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氅里头的人动了动,又往里缩了缩,将脸埋进上官澜颈窝里,喃喃自语:“上官,冷……”
上官澜颈侧贴着玉凤澈滚烫的额头,不知该如何才能叫他不觉得冷,更不知该拿他发烫的身子怎么办,只紧紧将他揽在怀里,恨不得揉进骨血里。
不知是缓过了精神还是实在太难受,玉凤澈神志竟慢慢清醒了些。虽说浑身提不上劲儿,也说不清自个儿是冷是暖。只觉得自个儿脸颊贴着的那一块肌肤暖融融的很舒服。眼前被捂得严实,稍稍抬了抬头,顺着大氅空隙往上,正好瞧见上官澜微有些瘦削的下巴。忍不住来来回回瞧了又瞧,这才几日不见,怎么清减得这么厉害?打这儿瞧也瞧不清脸,忍不住张了张口,唤了一声,“上官?”
极轻的声音擦过耳畔,上官澜一愣,低下头小心地拨开大氅,望进一双透亮的眸子里。心里陡得漫上来一阵馨甜,压过了所有的苦涩辛酸,忍不住低下头,鼻尖儿蹭了蹭他额头,“怎么醒了,嗯?冷不冷?还疼么?”
浑身都有些无知无觉,也说不上哪儿难受,瞧着上官澜低下的头,确实清减了,又见他眉间发上满是霜雪,想伸手替他拂去,却乏力得很,只得作罢。这么狼狈的上官澜,以前还真不曾见过,新鲜得紧,“倒不觉得疼啊冷的。你呢?”
上官澜嘴角翘起,笑意浅浅,“我不冷,你不是给我捂着呢么?”
玉凤澈听罢,忍不住低声笑了,只是太乏力,好像笑一笑都很吃力,只想在他怀里窝着。忍不住又往他颈窝里蹭了蹭,“上官?”
“嗯。”上官澜揽紧了怀里的人,低头侧耳细听,生怕叫那细微的声响漏进了风里。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玉凤澈合着眼,喃喃自语。统领江湖的上官澜啊,如何就肯为了他,如此狼狈呢?
虽说话音极轻,一个不小心便要被呼啸寒风吹散了去,但上官澜却听清了。他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听进阿澈耳中恍如春风忽至,吹破了冰天雪地,“说了怕你不信,那一日你打清月湖上飘摇而来,我便已对你起了歹意。”
玉凤澈听罢,抿唇儿一笑,“你啊……”
轻微的笑意听进上官澜耳中,说不清起了如何的波澜,清淡的笑意倏然溢了满眼,犹如涟漪,从眼底深处一圈儿一圈儿地漾了开去,像是怕寒风衔去了两人的悄悄话,上官澜低头,将嘴唇凑到玉凤澈耳边,轻声问:“我如何?”
也实在是没力气再与他贫嘴,玉凤澈轻声回嘴:“没皮没脸。”话毕,歇了一阵,又有些犯困,“上官,我累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有些迷糊了。
上官澜怕玉凤澈侧身坐在马上太累,有意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叫他睡得安稳些。脖颈擦过的气息暖融得有些发烫,饶是如此,却平稳得叫人安心。上官澜抬手,隔着厚重的大氅轻轻拍了拍玉凤澈的脑袋,“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到了。”
十二鹰人马早散在了榔头山以北,随北防军一道北上的也唯有当初回大营报信的荀卓、柳崆二人。这二人在北防军骑兵安稳下来之后便立刻西去寻上官澜和玉凤澈。好在十二鹰探路寻人自有法门,不然这莽莽雪原不辨南北,也不知要吞没多少迷了路途的人。
风雪太大,马匹也跑不开,两人也只得骑着马一步一步地捱,时不时搭两句话。柳崆裹着鸦漆漆的大氅缩在马上,道:“荀卓你说,盟主和玉爵爷俩人怎么就这么折腾呢?都没见他俩消停过。”
荀卓肩披大氅,伏在马背上避风躲雪,半阖着眼,柳崆内劲不够深厚,传音入密尚且不到火候,话音听不太清,却也能明白个大概,“不是他们太能折腾,只是机缘巧合,叫他们频频涉险罢了。有空说这份闲话,还不如将招子放亮了好好找人!”
柳崆透亮的招子给荀卓翻了个白眼,虽说那白眼还没叫荀卓瞧见便被风雪吹散了。
其实二人都清楚,若是天黑之前再找不见,北防军大营便会撂下他们自行北上。心里都狠狠铆着劲儿。
上官澜早松了缰绳,由着雪出带着二人在风雪中跋涉。好在雪出聪灵,认得归途。上官澜也放心,便一心一意护持着怀里的人,也不去顾及如今雪出行到了何处。揽着怀里的人,起伏不休的思绪早已平和,仿佛就这么与他一道跋涉,也很好。
雪出忽而停下,扭头冲着上官澜喷了个响鼻。上官澜微微一愣,眼睛陡得清亮。有人来了,有人来接应了!本想策马迎上,瞧了瞧怀里的人,终究还是继续缓马前行,“阿澈,阿澈,有人来接应了,咱们很快就能回营了。”
荀卓柳崆瞧见上官澜缓马而来时几乎欣喜若狂,只恨胯下马匹行得太慢,不约而同下马踏着尺余的积雪迎上去。上官澜瞧见十二鹰,一直悬得不上不下的心才算安定下来。这两天一夜,上官澜心绪几经起伏,内劲损耗再加上给玉凤澈捂暖了冻成冰块儿的身子,也确实损耗得厉害,能行到此处全靠硬撑。故而,待他将怀中的人交由荀卓之后,眼前便陡得黑了下去,人也跟着打马上一头栽下。
柳崆始料未及,手忙脚乱想着要去把人接住,可还是差了一步。人终究还是重重得摔落在雪地上,飞雪如席,几乎转瞬,便已然将人覆盖。
手心的盏子早已冰凉,盏中半满茶水水面上已然凝起薄冰,帐外飞雪倒卷入了帐帘,慢慢填满了盏子。但将盏子拢在手心的人眼风却落在外头遮天蔽日的风雪之上,像是将风雪盛在了眼底,又像是什么都不曾入了他的眼。
一只手忽而伸来取走了掌心的盏子。方嵩二这才倏然回神,将被半盏冰水冻得冰凉的掌心拢住,“人找回来了?”
林云渺将盏中雪花连着茶水一道泼了,在雪地上留了一道墨色水迹,“还没消息呢,不过应该快了。”盏子又被送到了方嵩二跟前,方嵩二接了。林云渺续道:“我估摸着玉爵爷在乱局之中怕是受了不轻的伤,不然不至于无力回营。上官澜此去也是难免受损。眼下北防军骑兵营只能靠你稳着,你千万不能乱。”
“倒不是乱了。”方嵩二慢条斯理地将双手连着掌心茶盏一道拢入袖中,眼风扎进了茫茫雪野,“当初我向太子殿下请命随军来此,本是想帮衬帮衬上官澜,也好顾着点儿玉爵爷。虽说上官澜那孙子嘴贱还爱祸害人,但听说他想安稳下来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没曾想啊,还能出了这档子事儿。”
林云渺一直在外带兵,少回京中。他虽说身有战功但品衔不高,也懒得掺和朝局,既不知身在京中的上官澜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上官澜来这骑兵营之前如履薄冰的处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片刻后才道:“战局瞬息万变,事先谋划总有顾及不到的纰漏,出了岔子也在所难免。眼下也未必就如你所说的那么难堪。”
“眼下,难堪的局面咱们已经撑过去了。只是不知玉爵爷和上官澜能不能撑过来。”顿了顿,方嵩二将飘在雪野里的眼风收回,瞧了瞧林云渺,道:“上官澜和玉爵爷,都不该遭这个罪啊……”
林云渺眉头微微一蹙,道:“事到临头身不由己,也没什么该不该的。”
方嵩二瞧着林云渺神色微微诧异,旋即笑开,道:“你身在沙场,看惯了生死故而不觉得。我一直在京中为官,如今瞧了这战事惨烈,难免心生慨叹。至于这该不该……”顿了顿,缓声续道:“若非上官澜和玉爵爷甘受此苦,咱们收场更加不易。这一份恩情,我得记着。虽说这月氏一役也并不是没了他俩不行,但行至此处,咱们的战功,得分他俩一半。”
“这份恩情,我还记着。”林云渺微微不怿,“若非上官澜相助,我骁骑营旧部成不了如今的骑兵营。我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
方嵩二笑道:“倒不是说你没良心。”约摸是察觉自个儿有些话多,收了话头,反问道:“明早便要虽北防军骑兵一道拔营北上了,骑兵营都安置妥当了吧?”
“我就是来同你商量此事的。骑兵营同北防军骑兵战力不均,如今一道行军,总该商量商量的。”林云渺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自个儿话说得委婉些。
“……”怕北防军骑兵拖后腿所以来商量要不要分开行军么?方嵩二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北防军骑兵战力确实是不如骑兵营,骑兵营让上官澜林云渺折腾得已然能够一日之内奔袭千里,拼刀骑射驾轻就熟,确实不是北防军骑兵能比。咽下哽在喉头的一股恶气,“无妨,北防军步兵大营进行缓慢,咱们北防军骑兵可用作中锋,骑兵营用作前锋才好。”
林云渺嘴角微微一翘:“方统领深思熟虑,林某自愧弗如。”
方嵩二好歹是忍住了没把手上的盏子磕上林云渺脑门儿。憋了一阵子,道:“待上官他们回来了,你去知会莫先生。北防军这边儿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这分明就是晃晃地要赶人了。林云渺也顺着方嵩二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莫先生已在骑兵营中静候了。叨扰林统军了。”话毕,折身便走。
其实方嵩二所谓的还有琐事亟待处理,不过是回帐再煮一回雪水烹一壶苦茶罢了。
荀卓柳崆二人各自护着玉凤澈上官澜快马加鞭回营。心知明早便要拔营,无论如何都得在天黑之前回营。
暮色四垂,风雪依旧凛凛,透过帐帘钻入帐中的风吹得灯火一阵飘摇。约摸是被那灯火晃晕了眼,莫仓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察觉了莫仓的动作,傅微介搁下掌心早凉得冰冷的药茶,道:“莫先生若是累了,还是先去歇着吧,明早还需拔营。何况今夜,他们也未必赶得回来。”
莫仓摆了摆手,“江湖人,这一夜还是熬得住的。十二鹰他们知道明早拔营,今夜一定会把人带回来的。”眼风不自觉往帐帘之外飘,恰有几片雪花趁着帐帘间的空隙飘入,还未落地,便被帐中炉火融化。
外头忽而热闹了起来,传令兵猛地一把撩了帘子,寒风裹着飞雪扑入帐中,连炉中火苗都险险被寒风给压了下去,“回来了!回来了!”
帐内,静待的四人纷纷纷纷放下手中盏子迎了出去。营内也热闹了起来,公子盟旧部纷纷出帐来迎。
柳崆荀卓两人将人抱进帐中安置妥当了。莫仓正襟危坐在两人正中,一手拿捏着一人手腕诊脉,细细参详了一阵,又将玉凤澈身子小心地翻转过来查看了外伤,总算缓和了颜色。抬眼对上帐中各人忧心忡忡的神色,道:“盟主是累了,缓过这一阵就行。玉爵爷有些伤寒,外伤已经包扎处理过,我再上一层药便好,并无大碍,熬过今晚能醒了就好。盟主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话毕,起身,正要掀帘出去,顿了顿,又回头道:“你们也不用守着了,留两个人就行。明早拔营,早些歇息吧。”
帐中人陆陆续续散去,最终留了荀卓柳崆两人守着,帮衬着莫先生给玉爵爷换药。
人找回来了,且并无大碍。所有人心口悬着的大石总算沉了底。明早拔营,今夜,还能得一夜安生。
莫仓守着药炉,炉中火舌慢悠悠地舔着红炉底子,浓郁的药香不紧不慢地透过帐帘空隙溢了开去。
帐帘微微一动,探出半幅雪白的衣襟。透过炉中帐中飘渺白雾看人微有些模糊,莫仓不自觉拢了拢眼,这才瞧清了来人,缓声道:“盟主修为大损,本不该再生此事。”顿了顿,又续道:“不过若不生此事,也实在不是盟主的风范。”
上官澜拢了拢肩上大氅,侧身入帐,“莫先生确实了解我。”帐内,药草药炉摆得满满当当,唯剩一个犄角旮旯摆了张行军榻,榻上被褥早被帐内草药的苦涩味道熏了个通透。四下几难寻见落足之处。寻了个空隙站定,续道:“营中清苦,先生可还习惯?”
“无妨,兄弟们都肯照拂,倒没什么为难之处。当初盟主肯请我来,便是信了我,我如何能辜负盟主信任?”莫仓信手取了块绢布里折叠整齐了盖在药炉上,拎起药炉盖儿来俯身嗅了嗅,又将盖儿合上,抬眼瞧了瞧不远处站定的人,苍白清冷得犹如帐外飞雪,不自觉幽幽一叹,“玉爵爷外伤虽浅,但看脉象,怕是冻伤了根本,可不能再挨冻了。也好在盟主内功心法和煦,往后也好将养。”顿了顿,又问:“玉爵爷退热了不曾?”
“尚未,所以才来问问法子。”上官澜道,眉尖微蹙,将莫仓的话一字一字记下。
“如今也没什么法子好想,得靠玉爵爷自个儿熬过来,若是靠喝药制住,怕损伤更重。”见上官澜神色隐隐挣扎,便宽慰道:“无妨,玉爵爷底子好,能熬过来的。盟主便纵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玉爵爷。”透过朦胧白雾细查上官澜神色,确实憔悴得厉害,“明早拔营,盟主还是趁着今夜歇歇才好。”
上官澜抬手揉了揉额角,“虽说乏得厉害,但总睡不安稳,不放心。”
炉中药汁儿熬地正好,莫仓起身,滤了一碗药汤递到上官澜面前,道:“损耗太过终究不能长久,何况,玉爵爷一路还要靠盟主扶持的。”
苦涩的香味在鼻尖漫开。上官澜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药碗来一口饮尽,“先生辛苦。”
莫仓接了上官澜递还的药碗,搁在一旁,“添了几味镇神安眠的药材,过会儿药力也该发出来了。盟主趁早歇息才好。”
“嗯。”上官澜点了头,正待掀帘出帐,忽而想起了什么,临出门,却又放下了帐帘,回头问了一句:“先生可曾收到家书?”
莫仓微微一愣,约摸是没料到上官澜会忽而提起此事。错愕之后,唇边笑意苦涩,眼角笑纹犹如刀刻,“关外凛凛生寒春风不度,便纵有了信来,也未必有信使肯送。”
听了这话,上官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片刻之后才缓声道:“田大夫应当明白先生苦心。”
莫仓一愣,倏忽笑道:“她明白,她都明白的,只是还总是生我的气而已。”
“既然如此,待战事歇止,先生回了京,可得再费心了。”上官澜稍稍放宽了心,调笑一句,掀帘出帐。
☆、伍拾玖.
帐外,飞雪摇摇。此时关内早该融冰消雪桃李争艳了,再过几日,海棠便要开了。上官澜拢紧了身上大氅,缓步走向不远处的圆帐。
怕风趁着掀帘的空隙钻入帐中,上官澜掀帘动作放得极轻。
柳崆荀卓见了上官澜,赶紧起身。上官澜摆了摆手,也不看他二人,只到玉凤澈榻前坐下,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热度,道:“明早拔营,你们一路也辛苦,趁着还有工夫再歇一歇吧。”
柳崆荀卓觑了上官澜一眼,发觉这帐中确实不是他俩呆的地方,于是抱拳告退。
觉着以手试出的热度不大作得准,上官澜倾身将额头贴上玉凤澈额头,还是热得厉害,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逼人的灼热。思量了片刻,终究还是往帐外捧了雪裹进帕子里,在掌心捂得融化,湿了帕子,再给他敷额擦身。
来来回回了四五回,也不知是太乏,还是药力发了出来。只觉得浑身乏力困顿得紧,实在撑不过,只得将帕子收了,和衣在玉凤澈身侧躺下,还不忘侧身将人小心得拢进怀里。
玉凤澈昏沉得厉害,只觉得喉间隐隐作痛,连说话都费力已极。挣了挣身子没挣得开,便用力张了张口,吐出含糊不清的一字,“水……”
上官澜虽撑不过疲乏睡下了,却也只是浅眠。怀中的人稍稍一动便醒了。听见了擦过耳边的喑哑声音,上官澜小心起身,斟了水来,盏中清水太凉,上官澜握着盏子运功暖了水,这才小心地将人扶起了,小心地将他脊背靠进自个儿怀中,喂水。
温润清水入喉,缓解了喉间焦灼的疼痛,连人都清醒了些。玉凤澈费力的翕合着眼睑,迷迷瞪瞪地也瞧不真切,分明觉得他就在身边,怎么就瞧不见呢?想撑起身子去找,“别动,背后伤口再裂开了不好。”听了这声音,玉凤澈才稍稍安稳,嘴角笑意清浅,原来躲在后头了。想扭头去瞧瞧他,才稍稍一动,便扯着后背疼得厉害,浑身都使不上劲儿。
上官澜见玉凤澈在怀里也不肯安稳,瞧着他这动静便知他是想扭头来看看他。心里暖融融的,笑意不自觉溢了满眼,“你啊……”搁下手里的盏子,又去探了探他额头,触到一片温润,“好了,不热了,再睡一会儿,嗯?”
神思总算回拢,玉凤澈眨了眨眼睛,眼前被上官澜遮得严实,只得合眼,“坐着睡累。”
“你等等,我扶你躺下。”上官澜轻轻将玉凤澈脊背扶住,撤开了身子之后才小心地将人安置了侧躺下来。
玉凤澈由着上官澜动作,自然也察觉了他的小心翼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却已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见笑声,上官澜俯身轻声问:“你笑什么,嗯?说来我听听。”
玉凤澈睁眼,眸中笑意清浅通透得叫上官澜微微怔神,他说:“我也不是那么娇贵的筋骨,你那么小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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