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才说:“你们还是留心这里会不会有人再过来吧。最好再去找找杨大统领,多几个人来加强守卫总会好些。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任何错。”
张记想想也是,带着手下把绑好的人都带回了屋里。只要这些人该出去的时候不出去,肯定还会有来跟他们碰头的人,到时候再一网打尽。
梁晓才便带着两个长辈回了家。
李顺莲在关彩衣的帮助下把脸和手洗了,衣服也换了,药也上了。关彩衣自己也拾掇完跟她一起坐在了炕上。两人堪堪从被绑的恐惧里回过神来,半天都没再发出声响。
大约是真的有点吓到了。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哪遇上过这么大的阵仗?关彩衣早先在梁家被熊金平欺负,但那到底是在家,跟这种不一样。李顺莲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老就没遇过这样的事。
想到之前的凶险,李顺莲虽然听着梁晓才的呼吸声挺正常,却还是问了声:“好孩子,你刚才没伤到哪里吧?”
梁晓才说:“没有,您放心。”
李顺莲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从眼里流下来了。梁晓才跟关彩衣吓一跳,忙问她怎么了。她抓着梁晓才的手说:“娘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一走那么多天,娘天天等你回来。”
梁晓才微诧异,觉得李顺莲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都不像是一点都不知情的人。难不成她早就知道她“儿媳妇儿”其实是男的?还是说有所怀疑,直到今天才确定?
关彩衣也颇为意外地看着李顺莲:“大姐,你……早就知道他……”
关彩衣话没说全,但李顺莲却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抹了抹泪说:“也不是一早就知道。他刚来霍家那会儿我只知他不是梁大姑娘。我摸过梁家大姑娘的手,没他那么糙。我当时想着,这可能是梁家随意找个人送来的,怕是梁大姑娘自个儿不肯嫁。那会儿我好些次都想问问了,但是这孩子孝顺,又特别乖巧,我这话到嘴边不知道多少回也没问成。我怕我要真问了,他便没办法再在霍家了。我一个老太婆孤单啊,就想着有个伴儿。”
梁晓才问:“那您是什么时候怀疑……我可能不是女的?我觉着我装的挺好的啊。”
李顺莲面上奇异地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说了句:“娘这眼瞎,但是耳朵好使。”
梁晓才心说那你也不可能光听声就听出梁小才是男的吧?记忆里梁小才已经很注意了,毕竟关彩衣在梁家,梁大富拿关彩衣做威胁,梁小才不敢不听话。
关彩衣也有些好奇。她觉得如果是她眼盲,她肯定听不出来她儿子是个男孩儿。
李顺莲纠结了半晌,最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你这孩子,那男娃跟女娃尿尿能是一个动静吗?娘听一回两回没注意,次数多了肯定就注意了啊。不过那会儿我也只是猜想,不敢肯定。”
梁晓才瞬间有点懵逼。
尿尿的动静?!是说一个下落距离远,一个下落距离近,所以动静不同?如果真是那样,那这老太太分析能力有点儿牛啊,这样的细节都能注意到。
梁晓才说:“那严哥回来之后呢?您怎么没问问他?”
李顺莲一听这话,长长叹了口气:“他回来那阵儿也没与我说,我就寻思着是不是我猜错了,可能你就是个姑娘家,要不然他咋就不说呢。我还想着这样也好,就算你不是梁大姑娘,能跟严儿好好过也行。哪曾想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顿了顿:“不对,是你们三个。”
关彩衣苦笑一声,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晓才说:“严哥当初也是不想让您伤心。再者他总归是个男的,照顾您也有不便利的时候。我们当时就想,把您送到这里,然后我和我娘……我姨娘其实是我亲娘,我和她等您安顿好了再走。可谁想这一来就一直没走成。上些日子说家里再找个短工,其实就是想让她来照顾您的。要不哪天我跟我娘走了,严哥又去营里忙活,您可怎么办呢。”
李顺莲也想到这一点了,她没说她也是那会儿又起过一些疑心。
反正这些年反反复复,她一直猜测,却又因为舍不得,始终没说什么,就想着只要没说破,她儿媳儿就是她儿媳妇儿。
梁晓才大致能明白李顺莲的想法。一个眼盲的妇人,有人照顾她孝顺她,她肯定是感激对方,同时也会产生一些依赖,这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了。她心里大约是把梁小才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时间越长,越是无法割舍。特别是当听说自己的儿子不在了之后,梁小才简直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寄托,这种感情不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
李顺莲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孩子,你见到严儿了吗?他可还好?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梁晓才说:“见到了。挺好。可能得过个六七天或者七八天回来吧,他手里还有些事没办完。”
李顺莲点点头,拍拍旁边的炕面说:“来,坐这。”
梁晓才也没太在意,坐下了。他是真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对,应该是两天一夜没合眼,毕竟来之前的白天也没睡。他有点累,是真累。
关彩衣这时问:“今儿个抓了我们的那些人是什么人?你今天打了他们,往后可会有危险?”
梁晓才说:“就是些坏人,打了就打了,严哥手下的人会处理。您二位就好好睡一觉,旁的不用想。一会儿我去外面守着,不会有事的。”
关彩衣是真见识到儿子的变化了,但还是免不了担心。今天那些人可都是拿着刀呢,他们夜里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她吓得都把碗给打了。李顺莲也害怕,但害怕的同时她还有点好奇。原来那么贤惠的儿媳妇儿这么厉害吗?她光是听着声就觉得来的人厉害,就是没想到会是她“儿媳妇儿”。
咋就不是个姑娘呢!
李顺莲一面庆幸着逃过一难,一面又有些遗憾。虽然她早就想过,若儿媳妇儿真是个男孩儿她就当多个儿子了。可那会儿是她以为他亲儿子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啊,这冷不丁真的确定儿媳妇儿是男孩儿,她又觉着有些难受。这毕竟不能真当儿媳妇儿了。
半晌,李顺莲问:“孩子,那我以后可咋称呼你?”
梁晓才说:“您就叫我‘晓才’吧。或者小梁也行。我本名梁晓才。”
李顺莲说:“好,叫你小梁。”
梁晓才见她接受度还挺高,笑说:“早知道您不生气就早点跟您说了。您是不知道,我和严哥怕您生气怕您伤心,就愁着这事怎么说呢,在家的时候成天做贼似的。”
李顺莲说:“咋不伤心?咋不生气?你说我以后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儿,天天带我晒太阳,给我说故事,唉~”
李顺莲长叹一声,要说一点也不在意那是假的。只要一想到梁晓才将来很可能要走,她这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她记得之前梁晓才不在家的时候,叶大鹏就帮着打听房子来的。那是不是就要搬出去呢?
想想都舍不得。
已经把买房钱花了一多半的梁晓才要是听到这话非哭不可,但这时谁都没想到不光他的宅子没买成,他们身处的这宅子都卖了。
第36章远程送礼
梁晓才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他走了不稳妥,便决定留在虎头关了。霍严东那边他让张记帮着安排人送了信,说这边一切安好。如此过了三天,关李顺莲跟关彩衣的地方还是没人来过,倒是霍严东那头,镇北军副都统常胜带着一百名精兵到了铁臂军。
常胜骑着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一身崭新的甲胄穿在身上,头上一顶头盔,差不多只有眼部是露出来的。他入营之后也没急着从马上下来,坐在马背上问道:“钱光祖呢?”
钱光祖早就吓得躲着不敢出来了,霍严东只得实话实说:“回副都统,钱大统领在营帐内。”
常胜说:“你随我进来。”
说完从马上下来,跟霍严东一起进了钱光祖的营帐。他进去之后看到缩在角落连头都不敢抬的钱光祖,倒底是没顺过那口气,一脚上去踹在了钱光祖的肩上:“混账东西!你哪里有半点我镇北军大统领的样子!”
钱光祖“嗷呜”一声,疼得眼前直犯黑:“副、副都统,您别踢啊啊啊啊啊!”
“闭嘴!”常胜一吼,“想想你干的好事!”
“副都统,大都统他……”霍严东没看到大都统莫刚,那人好像根本就没来。
“大都统人不见了。”常胜把钱光祖踹一边说,“你的消息传到我手里时他还在,待我要带人出发时这人就找不着了。”
“该不会……”
“有可能。”常胜神情有些凝重:“去后山看看你说的那些人。”
“是!”
后山自从挖出来数十具尸体之后一直有人把守。古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所以把这些尸体的身份尽可能查明之后,霍严东又让人把他们埋了,并且立了木牌。大多的尸体都能确认身份,因为就近半年埋得最多,只有少部分,就连钱光祖的那些“得力下属”都不记得了。
常胜看着霍严东交给他的名册:“可安排了人去通知他们的家里人?”
霍严东说:“还没有。属下想还是待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后再一并通知。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常胜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说来可笑,莫刚此人,当初要把两千虎头军调到这铁臂营,我还不同意。现在想想还好我没同意。这偌大个盘海城,他居然敢交给钱光祖这等脓包来守,也不怕被袭。还好虎头军的人来了。”
常胜跟莫刚不同,这人也是在战场上跟霍严东并肩作战过的,一心向着国家,向着手下的兵。他早先就听闻铁臂营有问题,却又碍于身份没办法跟莫刚正面较劲。而且莫刚总是借职务之便派他出去干这干那,他也很少能来到这里。今次来还是因为师爷给他传信他才知道的。如今出了这些事,他的心里也不好过,叹了一声说:“如果方大都统在,这里哪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霍严东想想自己刚来的时候见到的不禁皱了皱眉:“铁臂军里的士兵们常年忍肌挨饿,大部分根本无力操练。据他们所述,这里每日只管一顿饭,一碗稀粥一个馒头。去了虎头军的那些铁臂军也是一个个瘦得浑身没几两肉,在虎头军养了好些天才逐渐恢复过来。”
常胜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看着这里的铁臂军就能看出来了。虽然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听到有人说霍严东来了之后他们都能吃饱了,但人瘦得厉害了可不是三五天就能补回来的。如今铁臂军的人跟虎头军的人都不用靠衣裳来区分,看身型就知道哪个是哪的,可见其差距有多大。
“钱光祖可有交待后山的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常胜问。
“他只说他不知道,还说他来的时候这里就有许多坟包。可有许多兄弟们的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还未完全腐化。而且他们身上穿的都是铁臂军的衣裳。”霍严东说,“属下问过跟着钱大统领的那些人,他们都说是钱大统领让他们埋的。铁臂军的士兵们也都是这么说。”
“好他个钱光祖!”常胜说,“方才就该一脚踹死他,个王八犊子!”
“您看这边怎么到底怎么解决。”霍严东说,“杨大统领还等着我带人回去。”
“回去?那怎么成?”常胜说,“你也不是没看到这里的情况,你们若是走了,万一敌军来袭,就钱光祖带出来的那些人还不够敌人砍两刀的!你眼下还不能走,先带着你的兵在这里留下,不然若真出了什么大乱子,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
霍严东:“……”
常胜说:“如今莫大都统都跑了,这事必须禀明圣上。霍严东你留下来暂代铁臂军大统领一职,待我禀明圣上之后看圣上如何定夺此事。”
霍严东说:“是。”
常胜这时叫了声:“来人!笔墨纸砚!”
不多时,常胜的两名下属便带着书信离开,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常胜又去营地里转了转,看了那些被留下来的铁臂军以及虎头军的士兵,和他们说了些话。他倒是想亲手整顿整顿这铁臂军,但是莫刚跑了,他不能离开主营太久。
临走前常胜找了霍严东,与他交待一些事,最后问道:“对了,我听我妹子说你媳妇儿回了娘家一直未回,怎么个情况?”
霍严东一想到常鹦就头疼。梁晓才离开之后这妹子也不知从谁那打听到了,又是隔三差五地去找他,弄得他极为烦躁。不过此时面上倒没太显出来,只说:“内人去探望母亲去了。”
常胜说:“原来如此。”顿了顿:“你当真对我家鹦儿无意?”
霍严东说:“有一妻足以。再者属下不在家的三年多时间里一直是属下的妻子一人照顾我母亲,属下定要倍加爱护他才行。他即是属下妻子,亦是属下恩人。”
常胜说:“也罢,生而为人便要知义,大丈夫更是如此。”常胜重重拍了下霍严东肩膀:“钱光祖你还要再看些时日,我带着他反而不便。待过些日子,自然会有人来管这事。”
霍严东心说那个管事的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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