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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门挡住了程真的视线,有些东西他不用看清,也能猜出大概。他真躺回床上,无声地笑了。他往内裤里塞了一把卫生纸,也穿好衣服爬下来。

  那天的早饭,他们吃得格外沉默,心照不宣地忽略了刚才的尴尬。

  回学校之后,程真就再也看不进去同学的漫画,元旦那个晚上,成了他在被窝里翻滚的新素材,回味几个星期都不嫌腻。

  比起没有休息日的寒假补习班,程真更喜欢开学,至少他可以在周末时开个小差,见见想念的人。

  不只是程真,每个人都有宣泄压力的出口,毕竟全心学习的人,在哪里都很另类。

  他渐渐发现,同学的消遣也不全像室友那样无聊,许多人都有特长。有人阅读量惊人,有人会一两种乐器,有人会画画,有人拿过全市中小学生运动会的短跑冠军……这些不只是学业的调剂,更让他们原本就优秀的人生又多了几分光彩。

  相比之下,程真就显得过于平凡,他从没在班里展示过那小学生水平的俄语,断断续续学了几年,他也没掌握准确的发音。

  于是他再也不好意思每周去见夏宇,电话也打得不那么频繁。

  那些烦乱的夜晚,他总是在操场奔跑,跑到精疲力竭,体力与躁动同归于尽。

  程真躺在操场中间的假草坪上,伸出一只手,想触摸遥远的月亮,又知道这绝无可能。

  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标,或是某个大学,或是某种人生,他终于理解了夏宇当年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又要去哪里?”他不想像夏宇这样,一辈子被束缚在医院里,过着一眼望到底的人生,却也不知自己的未来,通往哪个方向……

  “躺着干什么呢?”女同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经常来跑步,号称减肥,可她的身体很瘦,他看不出她要减什么。

  程真默然坐起来,同桌就在他旁边坐下。

  “看星星?”

  程真不大想聊天,随便“嗯”了一声,没想到她指着天上,一连说出好几个星座的名字,和它们的传说故事。他顺着她的手指,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却被她的业余爱好触发自卑,一时默然。

  “哎,你什么座的?”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胳膊。

  什么做的?程真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掠过一堆名词,细胞、组织、器官……还是,水、蛋白质、核酸?

  “星座?”同桌的表情有点吃惊,难以理解他的无知。

  他确实没有研究过,茫然地摇头,自卑又深了一层。

  “你生日是哪天?”

  “8月21号。”

  “一点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狮子座!”

  “那又怎么了?”

  她给他科普了半天星座知识,程真听得懵懵懂懂,只觉得她说得对,自己确实没有那么“热情开朗,擅长沟通”。

  很久以前,也许有过,那时自己和夏宇一起放学,倒是勉强能用这几个字来描述。

  他的全部热情,都给了同一个人。夏宇是他唯一的出口,一直在分担和承受,可自己却连他的生日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程真就被自责噬咬,堵得说不出话。

  同桌见他不说话,寻思半天,也没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抬头看见操场边上的电话亭,恍然大悟:

  “你女朋友怎么样了?有一阵子没看见你去打电话了。”

  “我连他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难怪……”

  “什么?”

  “我要是她,早就把你甩了。”

  同桌站起来拍拍身上,又开始她的减肥大业。

  鸡同鸭讲的一番对话,句句戳心,程真躺在草坪上,躺到操场上再无一人,才沮丧地爬起来,回到宿舍。

  夏宇的下半学期也很忙碌。

  程真在操场宣泄的日子,他正在解剖室里,和冰凉的大体老师脸对脸。福尔马林熏得每个人都涕泗横流,每次下课,夏宇的眼睛都格外鲜艳。

  他的手机24小时开机,总是贴身带着,程真的电话却越来越少。夏宇几次想去高中找程真,看着镜子里那张狼狈的脸,只能叹着气作罢。

  可他到底没能忍到暑假。

  夏宇一路骑着车,晚风吹不散心中的燥热,那个夜晚的记忆太深,他没法把这一页翻过。

  程真一天天地长大,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他早已习惯程真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地翻书写字,那个画面烙在他每一个周末,直到突然消失,才体会到戒断反应般的烦躁。多少次在电话里,程真用单纯的声音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见面”,每次讲完长长的一段话,都用一句不经意的“想你”来结尾……

  挂上电话,他才敢在心里回答一句“我也想你”。

  夏宇把车停在操场附近,他知道这个时间,程真多半在跑步。他本想在栅栏外面,静静地看一会儿就回去,却看到程真躺在草坪上,一个清秀的女孩坐到他身边,他们在那里聊天,像一对早恋的校园情侣。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墙外,直到他们聊完,女孩又跑了几圈离开操场,程真缓慢地返回宿舍。

  夏宇彻底冷却下来。

  天色也彻底黑透。

  ——————

  15雏鸟

  学期结束,程真和室友各自收拾东西回家。

  他思考了半个学期,才对未来有个模糊的方向,期末时文理分科,他在表格上填了文科。

  那时的医学院,临床专业基本不要文科生,所以常青对他的选择大为失望,抱怨他不和自己商量之后,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学文的话,中医学院也不错!不然你还能学什么,护理?虽然有点辛苦……”

  程真一时气结,愤怒冲到脑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父母从不要求自己的孩子继承自己的职业,她却和夏宇的父亲一个样,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选择。

  他能理解当年护士用“传染源”跟他开玩笑,却不理解母亲一次次被人责骂时的退让,特别是她们竭尽全力也没能把病人抢救回来时,家属却把她当成杀人凶手——杀死他们的,难道不是有毒的化学品,不是他们的疏忽大意,不是工厂松懈的管理吗?

  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才让他们对这个职业如此执着?

  “你有病吧?!”

  程真再也压不住怒火,摔门离去。

  随着年龄增长,他和母亲的冲突越来越多,住校使他们免于争吵,可到了假期,所有矛盾就一齐爆发。不用她催,程真自己就去补课,不求上进,但求清净。

  他把这段经历讲给夏宇,后者只是苦笑。

  “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为什么学医,别跟我说那些套话,也别扯情怀。”

  夏宇仰头思考半天,只憋出一句:“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程真气得想打人。

  “你很介意这个?”夏宇摸了摸他的头,程真的头发不短,却很硬,手感像刺猬,他想象了一下以后要上的动物实验课,也不知有没有刺猬,自己舍不舍得下手。

  程真烦躁地躲开他,脱口而出:“当然介意!你以后有挨不完的骂,加不完的班……”

  话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可闭嘴也来不及了。

  夏宇笑得温柔,却没放过他的漏洞:“我加不加班,你在意什么?”

  暴躁是为了掩盖心虚。

  这句话在程真身上得到了验证。他跳起来抓住夏宇的手,膝盖一顶,就把他压在床上。难得有一天休息,他又去了夏宇家,邻居都在上班,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怎么折腾也没人听见。

  夏宇反抗几次都没能挣脱,整个身体都被他压在下面,程真闹累了,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这姿势别扭,就蹬掉拖鞋,爬上床,躺在夏宇旁边。

  两人四肢交缠地躺在床上,他倒不觉得别扭。

  “程真,”夏宇背对着他,嗓子有点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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