力地把周汶欺压在了身下,方才对方从身上倒出来的东西就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韩信长臂一身,抓起再眼熟不过的透明液体注射剂,如数奉还地扎上周汶的脖子!
周汶猝不及防,双眼陡然瞪大,他用最快的速度抄起腰间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进男人的腹部!
韩信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影响,恍若感受不到刀刃噬身的锐痛,他不知道用了多少狠劲,药剂在半秒内被注射完毕,韩信紧接着随意抓起剩余注射剂中他直觉应该不是解药的一只,再次粗暴地刺破对方的肌肤。
第二支、第三支……还有一管看上去似乎是吐真剂的试剂,韩信掐开他的嘴,一滴不漏地全部倒了进去。
周汶的惊呼痛吟在这一刻转变为濒死的嘶哑,他空张着嘴却发不出声、眸底尽是震惊的绝望。死死握着匕首、像是要把韩信骨肉分离的手也松开了,无力地垂到地上,随着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
韩信深邃犀利的双眼里平静得什么都没有,他机械地起身,揪住周汶的后衣领,一步步向那潭湖走去。走动的过程中,受伤的腹部汩汩渗着血,顺着身体流淌而下。
“——噗通!!”
残肢断骨的玩偶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径直沉入了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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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四十六)
看着湖面彻底恢复平静后,韩信仍然在原著伫立了许久,似是在放空调节自己如今暴戾的状态,继而才后知后觉地摸向受伤的腹部。
伤口不深,疼痛只有拔出来的那一瞬间。韩信拿着那把匕首随意割裂下衣摆的一角作为临时压迫伤口的工具,然后转身慢慢走向草丛。
他弯下腰捡起了黑暗中依旧在不断散发亮光的手机。
回拨过去的第一秒,对方立刻接了起来。
“你在哪啊?这里车开不进去。”
“你见过电影里接应别人走正门的么?”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另一只手按压在腹部上,缓缓迈开脚步,“到后门来。”
这是他离开医院的第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里,他在酒吧待了一个多小时,来时也全都走的大路,尤其容易被捕捉发现。任是周汶或者周汶的手下再废物,也足够他们找到自己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喝醉了,几乎要忘了醉酒是怎样的感觉、会有怎样的表现。演技也许有些蹩脚,不过他尽力了,似乎效果还是不赖。
最后的解药要留到最后,确保计划落空自己还能重新游上岸,不会因为不确定的意外因素而真的一脚踏进死神的领域、一去不返,例如,毒发。
手机之所以丢到一边,是为了一会儿上来的时候能够马上使用,同样地,进水、或者掉进水里,都是这一环中的不确定因素。
他生平最痛恨意外。
从小到大东皇太一授予他的教育里,有一道人生信条是必须记住的。
永远不要让自己穷途末路。
他确实做到了。
可是一切似乎变得没有意义,他最不想的,就是把以前那一套重新拿出来。
跳湖的地方离后门不远,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韩信一步步走着,他感到体内又冷又热。冷来自于方才寒彻骨髓的深潭,热来自于刚刚动完手还未散尽的暴躁。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这一路走着,冥冥之中仿佛离什么东西越来越远了。
同时也离过去的什么,越来越近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空无一人的后门门口,刘备倚在车前盖上,张望的动作里流露出些许焦躁。
索性看了半天,终于是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刘备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圈,这才跑上前去,试探性地将人搀扶住,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认识——”
韩信甩开手,谢绝了他的好意,第一句话是:“证物袋。”
“……什么?”
“我说,”月光下,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却又平静得吓人,“证物袋。”
刘备愣愣地从随身物品里抽出了一个证物袋,条件反射地打开,“你要干什么。”
韩信轻轻把一路带过来的带血匕首放了进去,说话飞快又流畅,足以证明此时的他不仅是尚存理智的程度,也许用逻辑清晰来形容更为准确:“化验上面的我以外的指纹和,传给所有信息库,一旦目标人物就医,立刻出警。”最后,他忽然又补充道:“如果需要,我的指甲缝里应该也能提取到对方的……”
“……你他妈能先顾好自己么?!”
刘备粗暴地收起证物袋,怒极反笑的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的无奈,“你不痛么?你是机器人吗?上车。”
拉开后座的车门,韩信看见里头还坐着另一个身影。
他一点都不意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重新系好安全带,刘备终于想起来刚才被韩信打断的问题:“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跟我哥认识?”
寂静的街道上,随着引擎声渐响,车子绝尘而去。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刚发生过人命相关之事的“凶案现场”。
车内一度寂静如斯,韩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倒是车里的另一个人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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