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天界换了新主,逢诵依旧在天罚宫当值。那日从东方回到天宫,被云霄殿的新仙官云流引到了戚离面前。
戚离已是天帝,身上的红衣不曾换去,只是遵照礼制纹上帝纹。
“师尊。”逢诵到殿中见礼,用的是从前在盈泽墟那套,连称呼也未改。
戚离不喜欢坐在那云霄宝座上,就同逢诵站在殿中,俨然如前,朝云流那边一望,云流立即会意,拿了印信过来,递给逢诵。
旁人可能一眼认不得这印,但宿遗看了几百年自然认得,这是太子官印。
“收下吧。”戚离道。
逢诵没想到,他师尊竟真让他做这个太子:“师尊,逢诵不愿。”
戚离一叹,拿着那方太子印,挥退了云流等人,只剩下他与逢诵。
“我知你为了宿遗,不愿做这个太子,那你可曾想过,你不做太子,如何护他?”戚离看着逢诵的眼,像是看到了某个人。
万年前决定成全,到天宫请了盈泽墟做仙府,远离一切,不再过问,安安心心在盈泽墟栽种梨花,那日听到谣歌的求救声,匆匆忙忙赶到冥界时,冥君正在剥离一女子腹中的胎灵。
“我求求你,他不愿意离开我,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女子音容月貌都没变,正是看了五万年的倩影佳人。
“谣歌。”戚离惶恐的看着这一幕,飞身上去阻止冥君的施法。
“啊。。我的孩子。”谣歌双手被冥界的鬼差抓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冥君的法术伤害。
那胎灵还没有意识,只是靠着本能紧紧缠着母体,冥君施法许久都没能让胎灵脱离母体,此时被戚离神君惊到,竟这样被取了出来。
胎灵离体,怨念极重。
谣歌看到他,一双眼早已没了往日的灵动,“戚离,救救我的孩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放开执念成全的女子落到了这般地步。
冥君见到戚离,给了几分薄面,瞧俩人相识,就放了两人独聊。
戚离从冥君手中抱过胎灵,转头去问:“谣歌,到底怎么回事!”
谣歌接过胎灵,因惊慌不忍而不安的心像是放了下来,眼里闪着柔光:“可惜这孩子,终不能出世...也好,免得活在那世上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戚离搂着谣歌,急声问:“灼华呢?还有你的仙骨,究竟发生了什么?”
怀中的胎灵剥离母体,怨念极重,因不足月没有灵识,逮着谣歌的手就咬了上去,谣歌也不呼痛,只是轻拍着哄她,许是母子连心,到后来胎灵也不再咬她,安稳的靠在怀里。
胎灵安定下来,谣歌才去看戚离:“幸好,还有你在。”
这句话里,藏着多少心酸:“如你所见,现在的谣歌,不过是凡人死去魂魄留存的一只鬼罢了。”
虽见时已有猜测,如今亲耳听到,依旧忿恨难挡:“灼华负了你!”
戚离拔高的声线吓到了胎灵,瞪着凶狠的眸子看他,不耐被谣歌抱着,谣歌又耐着性子哄了他许久。
听他不如往日亲切的喊灼华,谣歌一叹,解释道:“不关灼华的事,是我识人不清才会落入轮回镜。他不知道这些,你别去告诉他。”
她在人间已经活了一世,那些情爱伤她彻底,如今看淡了。
轮回镜在天界共有两处,一处在天界的天罚宫,神仙跳入,只会封了法力去往人间,于仙体无害,算是历劫,那些神仙触犯天条要被贬入凡间的,往往都是先剔除仙骨,再从轮回镜扔下,进入轮回;
而昆仑山的那一处,无论是神是仙,从那里跳下,都会轮回成凡界事物。
戚离听的一知半解,谣歌却不愿再多说,将手中的胎灵交给戚离:“戚离,能帮我照顾他吗?是我对不住这个孩子。”
戚离将胎灵抱在手中:“你放心,我会好好安顿他的。”
谣歌感激的看着戚离,又低头恋恋不舍的看着这胎灵,终是转身往奈何桥走去。
戚离一急,拦住她:“谣歌,同我回盈泽墟吧。”
谣歌摇头,道:“戚离,忘了我吧,情爱,终是伤人。”
戚离不置可否,又道:“你既说情爱伤人,又何苦再去转世?同我回去吧,我照顾你们母子。”
谣歌还是摇头:“你能照顾他我便无憾了,至于我,再不想碰情爱了。”
谣歌意决,戚离再多挽留也没用,只能看着谣歌走上奈何桥。
后来冥君告诉他,谣歌没再转世为人,她选择生生世世做一只孤鸟,再不为任何停留。他从冥君那里看到了谣歌凄苦又短暂的凡界一生。
谣歌的第一世出生在书香之家,父亲是位德高望重的夫子,学生众多,教出的状元无数,这一届里,有两位他最中意,一位是大弟子,出生显贵之家,一位是四弟子,出生寒门。两人同时爱上谣歌,夫子想将女儿许给家世显赫的大弟子,一生容华,女儿却喜欢上寒门的四师兄,情投意合下交付身心,却不料四师兄高中后便始乱终弃,身怀有孕的谣歌被父亲责骂,最后带着忿恨跳湖自尽。
昔日那团胎灵已经长大,在天宫地位尊崇。
逢诵看着戚离,不明白戚离的用心。
“宿遗如今困于极苦之境,若往日嫉恨他的仙侍寻他的麻烦,你如何护他?天罚仙君纵然没人会惹,可以权谋私的罪名扣给你,你该如何自处?”
“宿遗没了法力,但尚是仙体之躯,等那千年一劫到来时,你又该如何护他?”
戚离字字直中要害,逢诵的心越来越沉,现在的他,根本护不住宿遗。
不到万不得已,戚离从未逼过逢诵,但大是大非面前,只能如此。戚离拿出专属太子殿下的法宝——护灵衫。
“此物只认太子,也只有他能护住宿遗。”
月前的叙话还在耳畔,逢诵睁开眼便想起,看着身旁不着寸缕红痕斑斑的宿遗,眉目见的淡漠终是消去,欢情持续了一晚,宿遗定是累极了。
逢诵变来了一桶温水,抱着宿遗前去清理。水雾缭绕,逢诵擦拭的动作十分轻柔,还是激醒了宿遗,因为实在太痒了。
宿遗的肌肤如雪,逢诵将他从水中捞出,将那件护灵衫套在宿遗身上,抱着他躺回了床榻。
逢诵接受太子印后,就是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承袭太子位,得护灵衫认主。不想宿遗看到他满身遗留的天雷伤,就在太子宫里养伤。
云霄殿易主,言和就到了太子宫,与长息一同留守,如今太子宫住了从前的逢诵,他们也被留了下来。长息依旧是太子宫掌事仙官,有言和做了副手,便没有以前那么忙。
逢诵依旧住在从前的水天一色,孤芳自赏里的一切都没动,只是养伤的这一个月,时常到里面坐坐。
长息每天都挑着天罚宫的公文往里送,怕多了累着这位新太子。
“殿下喜欢这里,何不搬过来?”每每送公文,都是到孤芳自赏,偏偏这逢诵还住着水天一色。
长息是天后为宿遗挑的仙官,对宿遗十分尽责,如今为逢诵留在太子宫,是见识过太子与逢诵的情意,他甘心将这人奉为主。
“等宿遗回来再搬。”逢诵道。
长息一愣,问:“太子殿下还能回来吗?”
“我会让他再回来的。”逢诵肯定的道。
逢诵说的话,宿遗信,长息也信,可这件事,确实渺茫,宿遗身上背负的是天罚,一不小心,轻则逢诵与宿遗灰飞烟灭,重则,天界动荡。
话题有些沉重,长息看着孤芳自赏里的每一物,忽然想起了从前一件小事:“当年逢诵殿下初来太子宫,殿下一出手便将水天一色给了您,倒是让长息震惊不已。”
逢诵也想起了那时长息的表现,好奇的问:“为何?”
长息一笑:“太子殿下百岁时,天后命人打点了太子宫,挑中了两处,宿遗殿下那时过来瞧中了这里,给院子提名为孤芳自赏。”
“娘娘觉得这名字不好,却又耐不得殿下如何,只能斥着殿下给那院子题个体面的名,殿下便提了水天一色,娘娘高兴不已,背后嘱咐长息,那院子就留着往后给太子妃居住。”
其实太子宫的每处院落宿遗后来都提了名,偏偏就是那么巧,将水天一色给了逢诵。
逢诵墨眸一闪,长息却笑的更欢:“想来都是注定的。”
后来逢诵拿着护灵衫,去了趟泠月湖底。
结界开而合,若何自然知道有人来,心想宿遗也许久未来看他。
染着笑意的丹凤眼望去,看到的却是蓝衣的逢诵。
“今日竟然是你独自来,宿遗出了事?”笑意收起,若何担忧的问。
逢诵点点头,将护灵衫递给若何。
“护灵衫为你所驱,宿遗呢?”若何抓着逢诵问。虽然囚于湖底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可护灵衫的来历他还是知道的。
“天帝犯错被天罚所诛,宿遗...被锁了修为,困在极苦之境。”逢诵道。
灼华犯错身死,宿遗必定被废,那天界如今做主的是谁,若何也猜得到,所以这逢诵便是新的天界太子。若何眼神不明的看着逢诵,似乎无法理解,没去接护灵衫。
逢诵见对方不收,道:“将军天劫将至,魔障未消,恐有性命之危,宿遗心忧将军,此物,还望将军收下。”
忽然,若何就全明白了。护灵衫认主,逢诵做这个太子必定是为保宿遗。
“不必了,我堂堂朱雀将军,不至于受不住那天劫,此物既是你为宿遗所得,便该物尽其用,那孩子...哎,你既愿意护他,就好好护着,莫舍弃了他。”
若何拒绝,逢诵也不勉强,将带来的两坛梨花酿拿给若何便准备走,走之前,忍不住说了一句:“逝者已矣,后人所溯,逢诵若是将军,必不会久困于此令先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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