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沈宴来画室找我。他带了合同,要我签下协议。
我知道他想要尽快摆脱我,我不想再难为他了。我几乎都没怎么看,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宴给了我一份,他对我说,“之后我的法务顾问会和你来谈合同的细节。”
我把那合同丢到了一边,我转过身去,重新在画布上涂抹,我说:“去找波文吧。”
我没有去看他,他站在我身后,像是站了会儿,我听到他轻缓的呼吸,隔了片刻,他说:“赵温嘉,再见。”
几声脚步,门轻轻打开又合上,我扭头去看,他已经走了。
我丢下手里的画刀,走去猛地把门拉开,走廊空荡荡,他已经不见了。
&>
波文和我说,沈宴根本不配我爱他。
我纠正他,是现在的沈宴。
我说,以前的沈宴可好了,他会逗我开心,宠着我。我饿了,他大半夜都会开车出去给我买宵夜。他每天都会做好早餐,我有低血糖,他就经常叮嘱我要按时吃饭。一六年大雪天,他在雪地里堆了个雪人,雪人上头放了个戒指,他藏在雪人后面,等我走近了,他突然跳出来。我吓了一跳,他拿着戒指单膝跪在地上,他对我说,温嘉,我们去结婚吧。
波文说,后来呢?
我笑了笑,我说,我们打算从坦桑尼亚回来就移民的。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我耸耸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尽量让自己看着没那么惨,我对他说:“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事无常,兴尽悲来,我得开看啊。”
看开些,看开些,就他妈几秒也行,我对自己说。
&>
我谈了个恋爱,也不知道算不算,反正就是派对上认识的人,比我小了七岁,还在美院读书,青涩得很。我和他看了两场电影,吃了一顿饭,他叫我哥。
他暑假结束后就去学校了,他大概是有很多行李,我就说开车送他,他听了很开心。我的车停在他家楼下,他背着一个大包推着两个行李箱,我下车替他把行李箱搬上车。
我问他:“你这是要把整个家都给搬到学校吗?”
他笑了笑,凑过来要亲我,我侧过脸,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陪着他去宿舍,宿舍里还没来人,我看着他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乱糟糟的丢在一起,我叹了口气,替他把行李整理好。我从他床上下来,他坐在椅子上看我,他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前,捏住我的下巴,我们接吻了。
我尝试着去接受新的生活,新的爱人和新的吻,很不容易。
&>
杨夏很粘人,沈宴以前也很粘人。
所以我还蛮适应和他这种黏黏糊糊的相处模式,我们和所有情侣一样吃饭聊天看电影,他有时候会来我的画室,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对我说,他以后也要像我一样。
我们从画室里出来,我带他去附近餐厅吃饭。这家餐厅网上的点评不错,这个时间段人很多,我和他在外面等了几桌,才排到了位置。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让他自己点,他挑了几个,我又加了几道菜。
吃饭时,杨夏和我说起他毕业之后的打算,我吃了一口空心菜,侧耳听他说着。我不太会给人意见,他和我说这些时,我只会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
他问我,“哥,你像我这个时候有没有举棋不定迷茫过啊?”
我愣了愣,筷子点着碗边,我说:“有过。”
“你是怎么挨过去的?”
我迟疑道:“有人陪着,就熬过去了。”
我掀开眼皮看着杨夏,他盯着我,问我:“是你爱的人吗?”
我对他说,“是爱着我的人。”
杨夏问:“那你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我们的气氛沉寂下来。
从餐厅出来,晚风吹在脸上。我对杨夏说我送你回去,杨夏摇头,对我说他自己回去吧。
我顿了顿,说好,你路上小心。
他没有说话,路灯下沉默地看着我,我抿着嘴,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把我拉过去,用力地抱住我。我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离开,他叫着我的名字,我感觉到有人在惊呼,周围开始聚人,我对杨夏说,“你放开我。”
杨夏不放开,我低声道:“你不要这样,都有人在看着。”
他说:“哥,你要和我分手了吗?”
“我没说这句话。”我余光瞥到路人拿起手机拍摄,我拉住他的手想把他拽开,他以为我生气了,拼命要拉住我。我憋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双手把杨夏用力扯开,我的肩膀被一把搂过,我仰起头看到了沈宴。
他似乎瘦了些。
他问我,“你没事吧?”
我不作声,拉开了他的手。我看向杨夏,那个孩子眼看着快要哭了,我朝杨夏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我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杨夏反手拉住我,他说:“哥,对不起。”
我把车钥匙给他,“你先过去,我待会过来。”
我转身看向沈宴,“谢谢你。”
沈宴的助理正在让路人把照片删掉,他走到我面前,问:“那个人是谁?”
“男朋友。”
他皱了皱眉,又笑了笑,他说:“那么小?”
那三个字由他说出来像是在嘲笑人的意思,我突然觉得恼火,我忍着一口气,嘲讽道:“用你管?”
他便不说话了,我心里五味交杂,我看着他的脸,忍着搅碎他的冲动,转身快步离开。
&>
我和杨夏后来还是吹了。
这段感情是我做错了,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沈宴对我的影响。我把事情想得太容易,我不该相信百科上的解读,什么为了忘记一个人就要重新认识一个人,时间能叫人遗忘,都他妈的鬼话。
时间让我忘不了他,只会让我越陷越深越想越多越来越痛。
十一月,波纹突然来找我,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我还以为是我酗酒的事又被他发现了,刚想解释,就听他说:“温嘉,你之前签的合同不太对,我计算一下,沈宴他差不多是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了你的名下。”
&>
沈宴给了我这一生中最好的回忆。
他曾单膝跪在雪地里,雪花跌在他的睫毛上,他轻轻眨眼,朝我笑。
他说,温嘉,这辈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爱你。
我心里燃起希望,我……我想他是否并不是不爱我,他是另有隐情的。
我对波文说,我要去找他。
我开车去他公司,他不在,便又开去了他家。
一年前我从那里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我把车停在门口,站在院子外按门铃。
门铃响了三声,对讲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
我愣住,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我低声道:“请问沈宴在吗?”
“他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我转述给他。”
我问:“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未婚妻。”
这是毫无防备的一击,我真的像被人在头颅狠狠砸了一下子,我甚至感觉到了头晕目眩。我扶着墙壁勉强站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说:“不好意思,我……我搞错了。”
我快速按断门铃往回走,我脸上很烫,整个人都似乎烧了起来,从头到脚都在疼。
我搞错了,我真的太蠢了太自大太贱了,我凭什么还以为他会喜欢我。我为什么就不明白,为什么不会认清楚现实,他忘了我,是真的忘了我。
以后就算是想起来了,也没用了。他结婚了,有了妻子还会有孩子,他的人生里不会再有赵温嘉,他沈宴已经和我无关了。
一声喇叭响起,我侧过头,黑色林肯车窗降下,沈宴皱眉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