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鹤轩擦完了表盘,抬头,呦呵,1分钟不到,人家玩儿上了。
“你消停点儿吧,布丁晃碎了怎么喝啊?”卞鹤轩制止住他,眼皮都沉了,“来,坐哥旁边来。”
刘香想了想,没敢坐。护工都坐椅子,家属才能坐病人的床。
“坐啊。”卞鹤轩拉他一把,好歹把傻子拉过来了,可愣是没摁下去。毕竟身高在呢,想摁傻子真不是一只手能完成的工作量。
“大哥,我不坐,我护工,坐床上不对。家政大厅的老师说了,坐雇主的床就等着下户吧,她以后就不给我当中介了。”刘香站在旁边,像那天不敢接大哥的汤。
“哥让你坐,谁敢让你下户啊?”卞鹤轩这人护犊子,自己圈儿里的人,怎么折腾都行。
叫他真没想到小傻子认死理,工作原则第一,真的不沾床,自己搬凳子过来,自己坐下。卞鹤轩就没见过这么拗的人,成心对着干,干个护工比他干老总的还牛气。
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在护工行业里刘香就是那小状元,挑错都难。
“大哥你拿的,是什么啊?”刘香做对面,比卞鹤轩矮了好多,左右手各一杯,往前凑着看大哥手里的东西。
“表啊,你把手里东西给哥。”卞鹤轩擦得差不多了,当初开车跑沙戴过一次,表带进了点儿沙子,这下干净了。
刘香伸了个胳膊过去,以为大哥要接奶茶,没想杯子没动,腕子上直接套上个表。表带很宽,看着像钢表带又不像,凉的,表盘很大,几乎和手腕一样宽了,反正和他见过的手表都不太一样。
“大哥你,你干嘛啊?”刘香再是傻也懂,大哥给他戴手表,这又是接雇主东西了。
边带是钢扣式的,一摁就摁死了,防水,防压。“你猜。”
刘香不干了,把手腕的表往膝盖上蹭,想给退下来:“大哥,你这么做,算欺负人。我手表落家里了,妈给买的,我不是没有。”
“你妈买的不算,这是哥送你的。”卞鹤轩也来直接的。
“我不要,大哥这表贵,我有表。”
“不贵,就5块钱。”
“5块也不要,护工不能收雇主的……”
“哥喜欢你,还不能送点儿东西了啊?”卞鹤轩觉得雇主俩字刺耳,“你妈不是说过,喜欢一个人就多惦记吗?”
“我妈没说。我妈说的是,对自己好的人,多惦记。大哥你把这个表弄走吧,我弄不下去,蹭得腕子疼了。”刘香甩胳膊,表箍得紧,他甩不下去就着急了。
“你弄不下去,这表是哥跑沙用的,人从车里甩出去了,表都甩不出去。”卞鹤轩抓住小傻子动来动去的手,像抓了条道行尚浅的小蛇,再怎么扭尾巴,也叫他收进袈裟里,“香香你别动,你自己说,你对哥好不好?”
刘香闷了一阵儿,像被点穴定身了,只有脑袋能动。“好,我想对大哥好,大哥特别漂亮。”点点头,脸红红。
一只体型巨大的大兔子,叫卞鹤轩逮着了。
好嘛,这大兔子还是个颜控,卞总决定叫顾异送一箱面膜来,保证自己颜值在线。
“那你说,你对哥这么好,哥是不是,也得惦记惦记你啊?”卞鹤轩没上过大学,但口才是真的棒,天生做生意的料。就算是精明老道人,谈生意时候都能叫他绕进去,更别提绕一个小傻子。
“哥惦记你了,是不是也得对你好啊?你妈对你好,给你买表,哥也对你好,也可以给你买表,对吧?你得听你妈的话。”卞鹤轩继续绕,绕得小傻子的眼神越来越懵。
“大哥,你吃什么长大的啊?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别打岔!给我老实听着!”
刘香一句话击破了卞鹤轩的语言优势,他根本没听。卞鹤轩也是后来才了解到,对小傻子这种情况,视觉通路的刺激远比听觉通路容易得多。
换成口语就是,拿话术绕他,没用,口才再好也是白搭。
卞鹤轩这时候还不懂这个呢,但听完整个人都飘了,嘴角绷得直颤悠,想乐。人是根本,纹身为魂,顾异就是榆木疙瘩老实人,卞鹤轩就是一花孔雀,又爱面儿又爱漂亮,可也确实喜欢开屏。冲自己喜欢的人,他敢24小时唰唰唰唰地开屏。
反正这表他得送出去,有了这表,人就丢不了。其实小傻子都独立生活11年了,肯定认路,不乱跑,安全意识又强,可卞鹤轩想得多,一个轻微智障会遇上的突发意外,他在脑子里替刘香都过了一遍。
这也是他的病,要是找不着人了,卞鹤轩真抽风,跟他妈孔雀得了禽流感似的。
“大哥,这表……”
“啧!让你要你就要,给你点儿东西怎么他妈这么费劲啊?”卞鹤轩有点急了,觉得俩人说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刘香一低头,还用膝盖蹭手腕呢。“我腕子疼了……”
“腕子疼了忍着,听哥把话说完了!”这还没讲表怎么用呢,卞总的耐心快消耗光了。
“那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刘香说,每个字都比上一个小声儿,最后彻底没音了,自己蔫蔫地蹭表带,等大哥说话。
艹,腕子都搓红了。
“你把表带给我看看,哥看一眼,是不是扣紧了?没蹭破啊……还疼不疼了?”卞鹤轩烦得烟都顾不上抽了,一边抖腿,一边给傻子松表带。
作者有话要说:
卞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学着好好送礼!
香香妈:免谈,今晚我得找你谈谈!
第34章哥给摸头
“这回松紧合适了吧?”卞鹤轩低着头调试,一缕过长的头发垂过鼻尖,刚想给它捋后面去,一只带着柔白色月牙的手伸到面前,帮他解围。
带着山呼海啸的孩儿面香气,把卞总劈了个雷霆万钧。从今往后,谁要是和这双手过不去,就是和他卞鹤轩过不去。
“大哥你头发也长了,难受吗?”刘香是真觉得大哥好看,从小他就喜欢漂亮哥哥、漂亮姐姐。初中英语老师也好看。
“不难受,现在不疼了吧?要是疼了,哥再给你松松,自己别往下蹭它。”卞鹤轩后来会明白,刘香喜欢自己,纯粹是先被脸吸引了,鲜艳的色彩、对比强烈的明暗,包括漂亮的人像,这对刘香都是一种视觉通路的刺激。当然了,吸引在先,慢慢又喜欢上他这个王八蛋。
是他动心在先。傻子只给他的心撬了个边儿,就不管不顾的,塞了一堆人间烟火进来。
“不疼了。”刘香动动手腕,什么感觉都没了。
“你听好了啊,哥把它给你,是惦记你,明白吗?”何止是惦记,卞鹤轩是真怕人丢了。
“哦……明白了。”刘香在思考大哥的话。听大哥说惦记自己,第一个感觉是高兴。
大哥惦记自己,自己也惦记大哥,真好。
“表好看吗?”卞鹤轩又问。
刘香仔细看看,白的表盘,醒目的指针:“好看,大哥的东西,都好看。”
小傻子喜欢这表,卞鹤轩可不傻,看得出来。傻子喜欢不喜欢什么东西,眼神藏不住。
“可是中介老师说,我们不能收雇主的东西。”刘香接着唠叨。他懂,自己和大哥是雇佣关系,收礼物不对。头一回,刘香不想当护工了,他要是不当这个护工,就能光明正大地坐大哥旁边。他想和大哥挨得近近的,喜欢大哥抹油,喜欢抱着大哥,更喜欢……大哥亲他脸蛋儿,亲他脑门儿。这是刘香心里那窝小兔子告诉他的。
粉色的,头挨着头,在他胸口里挤来挤去。
可是不干护工了,把大哥交给别人照顾,刘香觉得自己会不开心。
不仅不开心,是根本不想。他学坏了,不想叫别人照顾大哥,架着大哥走路。那得贴多近啊,身子都挨在一起了,手臂搭着肩。他偷偷往大哥胸口靠过,偷偷听大哥呼吸的震响。换成别人,刘香想一想就难受,就坐立难安,就想掏大白兔。
李护士长还说大哥春节后开始复健呢,他看过复健的病人,特别苦,特别累,还疼。这段难熬的日子,把大哥交给谁都不行,只能自己,必须自己。
“我收大哥东西,这不对,我这是……犯错误。”
“其实,这不是哥的东西,这是……我妈的表。”卞总一向撒谎不脸红,现在腿抖成海草,还差点儿咬了舌头。卞姐要是知道自己拿她当挡箭牌,尾巴骨又不想要了吧。
“阿姨的表啊?”刘香吃了一惊。
“啊,是啊,我妈的表,说你连块儿表都没有,叫我拿来给你。”卞鹤轩摸透了傻子的脾气,正因为傻,刘香的底线划得特别清晰,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比智力健全人还坚持。卞鹤轩猜,这一定是傻子妈苦心训练出来的,儿子比别人反应慢,但儿子脑筋不拐弯,只要教他走正路,绝对不用担心他走歪。
这比熊孩子还安全呢。小傻子注定受智力约束,但傻子妈给了儿子不走歪路的自由。
刘香想起阿姨的脸,心里涌起莫名的熟悉感。阿姨和大哥长得挺像的,还带自己回家,教自己认门儿,还因为大哥打自己手板,拧红了大哥的耳朵。
“那……谢谢阿姨,阿姨的表啊,真大。”刘香看着复杂的表盘,抬头说谢谢。
卞鹤轩拿过一杯奶茶,吸管啪一戳,怼到傻子嘴边了:“快喝,老举着沉不沉啊?”
“不沉,不沉。”刘香看大哥喂自己喝,张嘴咬住吸管,使劲儿嘬一口。真好喝,和楼下卖的不一样,嚼一嚼,有红豆的味道。
“大哥,这个好喝,有红豆。”刘香喜欢吃红豆,妈就用红豆给他煮饭,红豆饭特别香。刚想再喝,杯子叫大哥收回去了。
卞鹤轩拿着红豆奶茶,使劲儿吸红豆,除了红豆还有香米。小左是他妈会研究饮料啊,真挺好喝的。
“大哥。”刘香把另一杯放床上了,他看出来了,这一杯,没有红豆,“大哥给我留点儿,你喝新的吧。”
“你喝呗,那么一大杯呢,这个我喝。”卞总看不出来傻子想吃红豆,还使劲儿吸呢,他是想叫小傻子都尝一尝,那杯又有珍珠又有布丁的,不比这杯好喝啊。
“我红豆,大哥留点儿。”刘香眼看着红豆被吸没了,很沮丧。大哥怎么这么小气呢,红豆都不给自己。
“啊?”卞鹤轩吸了大半杯才吸足了料,肚子里都是水,快能撑船了。怪不得傻子又撇嘴了,敢情自己把他红豆抢了。
“爱吃红豆啊?”他问,还很不客气地打了个嗝儿。
“嗯,我红豆叫大哥吃了,我就吃了一口。”刘香的失望持续几秒就散,注意力又跑表盘上去了,“这表,是不是特别贵啊?大哥你别骗我了,我是脑子不行,可我不傻,没有5块钱的表……这上面好多小表盘,是时针、分针、秒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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