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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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回到家乡,这座城市骨子里没有变化。

  他顺城市的中轴线走,正前方是城市,背后是海,右手高楼林立,不乏有些后现代化建筑,地标塔空中花园是他不在时落成的,森鸥外抬头,右手掌遮挡在眼前防止阳光直射,据说塔有200多米高。他打开花花绿绿的宣传画册,是在横滨站拿的,旅游手册上说它是“日本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真厉害啊!”土生土长的横滨人都不得不感叹。

  中轴线以左却是另一幅样子,以简练的语言来形容,这里应该被称之为贫民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遗留物。横滨是日本最重要的面向国外的东西洋交通枢纽,早年大战时,整座城市被美军轰炸得渣都不剩,战后幸存的人生活在简陋的棚屋中,一些女人成为了妓、女,她们挣往来大兵的钱,男人打仗死了,小孩儿则到处流浪,抱膝盖蹲在垃圾桶边上,抢馊掉的牛奶与发霉的面包。

  距离战后至今快五六十年了,贫民窟依旧,这座城市的地位太特殊了,那些外国的军队、偷渡人、试图跑到国外的逃犯都会于此停留,它孕育了全日本最大最混乱的贫民窟,里面的人没有身份,枪械自由流通,傍晚后总能听见擦枪走火的火炮声。

  贫民窟的人没有身份,护照、身份证、出生证明,很多人一个都没有,所以他们甚至无法跑到只有一路之隔的另外半座城市里,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我爱这座城市。]

  森鸥外面对大海,他身后仓库林立。

  [我爱这座城市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坏的、光明的、黑暗的、有秩序的、无秩序的、整齐的、混乱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城市的一部分,我爱他们。]

  19岁那年,森鸥外在贫民窟最靠近道路的一端开了家诊所,有营业执照,是正规的诊所,而不是地下密医。

  [我得同时聆听光明的事与黑暗的事,之后再试着寻找,到底哪一边更适合我。]

  ……

  藤水是被同僚扛进小诊所的。

  他肯定不叫藤水,但也不能说自己的真名,反正在他清醒过后他跟森鸥外说自己叫藤水,后者就那么称呼。

  医生对着人的身份、来历、受伤的原因一概不知,他从男人身上取出了三发子弹,三种型号,在这里行医久了,森鸥外早就摸清当地组织惯用什么枪械。

  这男人同时被三方追杀。

  “你生命力很旺盛啊。”他对藤水说,“普通人早死了。”

  他早明白了,只有心怀求生意志的人才能在鬼门关前绕一圈又一圈,藤水的精神力强大,也很想活下去,他就是老话说的“有不能死理由的人”。

  藤水没有说话,他平躺在床上,望天花板,森有一搭没一搭地逗他聊天,他是谈话高手也是出色的情报搜集专家,从细枝末节中从言语中获得信息是他的拿手好戏。

  “是为了妻子吗?还是为了孩子?你这年纪的人要有什么执念大概也就是这几样吧,当然也有人为了钱和权利,但看你的眼神好像不是。”

  “眼神?”藤水忽然说话了,他嘴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刺痛比胸膛上腿上传来的痛小多了,却也是有感觉的。

  “啊啊啊。”医生无奈地喊了三声,随后任命把棉签塞进蒸馏水中沾沾,在他的嘴唇上来回扫荡,“说话幅度别那么大,”他说,“你嘴唇都开裂了。”

  “我有什么样的眼神。”藤原清水的嘴唇在流血,他不在乎,他就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从小时候起他就过分固执,国小老师隐晦留下评价,说希望他能“放宽心,别太执着于细枝末节的事”。

  他较真,而且情感充沛,后者在现代常被人解读为追求浪漫,相信一见钟情,很难想象两种特质同时融合在一个人身上,不过再回忆下过去,好像日本历史上,武士中不缺乏情种,同时又会将忠义道贯彻到底。

  你可以说他的特性是武士的变种。

  “什么样的眼神吗?”森鸥外微微抬头,他在思考,下巴生了点胡渣出来,白大褂也皱巴巴的,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厉害的人。

  “凶恶的爱情。”他花半天时间组织语言,突出了古里古怪的词句。

  “我从你眼中看出了它。”

  藤水不说话了,他闭目养神,关上了心灵的窗户,可能森欧外的洞察力让他害怕了,他不希望有人能看出那些。

  半晌,他说:“我可以问你些事情吗,医生?”

  “只要不涉及其他病人的病情隐私都可以。”森鸥外说,“我可是很擅长与人聊天的。”

  ……

  后来听说藤水从黑帮中叛逃了,他是警方的卧底。

  他走后,几个仓库的货物都不见了。

  ……

  “大概就是这样吧。”森鸥外坐在活动椅上,他又新开了诊所,这次不开在贫民窟外了,而在最深处,以前他服务的对象有富豪、警察、卧底与黑帮,现在病人的构成十分单一,只剩下黑帮了。

  在说话时他都拿笔在病历上勾勾画画,地下密医的工作是很忙碌的,他这里的护士就是一个小女孩儿,他叫小女孩儿爱丽丝,除此之外只有医生了。

  “听完故事后新作品有灵感了吗,太宰君。”他回头问坐在脏兮兮沙发上的青年。

  “已经构思好了。”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回答。

  “真是期待啊。”森鸥外露出一副有点废的孱弱大叔表情,“我已经好久没找到有意思的书看了,现在就指望太宰君的几本书过活,但真说的话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时间能看书就是了,这里的工作实在是太忙碌啦!每天每天都要压榨我的睡眠时间,这样下去身体一定会先一步撑不住的吧!”快要抱头痛哭了。

  “唔,工作繁忙什么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太宰治说,“森前辈还真是喜欢一遍又一遍重复早就知道的没用的废话,既然都成为社会人了好好做下去就行了,抱怨一点用处都没有。”他说,“而且,你不是很乐在其中吗?”

  “啊。”森鸥外卡了一下。

  “这样说,其实也没有错啦。”

  森鸥外,28岁。

  现任职业:地下密医。

  “说起来,森前辈是为什么会记住今岁夫人还有藤水?”

  “那个啊。”

  “因为,钻石要用钻石来打磨。”他说,“但如果有一方,或者两方硬度都不够的话,就会成为他们那样,也算是个很好的失败典型吧。”

  “唔。”

  太宰说:“真是坏心眼的答案。”

  “这话说的。”森鸥外讲,“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啊。”

  [我只是深爱着这座城市,仅此而已。]

  最后。

  “听说你养了一个孩子,太宰君。”森鸥外说,“是什么样的孩子。”

  太宰扯笑说:“是跟我完全不一样的,相当好的孩子。”

  第113章

  五月九日,晴。

  10:00

  飞鸟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昨天太宰治没有跟他一起来上班,只发送了一条暧昧不清的短信/我去确认一些事,很快就回来/,人不见踪影,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无论何时都不在服务区,像跑到了远离现代社会的深山老林。

  “怎么了,飞鸟前辈?”同办公室的草间问道,“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又四下看看说,“今天太宰先生没来吗?”

  “是啊。”听见太宰的名字,飞鸟心中烦躁更盛,以至于对下属抱怨说,“他前天晚上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彻底联系不上人了,昨天打了一天电话都不在服务区,真头疼啊。”

  [不见了?该不会是见破案无望就直接溜走了吧。]草间想,却上却说:“莫名其妙的话?”

  飞鸟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太宰治的阅读速度相当快,几天的工夫他就将藤水插手的案件全调查了一遍,连带着对方的身世,今岁夫人的履历,还有一些失踪警员的过去经历全看了,他出入尘封多年的地下仓库就像信步走在自家的后花园,每一株花草的名字都了熟于心。

  他被对方使唤来使唤去,只充当打下手的。

  前天晚上,太宰把海量的资料看完,仰躺在沙发上,用手指尖在嘴唇上一点一点:“唔,关联我差不多清楚了,接下来只要去确定下手法寻找到证据就够了。”

  “啊?”飞鸟的表情很滑稽,他心里除了问号就是问号。

  [你都明白什么了?]

  [我怎么什么都不明白?]

  “可以解释下吗,太宰先生。”他诚心问道,“我真的完全没法理解。”

  “啊,是这样吗?”太宰的腿翘在沙发上,两只脚以膝盖弯为支点相交叠,右小腿半挂在空中,足尖还一点一点,起伏的节奏像小孩儿手里的弹力球。

  他穿了双白棉袜。

  [还怪可爱的。]

  下一秒飞鸟就拼命摇头,试图把刚才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怎么说呢,如果把这些材料看完并且好好记在脑子里,就算是修治君都能从中找到联系吧,那样的话,推理的百分之六十就已经完成了。”太宰治说话时还在晃荡小腿,他的腿细而直,“再往前推十年的话,我也是相当喜欢卖弄自己才干的人,一旦有了什么想法就必须要说出来,而且还要对无知者报以辛辣的嘲讽,不过现在嘛……”

  他一跃而起,在沙发上坐直了。

  “还是等全部确定了再说吧。”他说,“明天我要去寻找证据,工作加油啊,飞鸟先生。”

  “就是这样。”飞鸟说完还叹口气,“完全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

  “看卷宗就能推理出来,骗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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