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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卉放下了老手、枪,它是香卉赖以生存的武器,是她保护自己的源头,她没有扣下过枪板,但从拿到旧枪并发现它能使用的那天起,香卉就认定自己会用上它,无论是用来结束他人的姓名还是自己的。

  她从来没见过在贫民窟里活到寿终正寝的人。

  她预计在今天履行这把枪的使命,会是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香卉是做好觉悟的,她认为自己必定会被杀害,在谋杀了葛藤之后。

  但现在她把枪放下了,也放下了自己原本的打算、一贯的推理、还有全然的憎恨。

  “像不像一出时代剧?”葛藤问她,话中难免有自嘲的成分在,“综合来看,在这长达十年的悲剧中,没有人是完全好的,也没有人是完全坏的,我可爱的侄女春琴从心灵上来看是纯洁无暇的,但又满手血腥,而且这世上真有圣人吗?真有人会从小将赎罪的思想刻在脑子里吗?我看不见得。”

  “大哥是优秀的普通人,但他得到了无法控制的异能力,他无心下酿造悲剧,却为了追回春琴有心试验,于是在他的笛声下又有更多的孩子失踪了,他们家破人亡。”

  “我又有什么错,我只是个没有能力的次子,只是想要异能力,大哥没告诉我异能力的可怕之处,以至于我得到时还沾沾自喜,现在却又成为异能力的囚徒。”他定定地看香卉,“你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是对、谁又是错?”

  香卉、香卉什么都说不出。

  “再告诉你一件事。”男人凑近少女,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今天,就会死。”

  “——”

  “——”

  一枚子弹破空而来。

  它迅如闪电,又无声无息,划破大海边潮湿的空气,极具目的性地奔向遥远的彼方。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很好,手更稳,他排除了前两个可能,只剩下最后一个,并且在今天上午,他成功验证了最后一个可能,找到了“异能力的寄居体”。

  他的眼皮子都不眨,透过瞄准镜看葛藤谦,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向后仰去,他的动态视力太优秀了,香卉错愕的神情,向前伸出手的举动,还有葛藤展开双臂拥抱死亡,动作都放慢了,在他眼中被拆分成了无数小块。

  [大哥落海时在想什么?]

  [不知道啊,但他死前一定不比我从容,怕是带着愁苦的脸,战战兢兢地去死,又恐惧即将迈入的地狱,从这角度来说,能够笑对死亡的我,终于超越他了。]

  [即使只有一次。]

  任务目标确认死亡。

  他不慌不忙地将狙、击、枪收起来,放进装尤克里里的大手提箱内,拨通雇主电话:“任务完成。”

  织田作之助伸手压了下鸭舌帽的舌头,只有三两缕棕色的发丝从耳后跳出来,他步伐不紧不慢,呼吸匀称,像是来贫民窟探索的嘻哈少年,总有些拿乐器的血气方刚的小青年进来——为了耍酷、也为了探索理想中的混乱世界。

  风吹过,云浮动,厚重的云层挡住太阳,阴影从半空中投射在地上,他劈开了阳光,地上重新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半边灿烂半边清凉。

  织田作之助越过了那条线,从云层区往阳光区走,而他正对面来了个穿黑衣的年轻人,他高挑而英俊,身后跟了两个孩子,一个孩子很沉默,另一个则有些不依不饶地问:“你是都猜到了吗?”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想让我看什么,想让我听到什么想让我怎么说?”

  “哎呀。”年轻人说,“没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看故事而已。”他似乎很漫不经心,语气又太轻佻,“你不是喜欢悲喜剧吗?我恰巧知道了部分剧情,于是带你来看,只是这样而已。”

  于是津岛修治的快乐打了折扣,他猜自己被当成了无理取闹的孩子,而那人的做法无疑就是让他意识到对方的强大、智慧的深邃与全知全能。

  他在嘲笑我吗?

  津岛修治不知道。

  他又想到那句“别发疯了”,与在明晰自己黑暗本性时,太宰治所流露出来的冷漠不近人情的贬斥眼神,再加上刚才仿佛万事万物掌握在他手中的漫不经心。

  [他是山峰、是牢笼、是高高在上的谪仙人、是惩戒恶行的神佛。]

  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津岛修治想呕吐。

  织田听出那孩子声音里有东西,有愤懑、不解、渴求、希冀,于是织田作之助忽然想到了笔友先生的信,沉默的不善表达的家长与年轻的天赋异禀的孩子。

  “哒哒哒——”皮鞋跟踩在水泥地上。

  “咚咚咚——”运动鞋底只发出了一点儿声响。

  他从阴影走向光明,而太宰治从光明走向阴影中。

  两人,错身而过。

  ……

  [他看我,同神明审视凡人。]

  [收养我,又何尝不是心血来潮想欣赏一出人间悲喜剧?]

  第129章

  轰动一时的儿童失踪案侦破,与其恢宏浩大恨不得渲染起八成东京人惶惑的开端不同,收尾工作可称悄无声息,并非相关人员虎头蛇尾草草结案,军警的机密部队也出动了,就为了掩盖案件中冒头的非自然信息。

  异能者的事有异能者的处理方法,任何国家的政府高层都达成共识。

  “军警收尾跟你来找我喝咖啡有什么联系?”森鸥外刚从手术台下来就看见了太宰治,他横躺在沙发上,右手持书,森鸥外视力很好,从书页稀疏的排版看太宰治正在阅读诗集,咖啡杯与白陶瓷碟放在左手的藤条编茶几上,茶几画风过于可爱,是他借“给爱丽丝过家家”之名强买的,“把我的小诊所当中转咖啡站了吗,太宰君?”

  “哎呀,”太宰治说,“谁叫爱丽丝泡咖啡的技术太好,一不小心就流连忘返了。”在他面前森鸥外就不摆出颓废萝莉控的姿态了,他与太宰都清楚,爱丽丝只是异能力,是能量的集中体,就连傲娇的性格都是他设定的。

  显然,森鸥外也没听太宰治的鬼话,他挺直腰板后,颓废气象一扫而空,脸上写满精明二字,他问太宰治:“你终于准备给自己找个派系了?我猜种田长官找过你很多次,为了他即将成立的异能特务科。”他说,“你要加入他们?”

  “再说吧。”太宰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姿势由仰躺变成盘腿坐,至于他的语气,起码在森鸥外面前,永远一个样,暧昧不明、不清不楚,两片声带粘在一块,语调连成串之前都在晶莹剔透的黄金蜂蜜里打了滚。他跟女人说话女人都以为是在调情,正经人给太宰治贴上登徒子的标签,而爱好恋爱游戏的则愿意与他逢场作戏。至于男人,尤其是聪明的男人,听见他说话便要在心里多提防些。

  “再说吧。”太宰治又说了一遍,“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我如此年轻,还不想把自己绑在耗费一生的事业上。”太宰笑着说,“若上了种田长官的船,想要下来就太难了,我对自己了解还算透彻,天性懒散绝不是劳碌命,答不答应需要经过缜密的思考。”

  森鸥外说:“也是。”他沉吟一会儿说,“你带来的孩子。”

  “什么?”

  “就是修治君啊。”他很感兴趣,“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聪明的头脑也是。”

  “过奖了。”太宰说,“毕竟是亲戚,我早逝的……兄长还给他取了相同的名字。”森鸥外知道他以前叫什么。

  “意义深重。”医生耸肩,“期望远大。”

  “是吗。”太宰治说,“我倒觉得像诅咒。”

  “什么?”

  “跟我一样的名字,难道不是诅咒吗?”

  森鸥外没有说话,只是笑笑,他明白太宰治的意思,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见隐藏在对方波澜不惊瞳孔后黑暗的过去,哪怕偶尔泄露出一点点气息,都能捕捉到,不仅仅是他,种田长官,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敏锐的人都一样。

  “太宰君啊。”森鸥外坐下了,他呼出一口气,“对那孩子,你怎么看?”他问,“你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森鸥外听见太宰当时的话“不要发疯了”,他倍感诧异,并挑起左侧的眉头,那句话像是太宰说的,又不像是他说的。

  “怎么说?”太宰治反问。

  “我可没见过你关注人,尤其是个孩子。”他说,“你时时刻刻盯着他看,看似放任他又将他束缚得密不透风,据说一些父母会如此爱自己的孩子,但这爱很畸形,不像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至于你跟他说的那句话——”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你真的不以他为耻、不憎恶他吗?”否则怎会在津岛修治的心上用刀划出条口子。

  “是啊。”太宰治说,“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他极其难得的,用带苦恼之意的鼻音对森鸥外说,“我果然不适合带小孩子。”

  [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蒙受厄运。]

  ……

  织田作之助获得了一大笔钱。

  当然不是不义之财,钱是他辛苦工作挣来的,织田跟过去一样,留下了小部分的生活费,部分作为储蓄存入银行,还有些买基金。

  生活费不多,恰好够他日常开销。

  从横滨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老板那里吃咖喱,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但织田作之助分不清楚,自己是想去吃咖喱多一点还是想要看信件多一点,有的时候先生忙于自己的生活,写信频率降低,他去咖喱店也是扑空门。

  没有收到信的织田有点失望,只有一点点。

  十点钟他就站在咖喱店的门口了,老板刚准备好营业,把写“暂停营业”的小木牌翻面,让“正在营业”朝上,中年男人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准备出门抽根烟,同门口的织田作之助撞个正着。

  “啊。”他叼烟含糊不清地说,“你回来了啊。”他把含在嘴里的烟拿下来,在围裙上擦擦,放进口袋里说,“你等等,我先给你做咖喱,这个点,没吃早饭吧。”

  “是。”织田作之助点头。

  “哦,还有。”老板忽然想起什么说,“信收到了,有三封。”

  “三封?”太多了。

  “是啊。”老板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最近有什么事吧,我摸了一下,三封信中有两封都挺厚实的,起码有三四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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