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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很晚,夏宇都没回来,程真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只得亲自赶往医院。

  他所在的门诊没人,四处打听,才知道他们在骨外科病房。

  夏思危也在,他正在潘怀铭的办公室发脾气,夏宇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程真在门口瞥了一眼就躲到一旁,他不想给夏宇添麻烦——自从他们在一起,他一次也没见过夏思危,再见面少不了血雨腥风。

  他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夏思危发脾气的原因和他们俩没关系。他摔伤了手腕,潘怀铭建议他切开复位,打钢板固定,夏思危死活不肯见血,坚持保守治疗,连夏宇也一起挨骂。

  程真想起自己小时候掉牙,夏思危恐血的样子,恐惧能让一个资深的医生变成医闹,他有点想笑。

  “潘老师,您去抽根烟,我和我爸沟通。”

  夏宇的声音越来越近,程真忙躲到附近的楼梯间,等脚步声远去,才回到办公室门口。

  里面的声音又变成夏宇的劝说:“爸,您得开刀,手腕结构复杂,石膏固定效果不好。”

  只剩下父子两人,夏思危的声音也低下来:“那不是正路,我说你怎么就不听?”

  “爸,不说这事……”

  “如果你没搬出去,我能出这事?你都多久没回家了?”

  夏宇久久地沉默,程真的心也沉了下去,和他相比,自己实在太顺利,母亲的理解简直是世上最大的安慰。他心中暗想,以后一定要多回家看看她,绝不让母亲发生这种意外。

  “爸,我搬回家的话,您能接受他吗?”

  “不可能。”夏思危的语气又激烈起来,“你还没转正,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你们的关系被院里知道,你还能混得下去?”

  “不会的……”

  夏思危又叹了一声:“我也老了,你就准备这么鬼混到底,不给我一个交代吗?”

  “爸,我们是认真的,准备把下半辈子托付给彼此的。如果您愿意,我们一起照顾您……”

  “别说了!你把老潘叫来,我宁可开刀也不想听你这套歪理。”

  夏宇退出办公室,就看到程真站在走廊。

  两人相视无言,默默错开,程真说了句“我在门诊大厅等你”,就转向楼梯间,夏宇走进老师所在的值班室。

  门诊虽有暖气,却暖不透空旷的大厅,程真一个人坐在凉椅子上,抱着肩膀又困又冷。也不知等了多久,夏宇终于来到他身边,把装满热水的杯子塞到他手里。

  “累了吧?”

  夏宇摇摇头。

  程真握住他的手,发现那只手不比自己热,便把杯子放在两人中间,分享那点温暖。

  “夏叔呢?”

  “得住几天院,这几天……”夏宇看向程真,带着一丝愧色,“我可能回不去了。”

  程真不以为意:“没事,我等你。”

  “刚才你都听见了?”

  “嗯。”

  “他一直是这个态度,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得做出选择……”

  夏宇没再说下去,程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会。阿廖沙,你没有选择。”程真把他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按在热水杯上,“你要不要我,我都缠着你,哪怕我瘫痪了,也要讹上你,你这辈子都跑不了。”

  “程真……”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程真笑着,“‘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差一秒都不是一辈子’,是吧?哎唷,我又开始肉麻了……怎么跟你在一块儿,我总得说这种话?”

  夏宇的脸颊有了点血色,也笑了:“我爱听。”

  程真无语凝噎,又被他弄了个面红耳赤,每次都栽进同一片蓝色里,到死也游不出来。

  “阿廖沙,我怎么那么爱你……”

  “我也是。”

  ——————

  34负重前行

  夏思危住着二院最高级的病房,护士长每天几次亲自来伺候,他仍然不满意,整天冷着一张脸,生无可恋。年轻人都很讨厌他,背后骂他倚老卖老,老人经历过他辉煌的时代,倒是能理解他的失落。

  除了程真和夏宇,最了解内情的人就是常青。她每天都要来他的病房,替科里转达关怀,夏思危没直接给她冷脸,但话里话外都带着点别扭,比如他对常青的称呼,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常主任”。

  常青依旧叫他夏主任,两人主任来主任去一阵,都感觉别扭,不约而同地换了称呼。一个叫对方“夏老师”,另一个叫“小常”,就像回到许多年前。

  身份的壁垒被打破之后,心里的冷漠和隔阂也开始融化,夏思危终于放下架子:

  “过气了。”

  常青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句,忍不住微笑:“您当自己是什么明星呢?”

  “我受中央表彰的时候,你还在念书呢!”夏思危又绷起脸,“一个个都急着革我的命,造我的反!”

  常青彻底笑出了声,比起夏主任,病床上的夏思危明显更有人味。笑过之后,她的脸又严肃下来:“没人否定您的成就,可您真希望我们的水平,停留在您的时代吗?”

  夏思危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理我都明白,可事情落到你头上,你甘心吗?”

  “我甘心。”

  “漂亮话。”

  “学术的进步,不就是个着推翻前人的谬误,去伪存真的过程吗?人想要进步,也要勇于背叛过去的自我,承认错误,才有未来……”

  “停。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和她的说法几乎一样。”

  常青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有别的事吗?”

  “夏老师,这么多年了,咱们都看得见,孩子们……”

  “你要说这个我就翻脸了。”

  常青知道他在虚张声势,因为那只伤手抬起来就没拍下去。她看了一眼窗外,积雪和冰溜被阳光晒化,水滴落在窗台上。

  “否则我们还能聊什么?”

  夏思危有些黯然:“你还年轻,我太老了。即使承认错误,很多事也无法挽回,还有很多事,我已经有心无力,我们也只能聊到这儿了。”

  “夏老师……”

  “去吧。”夏思危摆摆手,“回去和他们说,别犯错误,趁着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改。”

  常青的话全堵在胸口,只得起身,给他的保温杯倒满热水,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回到病床前:

  “夏老师,如果我说,他们没错呢?”

  夏思危躺倒在床上,无声地指向门口,常青叹了口气,走出病房。关上房门那一刻,她隐约听见夏思危又叹了一声:

  “没人有错……”

  程真几次想去看望,都被夏思危拒绝,只能在电话里短暂寒暄。他难以描述当时的感受,那是夏思危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话,可他对自己和夏宇的事只字未提,又仿佛给了他一丝希望。

  他抬头望着夏宇,后者正用同样复杂的目光回望他。

  在那之后,他们回家的次数都变得频繁,程真和母亲之间的沟通越来越深,夏思危和夏宇都默契地回避了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这是保持和平的最好办法。

  有些问题注定没法一劳永逸,程真和夏宇一路负重,早已过惯了这种苦乐参半的生活,夏宇甚至觉得,这已是最好的局面。

  程真却不认同,用他当年的话回答:

  “还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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