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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宇规培结束,成为一名正式的住院医师,已经是2011年,此时的程真也早已进过同传箱,参加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会议。

  二院家属楼终于迎来了拆迁,早在两年前,常青就买好期房,房产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交房之后一番装修,颇为温馨。程真羡慕得几宿睡不着觉,也开始幻想自己和夏宇有个同样的窝。

  “……房子里再养只大狗,你值班的时候,它替你陪我,你觉得拉布拉多怎么样?”

  “不行。”

  夏宇拒绝得过于干脆,有时候,程真简直受不了他——夏宇不仅有外科医生的洁癖,还有内科医生的强迫症。洗个手,他也要把袖子挽到手肘,如果不是程真强烈反对,他还要给家里分清洁区和污染区,狗毛乱飞、满地狼藉的情景,在他们家永远不会出现。

  所以这只是个玩笑,夏宇平时绷得太紧,程真总想把这个表情弄出点裂痕。

  “阿廖沙,连患者都给你介绍对象了……”

  “没有的事。”

  “阿廖沙,我听说你们上手术时,不穿内裤?”

  “谁说的?”

  “阿廖沙,都说外科大夫满嘴黄段子,你怎么从来不给我讲?”

  “我不会。”

  “不可能!连你们科护士都会!”

  “你想听?”

  “嗯。”

  “耳朵伸过来。”

  ……

  听段子和腰酸腿软之间,本没有必然联系,可当夏宇用那种一本正经的嗓音说这些儿童不宜的话题时,程真就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

  但他从不吸取教训。

  “轻点,程真……这几天有十多张床要照顾……”

  “你先把这张床……照顾明白……”

  话虽如此,程真还是很有分寸,之前大多由夏宇来做的善后工作,越来越多地被他接手。日常大部分家务都被他承担,当夏宇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直接睡着时,他也会默默帮他盖好被,一个人去书房做练习。程真习惯了寂寞,也习惯了从小照顾母亲,普通人不容易接受的生活,他不觉得有多辛苦。

  趁夏宇睡着,他又对了对存折上的数字,估算了一下当时的房价,心情再一次低落。

  这些年他的收入翻了几番,有时候,一天的报酬比得上刚入行时的一个月,但房价也在连年上涨,自从08年的4万亿漫灌,所有东西的价格都翻了几倍。常青因此感慨,自己一辈子的工资,还没有买套房子赚得多。

  程真的积蓄在几年前还可以买一套房,到了11年底,就只够交个首付,可他没有工作单位,银行不会给他贷款。

  他一筹莫展,只好把存折交给夏宇,沮丧地窝在沙发里,缩成一团。

  夏宇对房子没什么执念,但他能理解程真的心情,就像当年他想要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那是一种对安稳和长久关系的期待。

  他扔掉程真怀里的抱枕,把那双无处安放的手臂绕在自己脖子上:“这是两个人的事,等我考上主治,收入就不比你低了。”

  程真一点也没感到安慰:“可我们没法像有结婚证的人那样,合起来买一套房。我们的关系……”

  夏宇淡然地笑笑:“那就写你的名字。”

  程真也笑了:“你不怕我跑了?”

  “我不怕,你不会离开我。”

  每当想起这段回忆,程真胸腔里的空气都变得甜蜜,他花了那么多年,终于让他的阿廖沙相信自己,这是他一生中最自豪、最有成就感的事。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他们相识近二十年来,最不愿忆起的一段经历。

  因为那个离开的人不是程真,而是夏宇。

  ——————

  35天堂地狱

  2012新年刚过,人们又想起三年前那部电影,茶余饭后,带着戏谑讨论世界毁灭之前,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如果世界末日还有一个倒计时,让人们去了却心愿,倒也是上天的仁慈。真正的灾难往往像1945年的广岛,人们生活如常,甚至还怀着希望,毁灭却突然降临。

  程真也和夏宇聊过这个话题,得出的结论是,当然要在床上拥抱,直到最后一秒。

  笑过之后,生活也就回归平淡。

  程真的案头堆着厚厚的资料,年后,他就要在一场大型医疗会议上做俄语翻译,他还有许多名词需要夏宇帮忙厘清。

  会议将持续几天,不只是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其他国家也会派人来参会,仅同声传译就需要英俄日韩四个语种。同声传译通常是双人作业,和程真一组的,是业内一位资深的翻译。程真很期待这次合作,希望能从她身上学到些经验。

  可会议当天,那位大咖却临时出事,再请其他翻译已经来不及,所有压力全都落在程真一个人身上。当最后一天结束,他从同传箱里出来时,已经近乎虚脱。

  程真睡了三天才从疲惫中缓解,在他昏睡的时候,账户上被打进一笔巨额的翻译费,原本要给两个人的酬劳,全都记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除了可观的收入,程真也称得上一战成名,身价和工作量水涨船高,几乎每周都接得到工作,去年底的困扰,此刻全都不是问题。

  “每到关键时刻,你总能帮到我。”

  程真把自己命运的转折归功于夏宇,这种归因,使他有了一种两人的生命紧密交缠的联想,这比肉体的交缠更能让他激动。

  夏宇淡然依旧,并不居功。

  “如果没有你,我走不到今天……”程真还在发表感慨,“阿廖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了,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对你更好一点?”

  “这样就很好,我很满足。”

  “如果我是个女的,能为你做的事就多了,要是个才女,那就更好了——给你作诗,画画,以你为主角写本小说,拿下文学奖,让你的名字陪我刻在奖杯上……就算我什么才华都没有,还能跟你领个证,让你名正言顺地……”

  “程真——”夏宇再也听不下去,“我不要那些。”

  “那你要什么?总得要点什么?”

  “要你,我要你就够了。”

  这句话程真听得太多,忍不住抱怨:“你能换点新鲜词吗……”

  夏宇笑了:“对我没新鲜感了?”

  程真没有办法,每到这个时候,总得身体力行地证明,他把夏宇这种行为视作撒娇,虽然他从不承认。

  “我要送你个礼物。”

  程真用手指划着夏宇心脏的位置,喃喃地说。

  他所指的礼物表现出来,是买一套房子,虽然他只能负担得起很小的面积,却是一个对下半生的寄托。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能给夏宇什么承诺,任何一种契约都是局限的,与其用那些抽象的条文,不如用这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给他一个踏实的安全感,这是程真一贯的逻辑,简单粗暴。

  “一定要本人来吗?我带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不行吗?”

  “不可以的,先生。并且,银行转账的户名,要和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同一个……”

  在售楼小姐的再三解释下,程真只好放弃“惊喜”计划,他给了售楼一小笔钱,让她把那套房子替他保留几天。

  从售楼处出来,他就直奔省二院,想趁银行下班之前,去给夏宇转账,一秒钟也不想耽搁。

  但他没有找到想见的人。

  几个小时前,急诊科转来一位昏迷的男性开放性骨折患者,潘怀铭照常让夏宇上台拉钩。患者伤情很复杂,出了不少血,最低血压只有二三十。手术室里一度安静,只剩下吸引器抽血的声音。

  每个人身上都溅了血,夏宇一直凝神注视着伤口,一滴血突然迸进他的眼睛。巡台护士马上给他用盐水冲洗,大家还是吓了一跳,潘怀铭打量着那位枯瘦的患者,回头问了一句:

  “术前四项出来了吗?”

  “没有。”

  “可别是个……”

  所谓的术前四项,就是乙肝、丙肝、梅毒和艾滋病的检查,潘怀铭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接下来的话,在场的人都懂。原则上,每台手术之前,一定要给患者做这几项检查,但检查结果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出来,遇到紧急情况,大家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台。

  那个病人瘦得病态,所有人一心抢救,都没留意,听到潘怀铭这么一句,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手上的动作都变得加倍谨慎。他们不时用余光瞥一眼夏宇,后者的表情依然沉静,仿佛无事发生。

  手术结束,夏宇去打了一针免疫球蛋白,还没回值班室,就听见潘怀铭在吼人:

  “家属呢?怎么还没到?警察那边有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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