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大袖微微一抖，瞥他一眼，心下不知是该先叫这逗比师兄闭嘴呢，还是暗自庆幸太乙元神系太阳星真火之精，在这世间实已无同族。

  萧臻说，“师兄教训得是，然而……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我心悦华儿，无法自禁，此生只愿与他相守相知。”

  邓华头埋得更低，众人只看见他乌发间露出一点红软尖耳。然而他肩颈微微抽动，显是又哭了。

  “师父早晚会知道。如今封神在即，你等须得有承担后果的准备。”惧留孙想起了为截教妖女叛出师门的大徒弟张奎，他自己一生心血因之付之流水，实在不愿对有私情之人给半分好脸色，话出点到为止。说完，径自去了。

  玉鼎只得温言道，“你等切勿太过执着情爱妄相，早日回到修仙正途为妙。”

  萧臻和邓华感激应了，然而观其神态，玉鼎便知道他们并未明悟，不由踌躇。

  太乙和玉鼎被那两人一阻，无心再度步行，当下乘上飞云回山，太乙一路却是难得的沉默不语。

  眼看快到乾元山了，他突然仿佛自言自语问道，“我们修道最后是为了什么？”

  玉鼎一怔，随即明白他在问自己，遂答道，“明悟天道，证得正果，超凡入圣，不死不灭。”

  “若为不死不灭，你我都为先天道体，相对凡人而言，已经算不死不灭了吧。若为明证天道，师父圣人之尊，依然在这天道内。难道师祖有什么不同吗？”太乙一口气说道。

  然而想了想，他又接着说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有朝一日，但愿你我得证正果。然而，若得正果，烦

  玉鼎清淡一笑，“我辈修道数千年，若不求证得个正果，总是于心不甘。然而师兄妙论，师弟虽然不才，亦可跟随，只是我看你今日偏听偏信萧邓二人，却是狭隘了。”

  太乙悚然一惊，知道自己方才差点魔障了，他微微眯起略显狭长的碧眸，故作浑噩的说道，“你我追求大道，何必拘于形式。便是学做玄龟，静隐山林，只要山水不灭，看云起星灭，也可算得天长地久之大道。”说罢哈哈大笑。

  注一：吉量：《山海经》异兽，文马，缟身朱鬣，目若黄金，乘之寿千岁。——此马为吉兽，颈鬣若雄鸡之尾，双目闪烁金光的神马，毛色雪白，长鬣火红，头到尾共长一丈，蹄到背高八尺。传说乘坐此马，可获千年之寿。

  注二：蓇蓉：《山海经》奇花异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

  第27章

  西岐城外。

  双方修整三日后，再次交战。这次姜子牙有备而来，先令众将分化敌将，又见闻太师祭起金蛟鞭后，便如法炮制也扔出打神鞭迎上去。此打神鞭乃玉虚宫元始所赐，此鞭有三七二十一节，一节上有四道符印，专打八部正神，闻太师如何能敌，只听空中一声响，雌鞭已被打断，他一错神，也被一鞭打伤，不得不鼓令众将回军败北不提。

  闻太师带伤回到营帐后，在一片“胜败乃兵家之事”的宽慰声中，整顿疗伤，心中又悔又恨，悔的是因顾忌杨戬不怕鞭打便错手放慢一步神鞭，导致众将先被周营哪吒黄天化等人牵制，自己后被战力不强的姜子牙放打神鞭盯上；恨的是此鞭为截教不二玄宝，其师父金灵圣母亲手赠予，炼化不易，却是无可修复。

  正在咬牙切齿之际，他忽见旗杠被风刮倒，急令众人取钱占卜，笑道，“姜尚阴险，想夜半偷袭。哼，我们便给他来个瓮中捉鳖。”说完布置下去，令邓忠、张节在左营敌周将，吉立、陶荣在右营战周将，自己守中营。因粮草对大军至关重要，便将余庆和最为悍勇的辛环安排守卫在后营粮草旁。

  却说西岐丞相府这边。

  姜子牙命众将回去休息，却不论功，只叫午后听令，违者斩。

  杨戬见状，问道，“师叔可是要夜袭商营？若是，我和哪吒也不必回屋休息，就守在银安殿护卫师叔，轮流打坐休息片刻。”

  哪吒奇道，“师叔还没有说呢，你怎么知道？”

  姜子牙见他猜测出自己用兵方向，越发惊异，遂令其徐徐说来。

  杨戬坦然道，“我军士气高涨，乘胜追击，必获厚利。若是明天白天见战，闻太师今日被师叔打伤，又折了一鞭，商营因此明日却未必会迎战，只怕宁可休息两三日后，再卷土重来未可知。若换了是我，必不会给敌人这场休憩整顿机会……”

  姜子牙见其心思缜密，对战场分析到位，拈须赞叹，只是见他求胜心切，不免怕他过于求胜心切，只怕将来一条路走到黑，过犹不及，遂故意以两小题为难他道，“你分析得很对。只是闻太

  杨戬略一思索，答道，“就算他会也无奈何了，大不了夜袭变夜战，如今我军局势强过他们，又占了本地熟悉地形优势，夜战胜率成算高于敌人。至于师叔所担心的夜袭出师无名，俗云“富贵险中求”，若要搏战场胜负，又有哪条规定说非要在日出日落之间才可战斗？”

  龙徐虎瓮声瓮气补充一句，“杨师兄说得对。难道你们人族都如此偏狭，日落后就扔下武器，各自乖乖回家吃饭睡觉？若是放在山上，月亮上天，正是生灵更为兴旺，动武争斗之际，哪里有人族这等弯弯道道……”

  姜子牙忍俊不禁，“偏你最爱抬杠为师。”遂逐一点兵将，令老将军黄滚守城垣，黄飞虎、飞彪、黄明等冲闻太师左营，令南宫适、辛甲、辛免四贤冲右营，令哪吒、黄天化为头对，冲大辕门，木吒、金吒为二对，龙须虎、武吉保子牙作三对。夜袭阵势分配待定后，又对杨戬说道：“杨师侄，你最细心谨慎，便去后营烧闻太师行粮，一旦得手，发火箭为信号。”

  众将领命，夜半时分，一声炮响，众将冲杀至成汤军营。

  不出姜子牙所料，果然夜袭变夜战，四下灯火通明，兵戈闪灼，只杀得遍地尸骸，悲风惨惨，愁云滚滚。

  杨戬银衣软甲，目横杀气，纵马持枪闯入后营，如入无人之际，待要放火烧仓，却被余庆拦住，便举枪应敌，忽然头顶一阵风响，他头一偏，却是对方巨钻落下，没有伤到他，却惊了他座下银合马，那马儿一声悲鸣，前腿抬起，似要后仰倒下。他不退反进，反而就势控住缰绳一使力，只听马儿一声嘶鸣，竟被他神力带起，飞跃余庆头上，落在粮草堆旁。他一提马绳，转身面对敌将。

  辛环看清是他，大惊失色，“二郎……”

  杨戬不愿与他为敌对打，又见周围多堆有沙石水桶之类灭火之物，心中便有了决断，借胸中三昧真火，将粮草烧着了，又迅速取袖中火箭，点燃冲天

  杨戬见目的已达，不再恋战，他虚应几招，便急驶向中营协助姜子牙他们去攻打主将。

  他一路纵马飞驰之下，还不忘令周军将士们大声宣扬“成汤粮草已被烧”一事，商营众兵将见后营大火熊熊燃起，不免惊慌，不由也加入喧哗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闻太师见后营火光冲天，士兵昏乱，无心恋战。姜子牙趁机又是一鞭打去，这一次只打得闻太师三昧火喷出三四尺远近。邓忠、张节见中军失守，只得保着闻太师夺路而走。南宫适等追赶辛环、陶荣。吉立、余庆见势头不好，护持不下，只得败走。辛环肉翅飞在空中，保着闻太师，也退去往岐山了。

  此战西周大获全胜。

  姜子牙升帐银安殿，本次论功行赏，自是杨戬首功。听说他直接以三昧真火烧了粮草，众玉虚小将格外羡慕，唯有哪吒看着他，眼中颇多怜悯。杨戬不解其意，只得暗暗记下此事，留待闲暇时问他。

  众人正在互相庆贺之际，忽然听到殿外喧哗。半晌，一名侍官连滚带爬上到殿前，结结巴巴的报告道，“启……启禀丞相，有一位自称是先王儿子兼丞相师侄的蓝脸道爷到了。”

  第28章

  那名高大短发少年拖着一根金棍走上殿来，大家见他面如青靛，发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齿横生，背生双翅，比那敌将辛环的恶像也不啻多让，不由吃了一惊。

  这少年目不斜视，先是规规矩矩向姜子牙行礼，口称：“弟子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门下雷震子，拜见师叔，愿师叔健体安康。弟子今奉师命下山，一则谒师叔立功，二则见皇兄相会。”

  姜子牙见他外表虽然凶恶，言语却是温和有礼中带着点害羞，心中赞道，“不愧是最平易近人的云中子师兄高徒，实在比其他几个师侄有礼太多。”相比而言，外表上的小小凶恶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他嘴上接着问道：“你皇兄是谁？”

  雷震子答道：“皇兄乃是武王。”

  其时文王正有十几位殿下在子牙账下效力，子牙便问两边站立王子：“你们可认得么？”

  众王子面面相觑，都说“认不得”。

  雷震子急了：“弟子七岁曾救文王出五关，弟子乃是燕山雷震子。”

  子牙这才明白，告诉殿上众人：“此子先王曾有提过，是他当年在燕山见雷过生光有将星，在古墓旁所收的一百王子，遂取名“雷震子”，当年他逃出五关时也幸亏雷震子救护。今日见到他真人归西岐，乃是当今大王洪福，实在可喜可贺。”

  雷震子第一次听到别人讲述自己名字的由来，不由痴了，又躬身下拜。

  姜师叔连忙扶起他，“殿下免礼。”又令众将与雷震子一一见礼。

  雷震子外表凶神恶煞，然而才出深山，这名义上的一百王子，骨子里实际还是个朴实害羞的乡巴佬小伙子，其他人倒也罢了，他骤然见到哪吒雪肤乌发，明妍可爱，讲话声亦如银珠落玉盘，十分动听，不由羞红了脸，连话也不会说了。

  “师……小……师妹，你……你好……”

  众人愣了一愣，随即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黄天化哈哈大笑，勾住哪吒肩膀说道，“李三，殿下叫你妹呢，哥哥我看你这三公主是当定了。”

  哪吒反手扣他脉门，腰间混天绫无风自舞，像鞭子一样向黄天化嘴上抽去。

  黄

  雷震子这才知道叫错人了，他手足无措看向姜子牙。

  姜子牙喝道，“大殿之上，如此喧哗像什么样子？”他喝住两个刺儿头，又笑着安抚雷震子道，“不用管他们。对了，刚刚你在外面等了多久了？难怪殿外喧哗，他们想必是误把你当成敌将了。成汤闻太师军营里也有一名大将背生肉翅，和你长得很像……”

  “那名敌将是否使用锤钻做兵器？弟子刚才来时已经在城外会战一场了。”雷震子问道。

  姜子牙急忙问，“你怎么知道？”

  雷震子如实道来，“弟子飞来西岐时，见到岐山有一队兵马，护着一名将军向山中急行，那名敌将便飞在空中开路。弟子想他既然打着成汤旗号，必是敌人，便上前询问，果然是敌将。弟子使棍，敌将使锤钻，他不敌弟子，已是逃走。可惜在他掩护下，那名敌营将军已经骑着黑麒麟逃进山里了，弟子先前不知他就是敌首闻仲，若是早知道，弟子就为师叔擒来了……”

  寥寥数语，众人已知这名异像少年武力卓绝，不由赞叹一番。

  杨戬眯起眼，知道辛环并未受伤，心下稍安。

  雷震子不知道藏拙，可乐坏了哪吒和黄天化。哪吒正要抢先开口邀约其比试一番，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黄天化跃跃欲试，心中一动，不可被人看成和黄大一样浮躁无德之人。于是话到唇边，化作一个虚假的问候。他却不知在众人眼中，他比黄天化的恶劣程度，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只听到这莲花少年虚情假意的说道，“姜师叔，雷震子道兄远道而来，又接了一场恶战，不如我们先带他去后院休息片刻，饮杯茶水，慢慢再来叙说正事。”

  ——好一个体贴同门师兄弟的好少年，然而，真的太假了！众人皆是一阵恶寒。

  半晌，武吉强笑道，“还是哪吒师弟最为熨热体贴，我正要请示下师父，给雷震子道兄的居室是安排在丞相府后院，还是请示宫内？”

  ——不是的！哪吒他从来都不是个体贴温柔的好少年，好吗？

  黄天化见他欲做好人，急忙反其道而行之，说道，“看哪吒师弟说得，雷震子道兄天生神勇，哪里把这等小战放在心上。现下演练场正空着，雷震子道兄不妨由天化陪同，喂招演化一二，也好给各位师兄弟学习一下……”

  哪吒道，“雷震子道兄，你可是觉得头晕脑胀，周身不自在？”

  雷震子：我没有……

  哪吒：“这就对了，你需要休息……”

  “雷震子道兄，我观你骨格清奇，精神焕发！”黄天化大声压过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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