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原本死尸般的楚煜城竟然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从身上掏出一块黑乎乎的药饼,咬了几口吞进去。
青色的液体很快就消失了。
楚煜城伸出手指向吴小倩的背影。
他的手掌上,有金光闪烁,赫然是一只金蚕!
然后,他叫了一声:“吴小倩!”
楚煜城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之色。
与此同时,金蚕仿佛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一般来说,普通人听到自己名字时,都会本能地停下脚步。吴小倩和楚煜城相距只有十几米,这么近的距离,哪怕只犹豫一秒钟,她都会成为金蚕嘴中新的游魂。
51、
可吴小倩却偏偏躲开了,在楚煜城叫她名字第个一字时就开始闪避,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般。
金蚕绕了一圈,无功而返,回到楚煜城的手掌心上,对着吴小倩张牙舞爪。
它的尾部,依然有两个淡淡的青点,发出的金光也比午间所见要黯淡一些。
吴小倩望着惊愕中的楚煜城,微微一笑:“很吃惊吗?你难道忘记了,我是属蛇的吗?”
楚煜城总算明白了。
蛇的视力很差,是个典型的近视眼。蛇的听力也很差,没有外耳和鼓膜,和聋子差不了多少。但是,蛇的耳骨中有一种特殊的功能,能够感觉地表传导的震动。所以,吴小倩虽然没有脑后长眼,却能通过倩儿知道楚煜城从地上爬起来了。
原来,吴小倩早就怀疑楚煜城是月神族的蛊毒传人。金蚕是一种极具灵性的蛊毒,没有主人的授意,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人。
吴小倩用毒庐捕捉毒物时,谢于春正躲在树后窥视她。如果不是有人和她约好在这里见面,她又怎会空着手一直坐在老榕树下傻傻地等?
谢于春死后,吴小倩借故去看望楚煜城,发现他的眼睛虽然略微红肿,却隐隐闪烁着和她一样的红光,这是蛊师独具的特征。而且,她还发现,谢于春死后,楚煜城的胃口依然很好,叫了那么丰富的饭菜,哪像一个刚死了女友的人。
“为什么?”楚煜城伤感地说,“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我是这么爱你……”
吴小倩调皮地扮了个鬼脸,笑着说,“我没伤害你啊,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我是个很简单的女生,能和我在一起的男生,肯定要比我强,能给我安全感,一生一世保护我。这个世界坏人太多了,我真的很害怕。”
楚煜城两眼发光:“你的意思,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太好了,以前的恩恩怨怨,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吴小倩笑靥如花:“好啊。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试试?”楚煜城问,“你想试什么?”
“我妈妈说,我是苗寨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草鬼婆。所以,我很想和传说中的金蚕蛊斗斗,看看到底是它强还是我强。”
楚煜城的脸色相当地难看:“金蚕身上所中的蛇蛊,就是你下的吧。你明知道金蚕蛊除了火刺猬外,无药可解,何必逞强呢?”
吴小倩轻轻叹息着说:“也许,我骨子里仍然流着苗人的血。”
“既然你这么坚持,就别怪我了。”
楚煜城并不傻,说来说去,吴小倩还是放不下苗寨和月神族的恩恩怨怨。她虽然说得好听,不过是为了迷惑自己,让自己和她相斗时手下留情罢了。
事实上,他也没办法留情。吴小倩毕竟是苗族吴家的传人,身怀奇珍,天赋异禀,似乎达到了人蛇合一的境界。他的金蚕,中了蛇蛊,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他也中了暗算,虽然服了解药,但体力和精神力肯定有所影响。
楚煜城深深吸了口气,摊开手掌,两眼如鹰般死死地盯着掌心的金蚕,仿佛全部的精、神、气都贯注到金蚕身上。
金光大盛。
柔和的金光从金蚕身上弥漫开来,淡淡的光晕划出一个直径十余米的美丽圆弧,投影在碧油油的草地上。
草地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条青色的小蛇从草丛中跳了出来,紧接在它身后的,是一个个色彩鲜艳的毒虫:蜈蚣、蟾蜍、蝎子、毒蚁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小昆虫。
所有的毒物都发狂般冲向吴小倩。
吴小倩早就知道小树林里躲藏了许多毒物。这里阳光照射不到,水草充足,地底下又埋有许多尸体,正是毒物居住成长的好地方。
没想到,楚煜城竟然能利用金蚕所发出的金光,驱使毒物攻击目标。
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毒庐,放在老榕树上。身子一矮,已躲到老榕树身后。
毒物们闻到毒庐的香气,纷纷改变方向,一个劲地往毒庐里爬,很快就挤得满满的。挤不进去的,就在外面撕杀,相互之间斗得不亦乐乎。
吴小倩舒了口气,从老榕树身后闪了出来,手上已经戴上了金丝手套。
楚煜城见她破了“金光驱毒”法,倒也不恼,微微笑着说:“素闻苗寨吴氏家传三宝,金手毒庐新月刀。今三宝已见其二,剩下的新月刀也该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吴小倩苦笑:“你师父没告诉你吗?新月刀早就在六十年前就被姓许的蛊毒祭司毁掉了。临出门时,我妈妈还反复告诫我,千万别和姓许的为敌。”
楚煜城说:“我没有师父。”
吴小倩不信:“咦,这倒怪了,月神族的蛊毒祭司一向是亲授的,你没师父,如何能学会这金蚕蛊?”
“我不骗你,我是照着……”楚煜城突然醒悟,“好你个小倩,居然想套我的话。”
吴小倩嘻嘻一笑:“我知道了,你是照着秘藉学的。这么说来,传言不假,蛊毒祭司早在六十多年前的祭坛之乱时死于非命。”
楚煜城冷冷地“哼”了一声:“即使许氏无后,我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
“我知道。所以,我决定,不打了。”吴小倩一副知错能改的模样,“既然你不姓许,我和你也无怨无仇。何况,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再打下去,不是自找苦吃吗?”
楚煜城微微一愣,他实在摸不透吴小倩的心思。也许,女孩的心思就是多变的吧,不是有一首流行歌曲,名字就叫做《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吗?
“你能这么想就好。”楚煜城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只要我和你联手,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小倩,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楚煜城正想表白,突然看到吴小倩迎面走来,右手朝他凌空相击,本能地偏了下头。
仿佛有风,在肩胛骨中一掠而过。
他有些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金蚕却突然启动,迅疾射向吴小倩。
这么近的距离,吴小倩想躲也躲不了。
她并没有躲,而是再度扬手。
金光变得极为耀眼,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仿佛子弹撞到金属时发出的火花般。
楚煜城惊叫一声,整个右手都不听使唤了,殷红的鲜血从肩胛骨中渗出来。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痛。
“新月刀!”
吴小倩的右手并不是空着的,而是握着一把透明的弯刀,宛如新月般。
新月刀是苗寨的镇寨之宝,并非用五金合成,而是用苗寨中一种奇花秘制。传说此花百年一开,每开必百朵,用秘方煮就,成无色胶状物,烤干后炼成新月形,其薄如纸,无色透明。
最奇的是,此刀极有韧性,看似柔软无力,用起来却锋利无比,疾若闪电。楚煜城肩胛骨被刀锋劈中,当时竟然毫无感觉。
楚煜城大叫:“吴小倩!你一直都在骗我!”
吴小倩叹息着说:“女孩天生就会撒谎,不要轻信,你妈妈没有教你?”
楚煜城目中红光大盛,对着金蚕大吼一声。金蚕陡然间似乎长大了许多,再度袭向吴小倩。
吴小倩凝神看得真切,深吸气,后撤步,挺胸,扬刀,劈落,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一刀命中!
刚才,金蚕是撞在刀面上,没有受损。这次,却被新月刀劈了个结结实实,饶它坚硬似铁,也被从中劈成两半。
楚煜城惨叫一声,脸色颓废,单膝跪地,双手死死地撑在草地上,不甘心地望着吴小倩,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蛊毒祭司相传上千年,从没有败在苗寨蛊师手中的历史。月神族对蛊毒的研究和使用,一直都远在苗寨之上。
吴小倩舒了口气。刚才那一刀虽然简单,却性命攸关。如果没有劈中金蚕,她势必无法躲开金蚕的攻击,被金蚕咬中的话,想不死都很难。
原本,倩儿还可以帮她解蛊毒。但此时,倩儿已经重伤,无力解救。何况,金蚕蛊毒的毒性远超其它蛊毒,倩儿能不能解还是未知数。
吴小倩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紧接着,她看到一幅奇异的景象。
劈成两半的金蚕竟然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诡异地再度粘合在一起,改变了飞行轨迹,飞到了老榕树上。
它没有死!
它的身体,在发生奇异的变化。眼睛变得越来越大,蚕足伸得越来越长。最惊奇的是,它的背上伸出了一对小小的金色翅膀,迎风飘舞。
金蚕化蝶!
吴小倩看得心惊胆颤。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金蚕化蝶之事,可始终不敢相信,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亲眼目睹。
不仅是她,楚煜城也是一脸迷惘地望着金蝶。显然,金蚕化蝶也出乎他的意料。
金蝶成形时间越长,其生命力和毒性就越强。吴小倩不敢耽误,再度挥刀劈了过去。
金蝶仿佛能看到透明的新月刀般,微微振翅,鬼魅似地从刀锋旁掠过,刹那间就已飞到吴小倩眼前。
吴小倩大惊,疾步后退,挥刀回救。可是,她的动作慢了一步,金蝶已经轻盈地飞落在她眉心上,轻轻地叮了她一口。
庠。
微微的庠意,从她的眉心上传来,仿佛如情人指尖的轻抚,让她感到特别的舒泰。
吴小倩想要抗拒,然而,痒意已经从眉心间蔓延起来,全身都变得酥软欲醉,仿佛云中漫步般。
在她晕过去的最后时刻,她看了一眼楚煜城,依然是一脸的迷惘。
52、
2006年10月6日,晚上19点30分。医学院音乐厅。
苏雅坐在音乐厅的第一排正中间,穿着长袖恤、紧身牛仔裤,热得汗水涔涔。
音乐厅的日光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黑暗降临。
彩灯慢慢亮起来,将舞台点缀得绚丽多彩。
范思哲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轻轻跳跃着,一个个音调欢快地从他指尖旋转着飞出来,很快就弥漫了整个音乐厅。
苏雅紧张地望着舞台上的妹妹。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放心不下,仿佛一颗心被什么牵住了。
苏舒却很平静,调整好心态,心头一片空明,仿佛一泓秋水般清澈祥和,随着琴曲翩翩起舞。
五彩缤纷的彩灯映射在她的舞姿上,呈现出一种醉人的迷幻。
苏舒的身体变得活泼起来,美丽轻盈的身姿流动着某种神秘的生命律动,仿佛在轻声述说一个古老而悲伤的爱情故事,细腻的情感微微震动着观众的心灵,轻轻触及到人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音乐和舞蹈的世界中。
苏雅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无暇欣赏妹妹的舞蹈,两只眼睛四处张望,骨溜溜地乱转。
除了她和冯婧,整个音乐厅只剩下陈欣妍,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
在排演前几分钟,周胖子接了个电话,说学会生有事要处理,去处理下马上就回来。吉振宇也不傻,临时想起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好,紧跟着周胖子溜了。
陈欣妍的举止也耐人寻味。林美萱死了,她既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悲伤,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死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小蚂蚁。可是,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她怎么能那么无动于衷?这样的女人,不是太有心机,就是太迟钝。
“来,喝口水。”身旁的冯婧递来一瓶矿泉水,“你也是的,天气这么热,你还穿长袖恤。”
苏雅接过矿泉水,看了看,又扔在一边。
冯婧问:“怎么了?”
苏雅说:“我不喜欢喝这种牌子的矿泉水。”
冯婧知道苏雅有洁癖和挑食的坏毛病,没有再说什么。
她是被苏雅拉到音乐厅来的。
下午,她和其他刑警在萧强的率领下紧张地做着各种侦察工作,整理相关资料,苏雅却跑来找她,向她询问林美萱死亡案件的情况。
按照纪律,她本不应该多说,但苏雅紧缠着她不放,说她是现场证人,有相应的知情权。冯婧拗不过,告诉她,林美萱死亡案件还没有头绪,一时半会下不了结论,要等法医解剖的结果。
苏雅不死心地问:“那,依你看,林美萱的死亡,是自杀和他杀,哪个可能性要高些?”
“这个,很难说的,五五开吧。看现场和证人的证词,自杀的可能性要高些。但分析林美萱的性格和生活,她没有遇到经济和情感上的问题,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他杀的可能性要高些。”
“这不等于没说?”苏雅没好气地说。
“怎么等于没说?要知道,你们医学院今天中邪了,一下子死了五个人。除了林美萱外,一个身体自燃、一个蛊毒发作、一个心脏衰竭、一个活活冷死,后两者还有可能是身体的原因,前两者九成是他杀。更头痛的是,她们的死亡方式一个比一个诡异,闻所未闻,连尸体都没有,害得我们焦头烂额,都不知如何下手。”
苏雅突然笑了:“冯婧,学生会晚上组织了一个歌舞剧排演,特意让我来请你当嘉宾。”
“是吗?”冯婧才不相信苏雅的鬼话。在她眼中,苏雅性格偏激,诡计多端,实在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可她还是经不住苏雅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同意了。
其实,苏雅的动机很简单,就是借冯婧的警察身份,来吓唬可能存在的凶手。美国联邦调查局下属有个行为科学组,这些专家曾经对杀人犯心理作过详细的调查,发现杀人犯潜意识里普遍存在一个“警察在场”心理,不会在警察在场的时候进行谋杀。
何况,冯婧参加刑警队也有些年头了,即使不能像推理小说中的名侦探那么神奇,但对付普通罪犯绰绰有余。有她在排演现场,即使林美萱是他杀的,凶手也会有所顾忌。
苏雅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右胳膊,不时翻开手机盖看时间。排演是从七点半开始的,九点左右就可以结束。
时间渐渐流逝。
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苏雅。
回头望了望,却什么也看不见。陈欣妍的身影都隐匿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
范思哲专注于他的钢琴,苏舒倾情于她的舞蹈。
冯婧看得直打哈欠,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她对歌舞剧实在没有兴趣。
八点五十五分,苏舒的舞蹈临近尾声,音乐厅里一切正常。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
苏舒的舞蹈快要结束了,她已经提起了剑,正要刎颈殉夫。
“停!”苏雅突然叫了一声,一个箭步跳上舞台,拉住正在表演的妹妹。
“姐,你干什么?”苏舒不满地问。
“妹妹,我总觉得,这里的气氛怪怪的。”苏雅对着冯婧叫,“冯婧,快开灯!”
“姐,你真是的。”苏舒生气地把剑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奇怪的是,冯婧坐在座椅上,一动也不动。既不开灯,也不说话。
范思哲的手指依然在黑白键上跳跃,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苏雅气冲冲地走到范思哲面前,一把抓住范思哲的手臂:“你给我住手!一切都结束了!”
范思哲似乎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苏雅。
然而,钢琴声却没有停止。
这首《少女的祈祷》,根本就不是范思哲弹出来的,而是事先录好音放出来的。怪不得,她一直感觉气氛怪怪的。
“天啊!你们在做什么?”苏雅呻吟了一声。
“姐!”背后传来妹妹的惊叫声。
苏雅回头一看,妹妹的身旁已经站了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锋芒毕露的短刀,刀刃横在妹妹的脖子上。
是陈欣妍!
苏雅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攫住了,透不过气来。
“苏雅,你真多事!”陈欣妍的声音冷得让人打颤,“你和你妹妹,都该死!”
53、
陈欣妍给人的第一印像是文静成熟,很有理智。可此时的她,即使戴着眼镜,也能看到镜片下的凶光。
“你小心点,别伤着我妹妹!”
“是啊,欣妍,她是无辜的。”范思哲笨拙地走过来,想要劝阻陈欣妍,却被什么绊住了,摔了一跤,摔倒在苏雅面前。
苏雅捡起苏舒扔在地上的剑,耍了个剑花,蓦然转身,剑尖顶在范思哲胸前。
陈欣妍笑了:“你拿把道具剑干什么?”
苏雅厉声道:“你看清楚,这是道具剑,还是开了锋的真剑!”
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剑尖刺进了范思哲的礼服里。
陈欣妍愣住了:“谁又把剑换了?思哲,是你?”
“不是我!”范思哲连连摆手,“苏雅,你别太用力,我胸口好痛,血都流出来了。”
“是吗?”苏雅露出个温柔的笑容,“那你叫她放开我妹妹。顺便告诉你一声,剑是我换的。”
原来,苏雅早就和苏舒商量好,不演最后一幕自刎的戏。事先,苏雅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道具剑,故意换成真剑。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苏舒还可以拿着这把真剑自保。
叫冯婧来观看演出是第一道保险,这把真剑是第二道保险。如果没有准备,她又怎会轻易让妹妹以身犯险。
可惜,冯婧被暗算了。直到现在,她仍然坐在座位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欣妍,你放了苏舒吧。我们的事,和她无关。”范思哲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陈欣妍一口回绝:“不行!我放了她,就更没办法控制苏雅了!她一定会和林美萱一样,拿你弹不了琴的事要胁你。”
“不会!”苏雅马上表态,“我发誓,只要你放了我妹妹,我们姐妹两马上扭头就走,绝不把你们的秘密说给别人听,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你看,她都发毒誓了!”范思哲苦苦哀求,“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吧。”
陈欣妍冷笑:“放了她?放了她我怎么办?还发毒誓?现在谁还相信这个?哪个男人没有发过誓?哪个女人没有说过谎?有用吗?我前脚放了她,她们后脚就会报警。再说了,她们还知道你弹不了琴的事,我们两个人都有把柄落在她们手上,一辈子都要听她们使唤!”
陈欣妍咬咬牙,凶光毕露:“苏雅,我数到三,你放下剑!不然,我就杀了你妹妹!”
苏雅大喝:“你敢!”
“我不敢?我为什么不敢?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我怕什么!”陈欣妍狂笑一声,短刀已经在苏舒的脖子上拉出道血口子。
苏雅脑子里飞快地旋转,手腕微微颤抖。
陈欣妍说得不错,她既然早就暗算了冯婧、周胖子、吉振轩,分明是有备而来。现在想来,范思哲肯定患上了对钢琴的心理恐惧症,再也弹不了钢琴。这种事情并不奇怪,罗纳尔多就曾在世界杯决赛前抽筋。苏雅小说写猛了的时候,看到bp;显然,陈欣妍是深爱着范思哲的,为了恢复他的信心,特意设计《望夫》这个歌舞剧,并且不知道利用什么关系说动了周涛,以学生会的名义全力支持,并拿到学生艺术节上表演。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陈欣妍由于久疏战阵,排舞时竟然扭伤了脚,这才选中林美萱来顶替她的角色。想来林美萱也不是什么好鸟,知道范思哲有心理阴影弹不了琴,演出是一幕山寨版的后,借机敲榨范思哲。
苏雅突然问范思哲:“林美萱是不是色诱过你?”
范思哲的脸色很难看,紧紧抿着嘴,没有回答。
苏雅不怀好意地笑:“听说林美萱那方面很有经验,能把男人搞得欲仙欲死,到底是不是真的?”
范思哲没敢说话,那边陈欣妍已经怒火冲天了。
“苏雅,你听清楚,我数到三,你再不放开思哲,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苏雅淡淡地说:“你数吧。”
她早就听说过林美萱的风流韵事,像她这种耐不住寂寞的女孩,仗着有一点青春的本钱,到处招蜂引蝶,岂会放过范思哲。陈欣妍狠下心来对林美萱下毒手,一方面固然是想保护范思哲,另一方面嫉妒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原因。
“一!”陈欣妍板着脸说,“苏雅,我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苏雅气定神闲,仿佛根本就没将妹妹的生死放在心上,“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姐……”苏舒的脸上汗水直流,嘴唇有点发白。
“你看这个男生怎么样?我让他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陈欣妍冷笑:“你用他来威胁我?你威胁不了我的。”
“是吗?”苏雅冷冷地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的性格向来是说到做到,绝不打一点马虎眼。我说过会让范思哲陪我妹妹一起死,绝不会食言。不就是杀个人吗,你都敢杀,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以为,杀人真的很有趣?杀了人后,饭都吃不下,闭上眼睛就看到死者的脸,还要担心警察突然来抓你。”
苏雅说:“你放心,我杀范思哲只是自卫杀人,不会有警察来抓我的。”
陈欣妍大叫:“自卫?你现在分明是劫持他!”
“当然是自卫。你和范思哲密谋杀了林美萱,又杀了我妹妹,还来追杀我。我是迫不得已,出于自卫才杀了范思哲,还有你!”
“二!”陈欣妍铁青着脸。
“林美萱的道具剑是你换的,冯婧、周胖子、吉振轩也是被你在矿泉水中下了药迷晕过去的。这种事情,刑警稍微调查下就可以查出来。”
“别说了!”陈欣妍的手抖得厉害,苏舒白瓷般的颈脖上一片血红。
“二声半!你再不丢剑,我就杀了你妹妹!”
“随便你!”苏雅对着范思哲摇手,“再见,范思哲先生。我祝你上天堂!”
长剑慢慢前探,鲜血从范思哲的胸口喷涌而出,滴落了一地。
54、
“等等!”陈欣妍烦躁不堪,眼神从苏雅、苏舒、范思哲三个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还是落在了苏雅身上。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锋,仿佛刀剑相击般隐隐溅出火花。
陈欣妍的眼神凶狠吓人,仿佛要吃了苏雅一般。
苏雅的眼神却是平静安详,显得胸有成竹。
陈欣妍犹豫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放了你妹妹,你们会帮我们保守秘密?”
她动摇了。
苏雅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我保证不会对别人说。”
陈欣妍还在迟疑:“可是,我能相信你吗?”
“你只能相信我。”苏雅心平气和地说,“现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你杀了我妹妹,我杀了范思哲,然后我俩拼个你死我活。第二条路,你放了我妹妹,我放了范思哲,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活各的,相安无事。”
陈欣妍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你再发次毒誓,毒誓中再加上你父亲和母亲。”
“没问题!我苏雅在此对天发誓,绝不将陈欣妍和范思哲的秘密说给别人听,否则我全家人不得好死!”
“好吧!”陈欣妍撤回了她的短刀。
苏舒赶紧跑到苏雅身边,她的脖劲上,依然流着血。
幸好,伤口不深,苏雅用手绢给她做了简单包扎。
“没事的。”苏雅拍了拍妹妹的脸,“一切都过去了。”
那边,陈欣妍也扶起范思哲察看伤势,心痛得泪水都流出来了。
“只是皮肉伤,没关系的。”范思哲毕竟是男人,忍着痛安慰女友。
苏雅打点冷水来,把冯婧浇醒。”
冯婧总算清醒过来,使劲地摇着脑袋,问:“苏雅,我这头,怎么这么沉,是不是给人下了药?”
“哟,你还知道给人下了药啊!”苏雅把矿泉水递给冯婧。
原来,有人将注射器的针管穿透了矿泉水瓶盖,将液体迷药注射进去,然后用蜡封住。由于针管很细,如果不是仔细察看的话,瓶盖上的小孔很难被发现。
冯婧问:“谁做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苏雅两姐妹,又看了看范思哲和陈欣妍。
显然,苏雅两姐妹不会对她做这种事,嫌疑最大的就是范思哲和陈欣妍了。
陈欣妍紧张地望着苏雅,生怕苏雅会不守诺言说了出来。
苏雅看了看陈欣妍,微微一笑,说:“对不起,冯婧,我答应了别人不说出来。不过,我在钢琴脚下藏了一支笔。”
“一支笔?”
“嗯,一支录音笔,德国产,可录音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你拿去听听,就一清二楚了。”
陈欣妍连忙跑去寻找录音笔,可她哪是冯婧的对手。
冯婧冲过去,一个漂亮的擒拿手,将陈欣妍的胳膊反锁起来,顺手从钢琴脚下摸出录音笔。
陈欣妍破口大骂:“苏雅,你无耻!混蛋!不得好死!”
苏雅皱着眉头说:“你这人,真没素质。我又没违背诺言,我答应过你不说给别人听,就绝不会说给别人听。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去给警方作证的。”
看到苏雅越说越开心的样子,陈欣妍的肺都气炸了:“你真卑鄙!”
“妹妹,我告诉你。和君子打交道,一定要仁义道德。和小人打交道,就一定要懂得使用权谋。你对小人去讲仁义道德,到头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冯婧听了录音笔所录下的对话,给陈欣妍戴上了亮锃锃的手铐,然后拨打电话给警队,打了几个都没有接通。
冯婧问苏雅:“怪了,我的手机怎么没信号?”
苏雅笑了:“有信号才怪!这里设置了屏蔽手机信号功能,手机打不通的。”
“你们的伤没事吧?我先带她回局里。”冯婧押着陈欣妍走出音乐厅。
苏雅伸了个懒腰:“耶!结束了!还《望夫》,我看改成《怀春》算了!”
苏舒心有不甘:“我们可以再找一个钢琴手嘛。”
“不用了!”范思哲摇摇晃晃地走到钢琴边,坐下来。
修长的手指再次在黑白键上跳跃。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肖邦的《小调练习曲》、克莱德曼的《乡恋》、柴可夫斯基的《小夜曲》、中国古典的《梁祝》……”
随着范思哲的声音,琴曲不断相应变化着,时而激昂宏伟,时而凄美伤感,时而欢畅清新,时而忧愁孤寂。
“怎么样,我弹得还可以吧。”范思哲停下手指,对着苏舒微笑,脸上写满骄傲。
“可是……”苏舒一头雾水,“你不是患了钢琴恐惧症,弹不了钢琴的吗?所以,刚才你才假弹。”
“别说了!”苏雅脸色很难看,“我们都被他骗了!”
“他骗我们?他为什么骗我们?”苏舒还是不明白。
“他只不过想借我的手除掉陈欣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导演的。”
苏雅稍稍理了下思绪,接着说:“你肯定早就知道陈欣妍的心理异常,想要摆脱她。可是,她那么爱你,心理又不稳定,你怕贸然和她分手,会危及你的人身安全。”
范思哲叹了口气:“我和她说过一次分手,可她不但不肯,还差点杀了我!她还说,她会为我殉情,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所以,你设计了这么一个局,专门引她上钩。你假装自己患了钢琴恐惧症,无法自拔。为了恢复信心和勇气,你和她一起来排演这幕歌舞剧,并且故意使用了假弹的方法。然后,你故意扭伤陈欣妍的脚,让林美萱顶替她。也许,不是林美萱勾引你,是你勾引林美萱,并且让她知道你不能弹钢琴的秘密,制造机会让她敲榨你,再透露给陈欣妍。陈欣妍本来深爱着你,再加上她对林美萱的嫉妒,失去了理智,将道具剑换成开了锋的利剑,害得林美萱喋血舞台。”
“林美萱死后,你就想方设法让陈欣妍暴露。为此,你又授意周胖子,挑中苏舒来顶替林美萱,继续排演这该死的歌舞剧。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说服陈欣妍,让她在我们的矿泉水下迷药。接着,你故意在演奏时露出破绽,让我察觉到你在假弹。在陈欣妍胁持苏舒时,你又特意摔倒在我面前,制造机会让我胁持你。在我劝说陈欣妍时,你巧妙地让她承认谋杀了林美萱。”
范思哲微笑着说:“你错了,下迷药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猜,她是怕你看穿我假弹,在你们喝的矿泉水里下了点迷药。反正剂量也不大,到时就说你们自己睡着了。”
“好,就算下迷药的事情你不知道。可陈欣妍对你一片痴心,你也下得了手?”
范思哲冷笑:“她对我一片痴心?她神经病!是的,我以前是喜欢过她,是和她上过床,是说过要爱她,一生一世不变,那又怎样?时代在变,人也会变,感情更会变。我早就对她没感觉了,她还死缠着我不放,并且威及我的人身安全。出于自保,我只能出此下策。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我既没有逼她,更没有唆使她。犯罪的是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苏雅气极反笑,“如果不是你利用她对你的爱,她怎么会掉进你的陷阱中,一步步走向杀人犯的深渊中。”
“是吗?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你,在法律上,我是无罪的。你总不能因为我骗她不能演奏而判刑吧。”
看着范思哲那张保养得很好仿佛绅士般的脸,苏雅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是的,在法律上,他没有罪。可是,在道德的审判席上,他应该钉上十字架。
“妹妹,我们走吧!”不知为什么,苏雅突然感到很疲惫。
55。
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奇妙的乐器声,仿佛空谷中的(*不认识的字(*^__^*))流水,轻盈中透着几许清幽,让人感到特别的清爽。
除了舞台上的彩灯,其他的灯一个接着一个全灭了。
苏雅茫然四顾,找不到乐器声的来源。
然而,乐器声很快就变了曲调,仿佛回到了古战场,马嘶悲风,战车滚滚,声音虽然不大,音调却一节高过一节,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姐……”苏舒抱着头,缓缓蹲下。
怎么回事?
苏雅想拉起妹妹,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比平时要凝滞得多,仿佛有什么东西悬挂在她身上,沉重而僵硬。
“谁?”苏雅用力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叫声小得自己都听不清。
范思哲狂叫一声,拿自己的头去撞墙,活生生地撞晕过去。
乐器声还在继续。苏舒已经无法忍受,用力地抓挠自己的脸,抓出一道道血痕。
“妹妹!”苏雅勉强挪动脚步,扑到妹妹身上,帮她掩住耳朵。
苏舒抬头看了苏雅一眼,充满了渴望,悲伤和依恋,终于闭上了眼睛,直挺挺地仰倒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乐器声停止了。
泪水,从苏雅的眼睛中无声地流下来。
“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一个声音在苏雅身旁响起。
苏雅猛然抬起头,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是吉振轩的脸
“我早就应该想到,林美萱的死没那么简单。”苏雅悔恨不已。
“你的确很聪明,可惜你身在局中,太牵挂你妹妹,自然容易出错。”
苏雅问:“我妹妹怎么样了?”
吉振轩说:“你妹妹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天生的杀人狂,没必要的话,我也不想伤害别人。”
“那你为什么要害死林美萱?”
“林美萱不是我害死的,是陈欣妍害死的,她自己也承认了。”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陈欣妍能害死林美萱?林美萱刎颈自杀的时候,我特别烦躁,大脑神经仿佛被一种难听的噪音所刺激。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现在想来,是你使用杀人音乐控制了林美萱的大脑,让她在毫无痛感的情况下刎颈自杀。真正的凶手不是陈欣妍,她也只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
吉振轩愧疚地说:“对于林美萱的死,我很抱歉。她不是我害死的,信不信由你。”
“不是你,又会是谁?昨晚,方媛差点被杀人音乐控制住,变成没有魂魄的僵尸,你别告诉我,这也和你无关。”
“是我做的。”吉振轩笑了,“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只不过是想试试她的意志力。何况,她后来还不是没事?”
“那是因为中途有人干扰了你。方媛说,她听到仿佛念经般的声音和你的乐器声抗衡,这才救了她。”
“随你怎么想。”
“还有,你对音乐这么着迷,怎么会听不出范思哲假弹?”
“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知道范思哲假弹的事。”
苏雅恍然大悟:“原来,不但范思哲想让林美萱死,你也想她死。你早就对范思哲的想法一清二楚,对不对?”
“范思哲的那点小算盘,我岂不知?”
苏雅狠狠地盯着吉振轩:“你到底想怎样?”
吉振轩很诚恳地说:“很简单,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神挑中了你。”
苏雅冷笑:“神?你们也信神?”
吉振轩骄傲地说:“是的,至高无上的神。”
苏雅想起了方媛在海神岛的经历。
“你也是月神教的人?”
“是的。”
苏雅沉默了一会,问:“如果我不跟你去呢?”
吉振轩说:“你以为,你有得选择?你如果不跟我去,你妹妹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句话击中了苏雅的软肋。
苏雅还不死心:“除了你,就没有人能救醒我妹妹?”
吉振轩讥笑着说:“那倒不是。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救醒你妹妹并不是很难。问题是,医学再发达,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
苏雅明白了吉振轩的意思。
如果她不跟吉振轩走,她妹妹就会被他用杀人音乐杀死。
“我听说过,声音分很多种,有种次声波,虽然听不见,看不见,却有强大的破坏力,能够和人体器官产生共振,干扰神经系统,杀人于无形之中。你的杀人音乐,其中就有次声波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走,还是不走。”
苏雅站起来:“走!只要救醒我妹妹,我现在就跟你走。”
“我说过了,你妹妹会没事的。你乖乖地跟我走,自然会有人来救醒你妹妹。”
“好吧!”苏雅突然指向吉振轩的身后,“方媛,你来做什么?”
吉振轩扭头向后看,背后哪有什么人影?紧接着,他腹部一阵刺痛。
他慢慢地回头,伸手从腹部拔下一只精巧的小箭,箭头上犹自滴着血。
苏雅面对着他,毫无惧色。
吉振轩苦笑:“我还奇怪,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要穿长袖。后来和你说话,忘记提防了。”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原来,苏雅的袖子里藏了一支极为精巧的袖箭。这种暗器,攻击距离短、威力小,即使在冷兵器时代也不长用,但在近距离攻击中却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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