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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情刚打完便听到旁边一阵异动,他立刻转头去看,只见凤长曦被宋煜一掌击中了胸口,虽然站稳了,口中的血却涌了出来。

  而凤长曦却没有看着宋煜,而是目呲欲裂的瞪着他这边。

  第一百零二章绮罗毁,白氏亡。

  见他眼中烧灼的怒气都快失控了,苏情顿时心痛不已,迈开腿便想朝他跑去,结果被纪清秋一拽,惯性撞回了纪清秋怀中。

  凤长曦见纪清秋居然还敢继续,哪里还记得宋煜在旁边,一个飞身便扑了过去。宋煜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居然站在原地不动,就这么看着他俩打在一处了。

  在凤长曦扑过来的瞬间,纪清秋就把苏情推开了。苏情刚站稳就看到这两个在地上你来我往的打成了一团。凤长曦也不知是不是气疯了,动作再没了刚才的章法,居然是靠着蛮力狠狠揍着纪清秋。

  但纪清秋也不是个只能挨打的货,他们现在都处于灵力被制住的情况。谁的力气大招式强自然就会赢。

  凤长曦方才与宋煜打了半天,体力已经虚耗了不少,结果看到纪清秋强吻苏情,又因为心神剧震而挨了宋煜一拳。眼下体内气血紊乱,真气在经脉中翻滚着乱窜,本该坐下来导正归元的,结果却毫无章法的出招,不多时便觉得心口堵得慌。耳畔隐约传来苏情的叫喊声,他尚不及听清,便见被他压在地上的纪清秋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居然一头撞上了他额头。

  这一下撞的实在狠,凤长曦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打转了,他伸手便要去抓纪清秋的衣领,可抓了个空。纪清秋自己也痛得不行,但见他眼中浑浊一片,猜他应该是被撞的看不清了,立刻顺势捏住他手腕,指尖一用力便按死了经脉。那剧痛令凤长曦肩一颤,脸上居然现出了痛苦的神色来。

  苏情急火攻心,一眼瞥见旁边的地上躺着亦邪剑,立刻拿起来,指着纪清秋的脖子喝道:“放开他!”

  纪清秋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剑指着,本来无动于衷的,但在看清了苏情眼底的杀意时,他居然怔住了,指尖一松便卸掉了钳制。

  苏情赶紧把凤长曦拉过来,也顾不得纪清秋了,把亦邪一扔便去检查凤长曦的脉。

  宋煜冷着眉目看着这一切,许久都没出声。白修宁一直在观察着他,见他眼中的情绪时而沸腾膨胀时而无动于衷,十分不正常,于是开口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宋煜被他问的没反应过来,不由得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什么?”

  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白修宁的眉又拧紧了:“你对白氏从没有归属感。即便当初以为为师死了,可如今为师就在你面前,你却非要继续作恶。宋煜,为师只是你想要一统仙门百家的借口,是吗?”

  宋煜仿佛没听懂他说的,惊愕道:“师父是这样看弟子的?难道在师父眼中,弟子对师父的敬爱之情从不存在?”

  白修宁:“你若真懂得何为敬爱,便不会不顾为师的名声也要作恶,甚至不惜一再伤害无辜的人来达成你的妄念。”

  白修宁指着地上的苏情和凤长曦:“苏情何辜?他因你失去双亲,失去记忆,甚至连姓名都改了,堂堂苏氏的二少主却被谪儿藏在空庭岛上十年之久!凤少主何辜?因你对苏情的恶念,他寻了苏情十年,这十年来饱受的苦你可曾感受过分毫?”

  宋煜没料到白修宁会忽然说起这个,正想辩解,白修宁又继续指着周芊蕊和云铮:“周姑娘何辜?大婚前夜平白没了性命,如今成了与为师一样的不人不鬼。云宗主何辜?被你掳来做为师的容器?宋煜,你可曾真正把人命当回事?你真的懂何为‘敬爱’?”

  白修宁说完便捂住胸口,但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猛咳了起来。昊渊就在他旁边,立刻扶住他问怎么回事。他压下胸口不断漫起的痛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弟子:“为师当年收你为徒,便是希望可以化解你的戾气,令你学会什么是理解与包容,知晓何谓信任相依。但看来是为师错了,是为师做的不够好,以至于你心魔入障,一再害人。”

  宋煜的唇张着,却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修宁这番训斥听到他耳中,却并未激起他的戾气,反而让他想起了数十年前。

  在那一片山岚围绕的祁连山上,还是少年的他被师父领着进入山门,一步步踏着石阶,走向了当今仙门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沧澜大殿。

  沿途的风景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漫山的绮罗花在风中沙沙摇摆,空气中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他伸手摘了一朵紫色的花,放在鼻下闻了闻,只觉得那味道仿佛醉人魂魄,却意外的与他面前这一身素雪,衣摆上绣着淡紫色花瓣的人十分相衬。他不由得跑前了几步,绕到师父面前。

  那时的白修宁眉目如远山般沉静,眉心的朱砂隐隐透着微光。因为还不曾遇见昊渊,所以气息是清冷的。如寒潭中的一朵素莲,净而不争,涤荡着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宋煜将那朵绮罗花递给了白修宁,青涩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来。他道:“师父,这是什么花?”

  白修宁接过那朵绮罗,修长的指尖点缀着淡紫色的柔软花瓣,竟叫宋煜看迷了眼。只觉得天下间怎会有这么好看的手,好看的他忍不住想摸一摸,却碍于白修宁身上冷然的气息而不敢僭越。

  白修宁微微弯起嘴角,好听的声音伴随着山风徐徐拂过宋煜的耳。

  宋煜记得,那时白修宁说:“这是绮罗花,乃白氏的家徽。你记住,以后守护绮罗便像守护白氏,绮罗在,白氏在。绮罗毁,白氏亡。”

  幼时的他尚不解白修宁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并未认真记住。但后来白修宁在他面前死去的时候,他却记起来了,真的一把火将漫山的绮罗花都烧毁了,连带着把白氏数百年的基业都烧没了,彻底毁了这个曾给他带来过温暖的地方。

  他的师父都不在了,他要白氏有何用?白氏不过是白修宁的一个陪衬罢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在白修宁心中,却比不上那个修鬼道的野路子重要?

  宋煜狠辣的眼神看向了昊渊。

  当年他与白修亭合谋,将白修宁从辅君的位置逼了下去。他以为这对白修宁来说会是一种无法接受的打击,以为白修宁会因此介意而回头,会抛弃昊渊。但他却万万没想到白修宁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身边只跟着一个昊渊。而他们这三个弟子一个都没带走,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给他们留下。

  宋煜气到发狂,他要白修宁后悔,要白修宁尝到背叛他的滋味。于是他给白子燊出主意,让白子燊趁着白子监心神不宁之际造反,以白子监的性命为由逼白修宁回来。

  他心想:师父,既然弟子无法让你留下,那师尊呢?你总不能连师尊的命都不顾了吧。

  他没有猜错,白修宁真的回来了。

  他的师父丢下了昊渊,跪在沧澜殿上,接受所有人的声讨与谩骂。他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以为让师父吃点苦就能挽回一切,却没想到白子燊真的要毁了他师父,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毁根骨的方式。

  那时的宋煜人微言轻,修为虽然精进了不少,却只是金丹初期。在白氏他没有话语权,只得私下去威胁白子燊。可白子燊那不要脸的臭老头居然叫白修亭来制服他,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受刑。

  要知道毁了根骨就等于毁了一个人的神智,即便他的师父真的回来了,那也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活死人了。

  这不是宋煜想要的。他要的是那个会关心他,会对他笑,会对他谆谆教诲的师父。他疯狂的挣扎,却被白修亭毫不留情的废了金丹。

  他不甘心的吼着,满口苦涩的鲜血,却一点回天之力都没有。

  直到白子燊要将术落在白修宁身上时,他终于看到了曙光。可这曙光却是这世上他最憎恨的人带给他的。

  昊渊又杀了回来,但满殿上讨伐他们的人,以及外面包围着沧澜殿的其它世家宗主弟子们纷纷亮出了兵器。以昊渊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逆天?

  为了护住他的师父,昊渊最终下了杀咒。

  那是以炼魂术发动的杀咒。

  咒阵中血色漫天,轮转的咒文如猩红的纽带将昊渊层层包围,一圈圈越缠越密,肆虐的鬼气不断积蓄着能量,震的十六根通天柱都开始摇晃了。

  一时间殿内人人惊惶逃命,端正的仙门弟子犹如过江老鼠,不知多少人狼狈的撞在了一起,又有多少人前扑后继的往唯一的大门逃去,你挤我我推你,难看的像是街市上为了抢潲水而大打出手的乞丐们。

  但还是来不及了。

  昊渊身上凝聚的能量猛然爆开,如山崩之势,炸的沧澜殿地动山摇,炸的殿上所有人皆捂着耳朵跪了下去,眼耳口鼻中都有血不断喷了出来。

  那股能量从殿门窜了出去,殿外的那些弟子也被波及了。一时间惨叫声连天,到处都是血流成河的景象,犹如置身修罗地狱。

  宋煜看着大殿上躺满了五颜六色的家服,其中最多的还是白氏。那些淡紫色的绮罗花瓣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每个人的衣摆袖口间翻腾着,然后被血染上,从清丽的紫化为妖异的红,变成了一朵朵陌生的花。

  而人群的中心处,他的师父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昊渊一动不动。

  师父低着头,凌乱的发挡住了容颜,宋煜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很想拂开挡在他眼前的发。可刚刚被废了金丹的身体重的犹如背了一块巨石,他拼命爬过去,却像一块破布一样缓缓擦着地面,所过之处留下的是蜿蜒丑陋的血痕。

  白修宁在他快爬到的时候抬起了头。

  宋煜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师父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那曾被昊渊浸润出的笑意再寻不见,就像被人抽出了魂魄。宋煜朝他伸手,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放开了昊渊,缓缓站起来,走到了大殿之外。

  宋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见他沉默的看着殿外的那些人,开始结印。

  有白光从白修宁的掌心涌出,如大片云雾踏空而去。而那些灵力见人就钻,钻进丹田中,很快那些在地上拼命挣扎的人都停下了痛苦的哀嚎,纷纷昏了过去。

  白修宁一边结印一边往更外面走去,灵力不断从他掌心漏出去,就像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很快他便连走路都不稳了,却还是没有停下。

  宋煜急的不行,想叫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痛的像是被火烧了,他“啊啊”的喊着,直到彻底看不见白修宁的身影了,他才感觉到脸上一片濡湿。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他拜了白修宁为师后便不再流过的泪。那是白修宁给了他一方天地,护住了幼小的他以后,他便不必再记起的痛苦和耻辱。

  宋煜不知道自己怔了多久,直到外面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了,他才缓缓抬起头。

  白修宁用尽了全部的灵力,单薄的身躯仿佛一张用力一吹就会飞走的纸。眉心的朱砂再不见灵光,而是像一滴干涸的血,粘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必须用尽全力。沧澜殿很大,对曾经的他来说,只需一点灵力便能眨眼间走到的距离,现在却变得如同隔着浩瀚苍穹一般遥远。

  他很想走到昊渊身边去,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如愿。

  他倒在了距离昊渊不过两步远的地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宋煜此生都忘不掉当时的感受。

  他就像被人重重的锁上了那道通往外界的门,而那曾经照亮了他孤寂的灵魂,为他引路护航的光,彻底的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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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过于惨痛的记忆是宋煜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想的,如今却忽然涌入脑海中,将他凌迟的措手不及。他痛的浑身发抖,终于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一股黑气从后背猛地窜出,瞬间形成一道黑色的火焰将他包围了。

  他,走火入魔了。

  第一百零三章好啊,这是确定要反了是吧

  祁连山上鬼气冲天,山脚下也不太平。

  苏恒因为宋煜的搅局而赶回风庭水境,只得将苏情的安危暂时交托给凤君乾。凤君乾自然不负所托,幸而在宋煜来之前他便以灵鸟相邀云铮来谈白修宁的事,结果半路上与云然遇了个正着。

  云然并不知云铮在宋煜手中,他只是得看到了灵鸟的讯息,想赶来看看会否有云铮的消息。

  凤君乾将宋煜安排活尸袭击柳城,以及攻上碧临熙岸掳劫众人的事说了。云然也告知他白云镇的居民们可能被活尸掳走的事。二人合计,都认为应该是宋煜他们做的,于是立刻赶到了祁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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