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英也与寇亦青相交多年,这时便道:“海澈,你应该知道,将你调离,必然是首辅谢子湖的意思。灵安虽是吏部尚书,但你和他平级,他如何能决定你的任免?”
寇亦青冷笑道:“以他的官职自然不能,不过他和皇上……嘿嘿……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说什么,皇上自然是言听计从了。”
严鸾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海澈,我和皇上之间,我没想对谁隐瞒,也隐瞒不了。只是你也与皇上同朝多年,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就算我真的是邓通董贤之流,我又有什么本事能够左右圣意?这次的人事调动,是谢子湖上了折子,皇上首肯的。海澈,你便上道请辞的折子吧,这样你的颜面得以保存,皇上必然也会领情。”
寇亦青知道再难挽回,沉默了一会儿,便缓缓的道:“灵安,新泰五年,那时我只是一个知府,你已经是吏部侍郎。有一回我来京办事,你找到我,对我说想把我留在京里,助你一臂之力。从此后,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当时皇上的摄政王一党和先帝的帝党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只有你可以同时得先帝和皇上两方的宠信。很多人说你勾结安王,谄于幼帝,我却从来没疑心过你。新泰十年,你说收网的时候到了,接着你就将皇上骗去离岛,我则在京里帮着先帝将皇上的党羽一一扫除。本以为从此以后终于可以一心辅佐先帝了,却没想很快也落得贬官离京的下场。我想找你问个究竟,却传出你被先帝逼得自裁的消息。可是我是不信的,若是先帝逼你,又如何会将你接到宫中养伤?新泰十一年,先帝重新召我入京,我听说是你在武昌给先帝写了信。这次先帝病重时,便有消息传出,先帝无子,已经秘密留下遗诏,将皇位传于皇上。我们这些人虽然心里忐忑,却并不敢做任何阻碍皇上登基的事,只因放眼天下,皇上确实是众望所归。没想到皇上刚刚登基,便嫌我碍事,还让你亲自来劝我辞官。灵安,我这一生,所有的升迁和贬谪,都是拜你所赐。”
陈文英道:“海澈,当时皇上离京之国,先帝便起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意,灵安如何想得到先帝会这般?”
严鸾摇头道:“也不是,先帝的性子,我其实早已猜到了几分。只是,我还是纵容先帝这样做了,是我对不起海澈和其他同泽。海澈,皇上一向用人是不分亲疏的,这次实在是无奈之举。我保证,你这次帮了皇上的忙,皇上日后必定会重新用你。”
寇亦青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放心吧,我明日就上折子请辞。”
严鸾起身,一揖到地,道了多谢,便告辞了。
严鸾和陈文英又去兵部,找到兵部侍郎罗先林。罗先林是武将出身,本身城府就不深,听了严鸾的来意便立即大声骂道:“严鸾,你可知当日我可是在皇上阵前效力的,虽不敢说和皇上同生共死,可是作为皇上的马前卒也还算是忠勇。我千不该万不该受了你的蛊惑,竟会站到先帝一边。新泰十年,皇上离京,我也没了用处,先帝便让我去驻守边关。好容易一年前才调回京里,你现在要我主动辞官?我可不是你,先帝时你便仗着是帝师,什么都不用做,就连连升迁。如今更好了,听说你在武昌时已经公然住到王府去,现在回到京里,怎么不直接住进后宫?我告诉你,我如今的官职都是我在沙场用命换来的,你休想我主动请辞。有本事你就让皇上下旨直接罢了我的官,反正你在皇上寝殿和皇上奏事也方便的很。”
罗先林声音很大,差不多整个兵部都听到了这番话。严鸾面色平静的听完了,才道:“先林兄,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这次皇上心意已决,你自己考虑吧,我先告辞了。”
这时兵部尚书夏忠忙走过来,边送严鸾边笑道:“灵安,先林是粗人,你别和他计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三日内我一定让先林把折子递上去。”
严鸾拱手道:“如此有劳夏兄了。”
严鸾和陈文英往吏部走,陈文英想找些话安慰严鸾,便道:“灵安,你别在意那些话。”
严鸾道:“彦华,我没事。今天罗先林的话,恐怕很多人都在心里想过,只不过他说了出来。我决定回京的时候已经想到有今天了,又怎么会介意?我只是想,我确实造了很多孽。对于你、寇亦青、罗先林,还有很多人,我确实是有所亏欠的。”
陈文英道:“是我们自己当初要忠于先帝的,后来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你别都揽在你身上。”
两人回到吏部已是傍晚,刚坐下喝了杯茶,便有个乾清宫的太监进来,笑着给严鸾和陈文英见了礼,便道:“严大人,皇上召大人陪皇上用晚膳。”
严鸾心里正有些烦乱,便道:“劳烦公公回禀皇上,就说严鸾谢皇上恩典,只是今日吏部事多,我实在无法陪皇上用膳了,请皇上恕罪。”
那太监大概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楞了一下,道:“大人这话,奴才实在不敢回,求大人和奴才去吧。”
严鸾道:“那公公先和严公公说好了,让严公公去回皇上。”
那太监苦着脸道:“奴才和严公公说,严公公就先把奴才骂死了。”却也不敢得罪严鸾,只好怏怏的回了乾清宫。
待那太监走后,陈文英笑道:“今儿这事又不怪皇上,你迁怒圣上似乎有些不公。”
严鸾道:“我如何敢迁怒皇上,只是实在不愿让旁人看着我有什么特殊的恩宠罢了。”
☆、共进晚餐
第十九章共进晚餐
严鸾道:“我如何敢迁怒皇上,只是实在不愿让旁人看着我有什么特殊的恩宠罢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赵楹却带着严霜亲自到了吏部。严鸾和陈文英连忙带了吏部全体官员跪迎。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赵楹却带着严霜亲自到了吏部。严鸾和陈文英连忙带了吏部全体官员跪迎。
赵楹笑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便走进了吏部正厅。坐下后又道:“最近朝廷有些人事变动,辛苦各位爱卿了。”
众人自然都道皇恩浩荡,吏部定当勤勉办事,以谢君恩。赵楹又对严鸾道:“刚才罗先林胡说八道了是不是?朕非治他的罪不可。”
严鸾道:“皇上要治罗侍郎什么罪?”
赵楹道:“你官职比他高,他对你出言不逊,还不是大罪?”
严鸾道:“臣和罗侍郎相识十几年,刚刚不过是熟不拘礼的几句口角罢了,请皇上让臣自己处理。”
赵楹道:“那朕就不管了。不过谢子湖那折子上的事,你不必办了,朕让别人料理。”
严鸾微一错愕,便跪下道:“臣第一日担任吏部尚书之职,便在兵部与侍郎罗先林争吵,还惊扰到了皇上,是臣之过。皇上怪臣办事不力,臣本不敢分辨。只是官员的人事任免,实在是臣分内之事,臣恳请皇上再给臣几天时间,臣必定将此事办妥,再回禀皇上。”
吏部自陈文英之下,见自己部院的最高长官严鸾跪下,便也都跪下了。
赵楹蹙眉道:“朕没怪你,是不想你为难而已,你愿意办就去办好了。走吧,陪朕用晚膳,陈爱卿也一起去吧。”
陈文英正要推辞,严鸾却道:“臣等还有些事未处理完。今儿不能陪皇上用晚膳了,请皇上恕罪。”
赵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有什么要紧的公务?再说你就是有事,也可以吃了饭再办。”
严鸾道:“等臣办完了公务,回府随便吃些就行了。”
赵楹冷笑道:“回府?朕倒忘了,你如今美妾在室,自然勾着你想早些回府了。”说完,便直接起身往外走。严鸾和众人忙磕头道“恭送皇上”,赵楹却已经走远了。
众人起身,严鸾和陈文英回到内厅,陈文英笑道:“你纳了妾吗?”
严鸾道:“我哪有那个心思,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
陈文英有些诧异的道:“这么说,真的有这个人了?”
严鸾道:“哪里有什么人?是皇上将他的一个贴身丫头赏了我,也就是帮我打理些饮食起居。”
陈文英道:“既然是皇上赏的,怎么皇上却又会……不高兴?”他本来想说吃醋,话到嘴边,觉得有些大不敬,便换了个词。
两人正说着,却见严霜又走了回来,对严鸾笑道:“先生,皇上口谕,召先生去乾清宫陪皇上用膳。皇上说,先生若再不去,就以抗旨论处。”
严鸾道:“抗旨?这可是杀头的罪,要不要现在就拿我去刑部?”
严霜笑道:“先生,皇上可一直没用晚膳呢,先生快随我去吧。”
严鸾叹了口气,道:“走吧。”
严霜边走,边对严鸾笑道:“先生,我最近遇到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事,那日在大栅栏……”
严鸾知道严霜是故意逗自己,便也一路说笑着,与严霜走去乾清宫。
严鸾走进乾清宫赵楹用膳的偏殿,果然看见赵楹一个人坐在桌旁,便走过去直接坐下。他也确实饿了,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赵楹给严鸾夹了两块肉,道:“我知道今儿罗先林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你心里不痛快。我说要治他的罪,你干嘛不让?”
严鸾看了看赵楹,放下筷子,道:“你最好重重的处罚罗先林,好叫满朝上下都知道我严鸾是得罪不得的,让人人对我心生敬畏,进而敬而远之,可好?”
赵楹笑道:“你不要我管,我不管就是了。我就是不想看你不开心。”
严鸾道:“从我答应陪你回北京,别人会如何看我、甚而会如何骂我,我早就想到了,又怎会在乎那些?”
赵楹道:“那你是生我的气了?”
严鸾不置可否的道:“众人怎么想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是否也认为我之前官至太师是因为你和煊儿对我的提携,如今让我做吏部尚书就是给我个官职让我不至于无职无权的太难堪。”
赵楹笑道:“你这话说的,你用十年的时间将先帝培养成一个励精图治的君王,又使先帝顺利亲政,你的本事还用说吗?”
严鸾道:“世桓,若你觉得我做这尚书不只不能帮忙,还给你填了麻烦。那我明天就请辞,你让我住在后宫,或者给我调个闲职,我都不会怨你。如果你觉得我还能多少帮你一点,就不要对我有任何优待,也不要管我和同僚间如何相处,好不好?”
赵楹握住严鸾的手,道:“好,你说如何就如何,我再不管了。只是每天晚上陪我吃饭你就别躲了吧。我每天可就这么点时间和你单独相处,你要是连这点盼头都不给我,就太狠心了。”
严鸾笑道:“说的这么可怜巴巴的,好,我每天过来陪你吃晚饭。”
赵楹笑道:“那咱们快些吃,吃完了好去我寝殿。”
严鸾笑道:“你那点盼头,不就是让我陪你吃饭?那吃完饭我就回府了,还去你寝殿干嘛?”
赵楹笑道:“吃完饭,也该做些别的,比如帮我拟旨如何?”
严鸾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扭过脸专心吃饭,也不接话。
赵楹搂住严鸾,在他耳边轻道:“放心,一会儿不会再像昨天那样耍弄你,保证让你舒服的哭着求我再多给你几次,好不好?”
严鸾没说话,只把自己放软在赵楹的怀里。
☆、严府夜宴上
第二十章严府夜宴上
第二日午后,赵楹叫了赵楠来下棋闲聊,赵楹忽然想起来什么,便道:“往年这时候都有海南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将杨梅送到武昌的,怎么今年没有了?”
赵楠笑道:“你的严大人喜欢吃杨梅,那是先帝每年都特意嘱咐人送去的。今年先帝驾崩,那些人估计将这事忘了。”
赵楹道:“让他们送到北京来,总不成我登基后,他倒吃不上这杨梅了。”
赵楠答了是,又道:“皇兄你似乎不大高兴,不是因为这杨梅的事吧。臣弟斗胆猜猜,皇兄是不是因为昨天罗先林在兵部骂严大人的事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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